當常災帶著葉禧回到洛城時，本以為會看到幾個認真反省的下屬，哪想，寂靜的城門有些詭異，是來到外界后少有的舒適感。

    他知道不對了，直往落腳之地飛去，于是就看到了一地的死人，滿城的煞氣。

    無間血獄，一種許久沒有在凡界出現過的歹毒陣法。

    需殺滿城的凡人，又或滿城的修士，總之，當死的人足夠多時，才能形成宛如魔域的光景，這樣的環境，對于魔修來說，自然是舒適的。

    常災直接把一個采補得正歡的魔道從床上揪了起來扔在地上“你們都干了什么好事！誰準你們開啟無間血獄的？”

    “不是…宗主您嗎…”那人頓時被嚇痿了，話語里盡是委屈。

    “我？你他媽在放什么狗屁！”他直接一把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不是宗主…讓我們反省…”他的生命漸漸流失，至死都不知道是因為什么。

    常災瞪大了眼睛。

    他大概明白了這些下屬的邏輯。

    因為辦事不利，所以就開啟無間血獄來討好他，殺了滿城的凡人，囚了不少路過的仙修。

    “為什么…”他漸漸滑倒在地，他還記得剛進城時買過糖葫蘆的小販，他囂張的搶走了一架，又示意跟在后面的下屬給錢，他還記得熱情招待他們的客棧老板，約莫是因為他們什么都沒點，于是會諂媚的送上一碟牛rou，還有那么多，來來往往的努力活著的百姓…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無神的自語，他自問手上沒有一條無辜的人命，但今天之后，他不確信了，他沒有，那這些因他而死的無辜之人又算什么呢？

    葉禧閑逛一般踏過血海，他竟詭異的沒什么表情，修仙者的俠義好似被他拋之腦后，直到他走到常災面前蹲下，將地上的血色抹在了他的臉上“哈，你做的事，可比當年的我還要狠很多啊～”接著，他抱緊了常災，笑得得意“現在，我們一樣了～阿災啊～阿災～你可真是行走的災厄啊～哈哈哈哈！”

    當年的事，早以在他的心中種下魔念，生根發芽，若是靠著毅力度過，則修為更上一層，若是就此沉淪，便是墮入魔道，物極必反，善的另一面，是惡。

    葉禧要去吻他，卻被一把推開了，他不由困惑“阿災？”

    常災面無表情，手中的沉血也以伸出了刀刃，躍躍欲試。

    他殺了所有跟著他一快出來的人，這對如今的他卻有些不太輕松，無間血獄的氣息漸漸另他作嘔，被掠來的仙修也并不認為他在救他們，只以為是魔修間的自相殘殺，想乘著他情況不對先下殺手，卻被跟來的葉禧攔下了。

    這委實是有些混亂的一幕。

    常災閉了閉眼睛“帶他們走?！?/br>
    本來要痛下殺手的葉禧歪了歪頭，道了一聲“好”

    什么是善什么是惡？什么是對什么是錯？

    常災突然想起祁陽同他閑聊時用少有的認真表情提起的一句話“沒有絕對的善惡，人皆善惡兩賦啊?！?/br>
    他說他的仇人為仙門，為善，他便為魔道，為惡，將他們拖入深淵，卻惹來祁陽哈哈大笑。

    仙門就是正，是善了么？

    葉家是修真世家，他們樂善好施，他們也藏污納垢，他們對葉禧恭敬、親近，卻對你戲弄、不屑。

    魔道就是邪，是惡了么？

    每一個人都有墮入魔道的理由，都有無法開解的執念，有人固然貪心不足，為求權色，也有人堅守本心，為護身邊人周全，為不被更強者肆意玩弄。

    就像太極的陰陽兩面，這世間的一切，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正邪兩賦

    沒有絕對的善惡，人皆善惡兩賦。

    這是大道至理，是祁陽默默給自己好友的機緣，可笑，他到現在才得以領悟…

    只要是天道之下的生靈都有機會領悟大道至理，其中人族通常最容易掌握。

    不同的人悟出的大道至理都有所差異，無關對錯，比如有人覺得人性本惡，有人覺得人性本善，這兩條雖互為對立面但都是大道至理。

    每一次的領悟修為都會得到大幅度提升，并有機會看到一部分和所悟大道至理相關的天地秘辛。

    大道至理的領悟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并且至今沒人找出規律，也有人會暗中將自己領悟的大道至理告訴身邊的朋友家人，有人開悟，有人不覺，甚至還有人因這一句話悟出完全相反的大道至理來。

    這是常災悟出的第一條大道至理，也是他第一次得知大道至理的存在。

    眼前的世界漸漸變作空白一片，這是一種空洞，一種萬物歸墟的飄渺。

    漸漸的，空洞中有了黑白二色。

    原來，世間本該靈氣魔氣充裕，相伴相生，只是魔氣狂躁不利世間萬物滋長，終被開天道祖封印，但規則仍在，有仙人染魔氣入魔，也就有了后來的魔修，只要世界一直存在，人一直為天地鐘愛之靈長，有仙，便會有魔，正如太極圖一陰一陽，又有陰陽相交，正邪相交，善惡相交，仙魔相交。

    “這是…仙元…”無間血獄的氣息越發另常災厭惡起來，體能暴漲的仙元也無時無刻不想毀掉這里，他的修為也從分神后期暴漲到了分神巔峰。

    原來他終究是向往仙人俠氣的…

    尤其是執念破碎后，由魔入仙是那樣的簡單。

    葉禧第一次殺人，這不是六百年前的誤傷。

    在那些同道以為他們逃出生天的時候。

    殺人的感覺果然很愉快，果然啊，在當初那位魚躍宗少宗主看上了他的相貌，想騙他當爐鼎的時候就應該殺了對方，這樣哪有后來那么多事？向宗門上報魚躍宗藏污納垢卻只得了個恩怨私了的結果，本以為終于可以殺人了，哪想法器上還被他的好師兄動了手腳，反誤殺了阿災全家…

    他身上的魔息大作，這根本不是跟常災做多了后沾染上的魔元。

    而是他自己的。

    當年的魔念，早已生根發芽，再多的化念丹也無法去除…

    常災找到葉禧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天道真的很喜歡和人開玩笑。

    他們一個魔域宗主，一個仙門天驕，最終竟一個入仙一個入魔。

    葉禧一把撲倒了常災的懷里。

    “下次，別隨便殺人了好嗎？”常災也回抱住了他。

    “好，下次阿災同意再殺～”

    “這世上會有我們的容身之處嗎？”

    “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