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流浪心游蕩流浪身 何家子洞悉何家寐
往年何普照收紅包,線下收一道,線上收一道。何母給的新幣,張張面額萬元,折合人民幣過百萬。她線上還會給乖寶寶轉賬,不過要等到寶寶給她拜年。 何父就給得點到為止,八張下來,抵人民幣幾十萬。不過何普照沒兌換過,他在新加坡消費一些,帶回去就擱著了,加上姑姑姑父,奶奶給的,哥哥jiejie的,多年下來能兌好些吧,那份遺言說的現金給徐明,多指筆錢。何普照沒爺爺,據何父說,何小姑八個月大的時候,爺爺就死了。父親語氣很淡的,主要是展示奶奶的不易,表達他對奶奶的敬佩,和如今的來之不易。 他前天,掙扎回了徐明一條消息:“別擔心我,我沒事?!庇职堰@消息轉發給溥思思,沒想反而點了頭,這倆人雙雙數條消息發來,他眼睜睜屏幕熄了,沒再力氣點開。他有時候覺得床會下沉,或者床不動,他陷進無邊際的被衾,就讓他保持睡著的姿勢。 往往倏地終止,他回了聲mama,渾身暖融融,卻是乏力化水的。那紅包他掀開旁邊枕頭,何母配合塞底下,又坐在他旁邊,說:“感覺寶寶長了點rou,原本這里都瘦空了?!彼c了點自己下頜角邊邊,嘴唇上下搭合,前言不搭后語:“長點rou好看些,那個,學校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嗯,還有很多好孩子的?!?/br> 她不明白啊,寶寶是跟個男孩子談了,這個不行,換一個啊,男孩子他爸爸肯定不同意,但是偷偷談,高興起來不就好了。她差點開口,鼻尖猛酸,硬轉成:“過得怎么樣?奶奶對你怎么樣?” 那藥有奇效,吃香睡沉不說,每日總有一截時間特別亢,心的輕盈帶動身,歡愉沒由來的源源不斷,起先能連看幾部電影,前天還能走出門了,奶奶叫人帶著他玩,買買東西,消遣一下。他選了lv米色襯衣,扣子系到最上一顆,薄荷灰綠褲子,里頭藏了一雙白色dior布洛克。 衣服剛上身,人吃完早餐,這中間就耗時久久,還沒踏出門,他就后悔了,衣墜墜著他。他剛撞上奶奶視線,奶奶就說:“阿姨陪著你去,你需要什么和她盡管說?!蹦擒囈裁獾盟嘧邘撞铰?,停在家門口,下了樓梯,阿姨已經在車里,直直叫著他。 阿姨中文蹩腳,何普照讓她說英文,人家舒了心。車一路滑走,很長一段無人的綠植林,人影漸漸茂密,高盛的陽光透進來,何普照一下子生了感動的情緒。他真切有一絲雀躍,在被拋棄的角落里,陽光率先發現了他。 何普照打起了精神,隨著阿姨帶著轉。阿姨給他拿著咖啡,其實在家早餐已經喝過了,他現在喝只是吊口氣。幾家地標店門口拍著隊,阿姨直接領著他進去,來人招待他們,預先準備好了適合年輕男孩的衣服鞋子飾品。 他草草選看了過眼的,試著試著抱著衣服呆呆坐在沙發上,沒什么特別愿望,象征性挑了和以前差不離的款。阿姨領著他去別家,最后從lv出來,繞過玻璃幕排隊那一叢人流,何普照看著玻璃幕那點模糊倒影,里頭男女穿搭,終于瞄到邊角階梯坐著流浪漢,啃著東西邊按手機。 還挺好看的,灰撲撲的多孔鞋帶靴子,褲腿塞進靴子里,幾件大襯衣疊穿,可能方便晚上脫下來當被蓋,額上扎著一圈頭巾,免得油膩過長的頭發落在臉上。他忽然興致起了,他在愛馬仕選了幾條絲巾,宗教色彩的圖案,顏色暗色為主,骷髏馬,骷髏師,佐以星光色彩。 他嫌靴子太商務,太簇新,回家蹂躪唯一帶來的黑短靴,踩得小羊皮革皺巴巴,再穿上。奶奶端詳他新形象,說:“像是來化緣的?!焙蜗胄?,他幾乎忘了自己在何家,為自己破破爛爛高興。 他答母親:“謝謝mama,不用再轉賬給我了?!庇只卮鹉棠淘趺磳Υ?。 何母當他懂事,乖乖寶貝,受了委屈都不知道自己受委屈的。又說:“你姑姑他們來了,你收拾收拾下樓見見,他們以為你累了。你不用和她們說那些事?!?/br> 稍晚些,幾個哥哥jiejie全部到場了,分配完禮物,零零散散聊著天,喝酒,幾個姑姑打麻將,何母自然落座其中,她玩大的,年年都要搞走一筆錢。何普照晚餐前現身,下樓沒啥聲音,出現在栩栩如生雕塑側,jiejie愣愣盯著,一時沒反應,才說:“小照?” 眾人視線過來,姑姑姑父派禮物紅包給他,他進場,幾只家人帶的狗溜達眼前。他說話,好像迷霧消失了,他們又認出了他,唯有一jiejie問他是不是流行這個,其余人多問他何時回,何時歸,成績如何,準備去哪讀。他們像大人對一個孩子那樣對他。 何普照說:“還不清楚,太累了,先休學了?!彼麄冇趾美斫饬?,叫他不要太拼,他們個個這么過來的,該怎么樣就怎么樣。何普照說:“我天天玩?!焙芷婀?,他們并沒有意外,反而何的話肯定了他們,他們又說:“是要玩啊?!?/br> 幾番試探,何普照倒迷茫了,隨著人帶他落座,紅玉筷子喜氣洋洋。mama說他怎么穿舊衣服。何父最后到場,父親像是給足他暗示了,父親祝酒辭:“···今年是特殊的一年···我們一家人團團圓圓···是最大的祝福?!?/br> 奶奶說:“···我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兒孫順順利利、健健康康,我們一家人,家和萬事興?!比巳硕似鸨?,或酒杯,或果汁杯,何普照左手邊鮑魚海參湯,右手邊魚子醬蛋羹,他拿叉子戳了戳破蛋面,法力沒有消失,沒有變成一堆臭魚爛蝦,尸骨流蛆。 他又沒有瘋,但他深刻體會那些瘋了的人的世界。這些人都和他沒有什么關系,他是誰其實不太有所謂,哪怕他是一只甲蟲,長著兩根觸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