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林夢澤又走了，這次他還好好說了再見，承諾不久后便能歸來，讓一切恢復如初。

    一個甜美又無望的約定。

    葉辰終歸是個樂觀人，他就像依舊相信童話和圣誕老人的小孩子，總會被那些美好到不真實的故事說服。不過也好，生活總要有些盼頭，有些期許。而且這次，他的樂觀并非毫無由頭，林夢澤留下了新的電話號碼，新的住址。他還告訴他，雖然自己不一定時刻在家，但如果他想要見面，自己隨時歡迎。

    “我每周固定要陪周正幾天，除此之外的日子你想見面約會也是可以的，不過要避開上次去的那條商業街，他的公司和公寓都在那附近?！?/br>
    “既然如此，我們去郊區玩玩怎么樣？肯定不會被熟人撞到！”葉辰興沖沖地提議，掰著手指頭策劃起周末約會，“我看天氣預報下周要下雪，可以去滑雪！滑冰也不錯！”

    “我沒滑過雪，不過滑冰我倒是會……”林夢澤若有所思道，“小時候鎮上有個湖，每到冬天我都會去滑野冰，經常挨罵?！?/br>
    “我會滑雪，但是不會滑冰，平衡感不大行?！?/br>
    “我可以教你?！绷謮魸商裘?，曖昧的視線輕輕掃過葉辰，“手把手教?！?/br>
    能把“手把手”簡簡單單三個字說得這么少兒不宜也是能耐，還好做了個爽，小葉辰情緒還算穩定?！靶?，我教你滑雪，你教我滑冰，學費都省了！”

    “聽上去不錯，那下周末，就這么定了?！?/br>
    “你周末方便自由活動嗎？”

    “沒事，我會想辦法?！?/br>
    此刻林夢澤已經穿好衣服準備在天亮前離開，突然轉身，又爬回床上，直勾勾注視著葉辰：“你那天為什么中途跑了？”

    “啥？”

    林夢澤往前逼近：“就是跟蹤我的那天，為什么跑了？”

    “唔……”

    葉辰有點心虛，他總不能說自己當時心里都開始理解祝福這對新人了吧？“沒什么原因，臨時有點事……”

    “好吧。你只要別燃起那種為了對方的幸福主動退出的傻逼想法就行?！?/br>
    葉辰干笑著不說話。

    林夢澤雖不深究，但明顯看穿了葉辰那點小心思：“好好的別上演苦情戲啊?！?/br>
    “還不是你不說清楚鬧的誤會……”

    “還不是你加班回來這么晚，車都來了我哪有時間跟你解釋?！?/br>
    “你是不是現代人？不會用手機嗎？”

    “懶得跟你廢話，我走了?！?/br>
    “分明就是說不過我！有本事別跑！”

    林夢澤甩回去一個白眼，徑直走出臥室，臨出門前喊了一嗓子：“提前把周末約會計劃表發給我，不滿意我不去?！?/br>
    “你愛來不來！”葉辰揚起胳膊，朝虛空扔了一個枕頭。

    枕頭噗通砸中門框，又撲通落在地上，蓋過林夢澤離開時關門的聲響。盡管不歡而散，葉辰卻并未感到沮喪，他心里滿是期待，期待周末的遠郊約會，期待兩個人手牽手在冰面雪地漫步游戲，期待所有可能會在未來發生的事。

    然而葉辰萬萬沒想到，因為他一個小小的疏忽，滅頂危機正在一步一步向林夢澤迫近。

    “葉辰同志，有沒有人告訴你你今天笑得很惡心?！?/br>
    “誒？”葉辰一驚，轉臉看向白眼都要翻到天上的徐涉，無辜地眨眨眼，“有嗎？”

    “有啊，一上午都這個表情！昨晚發生什么了，交到好運了？”

    有些情緒向來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并且越意會越招人煩。葉辰看著徐涉，光傻笑也不明說，嘴里美滋滋地哼起小調。不得不說，確實十分欠打。

    小年輕的炫耀過于露骨，徐涉白眼幾乎翻到天上，一巴掌扇在他腦門上：“別他媽哼哼了！穿衣服，準備出門，緊急任務?！?/br>
    葉辰打了個激靈立刻站起來，匆忙披上掛在椅背上的外套，邊跟拉鏈較勁邊跟上去：“怎么了？去哪??？出啥事了？”

    “文景路出車禍了?！?/br>
    “??？交通部集體歇班了？”

    “他們在，不過現場情況有點特殊。事故車主神志不清，體內酒精含量正常，現在正在要求他驗血。但通過描述，他有嚴重的暴力和自毀傾向，和之前的情況一致。人我們已經送去醫院控制起來了，不過這不是最妙的，你猜最妙的是什么？”

    葉辰系好安全帶：“他手里掌握著整個銷售網？”

    “差不多，甚至比這個更好?！毙焐嫘χ?，“他的車撞成了稀巴爛，唯獨行車記錄儀毫發無傷，上面有他最近一個月的完整行駛記錄?！?/br>
    聽到有了新線索，葉辰興奮了一瞬，情緒又落回谷底：“一個月的記錄，有點多……”

    “確實不少，后面還得把可疑地點查一遍，要加班咯，交給你們年輕人啦?！?/br>
    聽到加班，葉辰面露難色，他剛跟林夢澤約了周末要去約會，一天都不到就爽約也太不夠意思了。不過徐涉算是個通情達理的好上司，只要能提前把工作做完，一般情況下不會要求人惡性加班?，F在壓力重新回到葉辰身上，他要怎么樣才能在短期內把一個月的行駛記錄分析好，選出可疑地點，并且挨個排查呢？

    “徐哥，調數據的時候能不能按天調??？只要按天把路線調取出來，就可以橫向對比每天的線路圖，如果有比較特殊的途徑地點一下子就能看出來了?！?/br>
    “我早就已經安排下去了，不僅按天調取記錄，還要把停留時間整理出來。而且根據實驗室的反饋，現階段的致幻劑會根據年齡和攝入量對人體造成24～4時的影響，我們只要把他4時之內去過的地方調查清楚，再跟平日的行車路線作對比就能大概篩出來可疑地點?！?/br>
    本以為自己想到了不錯的方案，結果早就被人安排好了，而且更嚴謹更周密，效率也更高。挫敗感緩慢升起，葉辰悶悶地“哦”了一聲，莫名覺得自己像個冥頑不靈的差生。

    “既然有計劃了就不要說什么交給我了的話啊，執法釣魚??？”

    “我這不是想看看阿辰有沒有進步嗎？”徐涉伸過來揉了揉小年輕的頭發，“你能這么快想到這些已經不錯了，比之前有進步?！?/br>
    葉辰不情不愿地扭開頭，問：“分析過程需要多久？”

    “感謝現代科技，20分鐘就夠了?！?/br>
    “那加個屁的班！”

    “俗話說加班不積極，思想有問題。阿辰，是不是有什么事兒瞞著哥哥啊?！?/br>
    “沒什么，周末有別的安排而已?！?/br>
    “聽說這周末下雪?！?/br>
    “是、是啊?！?/br>
    “是不是林夢澤回來了你倆準備出門約會??？”

    “臥槽，你怎么猜到的？”

    “傻子才會猜不到。挺好，他回來了就行，一切都還好吧？”

    葉辰眼珠一轉，心想把林夢澤的行動說出去可能不太好，于是決定先瞞一陣再說：“挺好的，之前分開是有點誤會，已經都解決了?！?/br>
    “解決了就好，我就說你們小年輕，談個戀愛天天又是分手又是復合，麻煩死了，你看看我……”

    知名海王徐涉的渣男養成講座拉開序幕，從小學第一任小女友到前一周還在來往的小演員，他那點緋聞狗都不稀罕聽，更何況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可憐的葉辰從穿開襠褲就對隔壁大哥的事跡有所耳聞。導航顯示距離目的地還有20分鐘車程，葉辰無奈地把外套蓋在腦袋上，準備把這段難熬的時間睡過去。

    誰知徐涉竟突然停下喋喋不休，喊了葉辰一聲：“對了，你們周末是想去山里玩沒錯吧？”

    “是，準備找個方便滑雪滑冰的地方住一天?！?/br>
    “這樣的話提早預定房間比較好，去年下雪的時候郊區的度假村爆滿，最便宜的房間都翻了好幾倍?！?/br>
    “你怎么知道去年的情況？”話剛問出口，葉辰就后悔了，用小腳趾想也知道是跟當年的女朋友一起去的??！徐涉好不容易停下那張講述情史的嘴，話頭又被拽出來，他樂得繼續炫耀。

    葉辰幾乎把白眼翻到天上，不過徐涉的友情提示確實有用，他掏出手機，開始趁著路上這段時間搜索青山市郊區的酒店度假村，提前規劃周末的休閑之旅。

    看了一圈，果然大部分度假村的房價都漲了，不過價格尚且在合理可接受范圍內。葉辰看中了一家在湖畔的度假村，可以免費租冰鞋，雖然距離滑雪場有點遠，但隔兩個小時就有一趟免費班車接送，倒也方便。更讓葉辰滿意的是，這家度假村的湖景房仍然有空房，雖然價格超出預算，但從窗戶向外望去的景致和當年他們在漣洋市所看到的海岸線很接近，林夢澤一定會喜歡的。

    美好的回憶一一浮現在眼前，葉辰沉溺片刻，點下了預定鍵。

    “嗯？要上傳身份證……身份證，身份證……”

    在身上摸了一圈，葉辰驚愕地發現自己的錢包不見了。他眨眨眼，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想起昨天下班前他因為說臟字被罰錢，為了能準時下班他把錢包連帶所有的證件一起扔到了徐涉臉上。

    “徐哥，你拿著我錢包嗎？”

    “??？為啥我會拿著你的錢包？”

    “昨天罰款我不是把錢包給你了嗎？”

    “哦……好像是有這么回事……我應該是把錢包放你工位上了，沒看到嗎？”

    “沒看見??！你不會給我弄丟了吧！我身份證還在里面呢！”

    “不可能，等會回去你好好找找。不就是張身份證嗎，大不了給你補辦，開后門當天就給你弄出來！”徐涉安慰道，“除了身份證還有別的嗎？”

    葉辰想了想，除了身份證，錢包里還有公交卡，市局發的蛋糕店現金卡，已經停用了的信用卡。唔……好像還有一張和林夢澤在漣洋市一時興起拍的大頭貼。

    他呷呷嘴：“好像……沒什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