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裙下之臣
盧忱是被一陣劇烈的震動吵醒的。 他剛迷迷糊糊睜眼,就瞧見避之不及的冷厲師兄一劍劈開湖面,帶著他的兩個徒弟闖了進來。 他嚇得直挺挺坐了起來,還沒問怎么一回事,同樣一臉茫然的小葉被師兄按在座位上,要盧忱過來檢查。 “師尊,我真的沒事……”少年弱弱道。 可師兄絲毫沒有搭理小葉的意思,冰冷的目光掃了他一眼,要他趕緊檢查。 盧忱磕巴著應了一聲,搭上小葉的手腕,將靈力傳入少年體內。 檢查的過程需要耗費時間,加之岑瀾又要仔仔細細檢查一遍,是而整個過程十分漫長枯燥。 葉敬酒主動搭話,“盧師叔,昨晚你幾時走的?我都沒什么印象?!?/br> 盧師叔嗯了一聲,想了想道:“大約是戌時六刻?!?/br> “這么早???”葉敬酒吃驚道。 盧師叔:“我待在那也沒什么意思,就先回來了?!?/br> 昨日宴會,與葉敬酒近距離接觸的不外乎這里的三人。 燕淩卿與師尊對視一眼,主動開口道:“盧師叔,昨日您離開得早,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嗎?” 盧師叔先是搖了搖頭,而后意識到什么,詫異道:“莫非昨晚出了什么事情?” “今早主峰竹林處發現一具被強行蒞臨過的男尸,是煉丹房的王水,至于真實身份我們還未查到?!?/br> 盧師叔:“這么突然啊……你們要我檢查小葉身體,所以這是沖著小葉來的?” “正是?!?/br> 燕淩卿頷首,“只是昨夜與師弟接觸過的無非就我們三人,是而淩卿還想問問師叔,宴會之時,您可察覺到什么異樣嗎?” 可被詢問的盧師叔一臉迷茫,他不由松開了打在葉敬酒經脈上的手,撓了撓頭:“你在說什么?昨夜宴會,我什么時候見過小葉?” 此話一出,在場幾人臉色均是一變,現場氣氛頓時僵滯一片。 最先忍不住出聲的是葉敬酒,他問:“盧師叔,你忘了嗎?昨夜宴會我找你閑談,還一起喝了些酒?” 盧師叔搖了搖頭:“我怎么不記得有這回事?我只記得我自己一個人喝酒喝到一半就自行離場了,哪還找你閑談了?我都和你聊了些什么?” “這……”葉敬酒一時語塞。 昨晚他和盧師叔談論的話,真的能說出來嗎? 但事有蹊蹺,葉敬酒猶豫之后,還是一五一十把昨夜兩人談話的內容詳細說了出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盧師叔一臉激奮地拍桌而起,紅疹從脖子處一下蔓延到耳朵上,怒斥道:“是誰?!是誰要毀我名聲?!” 什么暗戀沈芝?什么比翼齊飛! 沈芝雖是讓他燃起鉆研醫術的動力,但更多的,這個名字帶給了盧忱漫無天際的黑暗痛苦! 他盧忱只希望有一天能在醫術上堂堂正正打敗沈芝,而后便除邪懲惡,將這個瘋子魔頭就地處決! “絕對是有人冒充我!師兄,難道你昨夜就沒發現什么異樣嗎?!” 盧忱說完,就感覺脖頸冷颼颼的。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失言,恐怕觸及到了岑瀾師兄的痛處。 男人冰冷地掃了他一眼,只道:“繼續檢查?!?/br> 盧忱不由瑟縮,點了點頭,“噢噢,好的師兄?!?/br> 檢查過程中,沒有人出聲。 現在最要緊的是那個冒充盧忱的人與葉敬酒接觸到底是什么目的?又做了哪些手腳?葉敬酒會不會有什么危險? 良久,盧忱的面色愈發凝重,松開了手。 “師叔,小師弟現在是……” “奇怪,真是奇怪……” 盧忱沉吟片刻,又搭上了葉敬酒的手腕。 “盧師叔,到底怎么一回事?”葉敬酒問。 其實葉敬酒并未感覺身體有什么異樣,只是昨日與‘盧師叔’接觸后有些困頓。 而與他所想一樣,盧忱檢查許久,最終也只是面色遲疑道自己什么也沒檢查出來。 “沒有任何異樣?!?/br> 這是盧師叔最后的答復。 幕后之人費盡心思假扮‘盧師叔’潛入宴會,避開岑瀾的搜尋接觸葉敬酒,然而卻什么也沒做? 想也知道不可能! 這才是盧師叔面色凝重的原因。 “倘若真有異樣,恐怕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 就葉敬酒的情況,幾人又詳細交流了一番,確定葉敬酒的記憶禁咒仍能解開。 事情到這里,岑瀾才將注意轉向盧忱。 “也就是說,昨夜我其實在這里睡了一覺?我記憶里的宴會實際是我做的夢?有人算計我?” 精通這等神通之人,不會有幾個。 盧忱望向岑瀾,望向燕淩卿,最終望向葉敬酒,才得到一個回應。 “恐怕是這樣?!?/br> “詭異,著實詭異……” 盧師叔喃喃道,“昨夜我并未遇到什么人,只聞到過一陣香味,恐怕是那香出了什么問題……” —— 從梵青谷出來后,三人一路無言。 葉敬酒心中沒什么自己被算計的實感,他靈力充沛,元嬰大圓滿將要突破出竅期,感覺身體一切良好。 只是與他接觸的冒牌盧師叔,亦或者昨夜出現在他腦海里的聲音,讓葉敬酒隱隱有了幾分預感。 恐怕這原本就已起波瀾的生活,要變得更加洶涌了。 “敬酒曾經說過,沈芝原是想為你尋找萬魔千魘花,才離開小世界的,對吧?” 葉敬酒回神,嗯了一聲,“是這樣?!?/br> “萬魔千魘花原是稀有之物,這時日又不在萬魔千魘花的花期。他若出門,想必已經有了萬魔千魘花的消息?!?/br> 燕淩卿道:“我外出游歷,恰好聽說過摘星閣就曾藏有這一珍品。若事情為真,那他便是去尋找摘星閣?!?/br> “摘星閣?” 這地方葉敬酒沒聽沈芝說過,只是看燕淩卿在說到這個地方時臉色微沉,心中有了幾分計較,“那是什么地方?藏寶閣?與逍遙派關系不好嗎?” 燕淩卿頷首,卻不愿與葉敬酒多說。 葉敬酒又看向岑瀾,男人道:“柳奎遙若還活著,便不奇怪了?!?/br> “他總歸不會對敬酒下死手?!毖鄿R卿道。 “柳奎遙是誰?我認識他?”葉敬酒忽而出聲道。 他詢問,面前的兩個男人卻不肯回話。 真是…… 明明想讓他恢復記憶的是這兩位,到他詢問往事時,卻防得比誰都要死。 葉敬酒深吸了口氣,道:“昨夜那人在我手上比劃時,我困意頓生,恍惚間曾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他笑著說會來找我,總之很詭異,像個精神變態。你們說的柳奎遙若也是這幅鬼樣,那昨日與我接觸的人想必就是他了?!?/br> 他說完,見岑瀾一直盯著他,壓力頗大,“怎么了?師尊?” “先前為何不告知本座?!?/br> “我解釋不清?!?/br> 葉敬酒聳了聳肩,“可能我還不夠信任你們?也可能我剛想起來?!?/br> 其實不完全是。 之所以不說,興許也是因為葉敬酒不想在兩人面前提到那個人。 那個聲音…… 只是在腦海里回憶,身體就忍不住繃緊,陷入高度防備的狀態。 他總歸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談論到這個聲音的歸屬者。 —— 那天之后,靜修峰又來了一些客人。 幾番檢查后仍舊沒有發現任何異樣,葉敬酒的生活隨即變回了原樣,只是比之前更受監管。哪怕是前來拜訪的云秀兒陸鳴這些熟人,也被拒之門外。 日子久了,葉敬酒恍惚覺得那夜宴會發生的事情興許根本沒發生過。 畢竟他從未有過任何異樣,甚至腦海里能回想的東西也變得越來越多。那些記憶碎片朝他席卷而來,他竟也能回想起一些記憶片段。 亦如今夜。 這日葉敬酒難得與燕淩卿練到深夜,突破將近,他將注意力全然放在自己的修為上,不再去管其他事情。 大師兄陪他切磋,最后一劍揮下,他氣喘吁吁地倒在地上,絲毫不顧及形象,臉上蹭上了灰塵,他也不管不顧,同個灰撲撲的小貓一般。 “地上臟,快起來?!?/br> 大師兄朝他伸手,將他一把拉了起來。 葉敬酒看見大師兄臉上也帶著薄汗,不由笑了一下,“師兄,一起去泡澡?” 溫潤俊美的青年聞言一頓,深深望了他一眼,“好?!?/br> 靜修峰不是只有師尊那才有泡澡的地方,燕淩卿的住處旁就有一處天然靈泉,靈氣雖不及靜修殿那般濃郁,卻也算是得天獨厚的寶泉了。 葉敬酒深知兩人先前的關系,他本該避嫌,可隨著記憶的一點點蘇醒,卻也忍不住想和青年再親近一些。 不過他把握方寸,知曉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 到了靈泉,隔著熱霧,葉敬酒穿著里衣泡在了離燕淩卿最遠的那一端。 燕淩卿不像師尊。 他不會要求葉敬酒離他近一點,只是嗓音溫潤著問葉敬酒水溫如何,肌rou是否酸痛。 熱霧隔絕了一切,對面的人影看著并不真切。 明明這般朦朧,葉敬酒仿佛能感受到獨屬于青年的氣息和熱意朝他蔓延。 他正在和大師兄共浴。 正在用著帶有對方體溫的泉水沐浴身體。 泉水澆潵在青年身體的聲音令葉敬酒不禁抬起眼眸,透過薄霧觸及到青年手臂流暢的肌rou線條。 是而立即垂下眼簾,將身子又往下沉了些。 其實早在雨夜孤舟,他就曾與燕淩卿有過肌膚之親,嘗到過歡愛滋味。 但那時他的思緒太過混亂,只將青年作為情欲的發泄品,痛楚的安慰劑。 而非意識到青年是深愛著他的、將他奉為一切的愛侶。 這樣漂亮的人……曾經竟是他的道侶嗎? 他身上到底有哪點好的,才會讓對方愿意付出真心? 還真是奇妙。 時間久了,葉敬酒的身體自然而然放松了下來。 他靠著石頭,舒服地瞇上眼睛,感到身體產生的酸痛在溫水的撫慰下正散發著一陣暖意。 “我以前有和師兄這樣一起泡過澡嗎?”葉敬酒問。 燕淩卿的聲音從霧的那邊傳來,“未曾有過?!?/br> “為什么?師兄和我不是道侶嗎?” 短暫的沉默后,青年開口道:“我那時總以為以后會有機會的?!?/br> “可我與師尊曾一同泡過?!?/br> 手指輕點著石面,葉敬酒仍未睜開眼睛,“我有零碎的記憶,似乎曾與師尊在靈池有過……” 他說到這停頓了一下,自動跳過了將要說出的字眼,只道:“師兄知道嗎?” “……不曾?!?/br> 燕淩卿道:“你從不告訴我這些,敬酒?!?/br> “啊,這樣啊……” 葉敬酒也是在燕淩卿口中了解到以前的自己,他唔了一聲,開玩笑道:“那我以前還挺花心的,明明已經和師兄是道侶,還做些背德人倫的事,估計滿腦子都是些腌臜——” “不許這樣說自己,敬酒?!?/br> 青年語氣堅定地打斷了葉敬酒的話,他不由愣了一下,聽到燕淩卿說,“你很好?!?/br> ‘你很好?!?/br> 這種明明簡單到蒼白的詞匯,從燕淩卿口中說出,竟鄭重地讓人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覺。 酸澀而溫暖。 這好像已經不是葉敬酒第一次聽到這句話了。 而每一次聽到這句話,都是眼前的青年給予他的。 他掠過霧氣,緩緩朝青年靠了過去。 幽幽夜色,月下美人,濕漉漉的黑發緊貼在臉上,襯得本就面如冠玉的容貌透著驚心動魄的惑人,無一處不透露著造物主的偏愛。 可正是這樣的人,深邃的眼眸里盛滿了對他的愛意。 唉。 葉敬酒心中不由發出一陣嘆息。 他認真地看著燕淩卿,道:“說真的,師兄,我配不上你?!?/br> 大師兄也認真地看著他,指尖輕描著他的眉眼。 這時葉敬酒想,大師兄會說些什么呢? 以他這樣的性格,無非就是‘感情之中沒有誰配不上誰’這種話? 但他猜錯了。 “敬酒長大了,變得越來越漂亮了,也不記得師兄了?!?/br> 燕淩卿溫柔地注視著他,說:“師兄總是在想,敬酒這么好,師兄到底要怎么努力,才能夠有朝一日光明正大地站在敬酒身旁,說一聲這是我燕淩卿的道侶?!?/br> “我肯努力的,敬酒。我可以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但我依舊害怕……” “害怕你不會等我?!?/br> “害怕柳奎遙到底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腳,會不會對你有傷害?!?/br> “害怕你從我身邊被一次又一次地奪走,直至我徹底失去你的一切?!?/br> 但愛意不會為此產生任何退卻,哪怕面對的是令人絕望的現實。 “所以我懇求你,敬酒?!?/br> “一定要等師兄?!?/br> · 唇瓣被溫熱的指腹摩挲,而后是意識瞬間空白的親吻。 一切的動作都是那么溫柔,可正是這種溫柔,讓葉敬酒毫無招架之力任人宰割。 親吻的水漬聲和少年鼻腔哼出的聲音交疊。 熱意四處蔓延。 恍惚間,葉敬酒的腦海再次閃出一個碎片。 那是他將青年撲倒,為他koujiao,將jingye吞之入喉的片段。 少年喉結滾動,咽下jingye,帶著黏糊糊的腔調,對著青年的耳邊吐著熱氣,說—— “我喜歡你,大師兄?!?/br> 仿佛正是因為這一句話,青年的心被徹底俘虜,甘愿做他的裙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