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敬酒所看，我與敬酒之間，應當是什么關系呢？”

    不妙，這個話題著實不妙。

    葉敬酒面色反復變化，最終沒有正面回答燕淩卿的問題，如同縮頭烏龜一般盤坐在角落里不作聲。

    良久，他聽到燭火下的美人發出一聲嘆息。

    火光搖曳，船外的暴雨狂亂拍打在船面，濕潤的空氣味道順著船縫彌漫。

    “睡吧?！?/br>
    青年輕聲道，“待到明早，大抵就到岸邊了?！?/br>
    ——

    等到船內的另一邊沒了動靜，周圍除了暴雨聲和燭火聲以外，一切都靜悄悄的。

    葉敬酒睜著眼睛盯著床板，依然沒能生出一絲睡意。

    ……什么關系？

    到底是什么關系？

    那種超越師兄弟之間的過分寵溺，情不自禁地親昵……

    葉敬酒惆悵地翻過身，困意無端襲來，教他闔上眼睛，意識逐漸模糊。

    那種眼神，仿佛無論葉敬酒做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對方都能原諒他。

    因為……

    因為他們是……

    是……

    “小酒，秘境外的人都十分狡猾。他們覬覦小酒雙性爐鼎的身份，一旦有可趁之機，便會哄騙你，要你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你千萬不要相信他們?！?/br>
    某夜的意亂情迷后，勾起的唇瓣透著灼熱吐息，在他耳邊猶如魔音盤旋——

    “倘若真的有壞人試圖蠱惑小酒，靠近小酒，小酒就告訴芝芝。芝芝會幫你殺了他?！?/br>
    “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面目全非，將他的五臟六腑全都磨成藥粉，做成藥引子喂給小酒吃?！?/br>
    “小酒，你說好不好？”

    “嗯？”

    不要……

    不要……

    他好不容易才救下師兄……

    好不容易才能讓師兄不被他拖累……

    不要……

    師兄不能死……

    不能、不能、不能……

    不不不不——

    “不！”

    少年猛然睜開眼睛，驚魂未定地大口呼吸著。

    他額頭布滿冷汗，胸口劇烈起伏，雙手顫抖著抱住自己的腦袋，像是被逼入絕境的小獸般嘶吼嗚咽著，

    好疼……

    頭好疼……

    不遠處的青年被驚醒，立刻向他靠近，“敬酒？怎么——”

    “別過來！”

    少年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強烈拒絕青年的靠近，“別過來?！?/br>
    好疼、到底為什么會這么疼啊……

    腦袋好像快炸掉了。

    奇怪，他剛剛到底是想到了什么？

    為什么會這么恐慌害怕？

    還有、還有為什么會這么熱？

    明明外面在下雨，明明冷意隔著一層窗紙都能感覺得一清二楚。

    但是好熱。

    好熱。

    他好像發情了。

    “真是、真是倒霉透了?！?/br>
    葉敬酒咬緊牙齒，近乎是發泄一字一句道：“自從遇見你，真是沒有一刻是順心的?！?/br>
    “如果沒有碰到你，我就不會這么倒霉?！?/br>
    青年因他的話僵滯在原地，嗓音沙?。骸熬淳啤?/br>
    “滾開！離我遠點！”

    好疼啊，要疼死了。

    每說一句話，頭就痛得要死，心臟像是被一塊巨石反復地重擊碾壓。

    葉敬酒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痛苦，他只是把自己遭遇到的一切苦難全都怪罪到燕淩卿身上。

    “遇見你，真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事情?！?/br>
    ——

    發情熱與記憶混亂導致的苦楚，讓少年成為了一只充滿敵意、齜牙咧嘴的小獸。

    每當金色的符紋浮現在少年皮膚表層迅速擴散、試圖抑制少年的記憶與發情熱時，都會被想要撕碎記憶牢籠、堪破真相的少年強行壓下。

    而后，越來越痛苦、越來越暴躁——

    直至令人渴望的溫暖軀體將他包裹，男人手掌于肌膚的觸摸令他顫栗。

    他睜大眼睛，任由青年輕柔地捧起他的臉頰，與他額頭相抵。

    那雙如同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眸無聲地注視著他，悲傷而溫柔。

    葉敬酒驀地感受到一陣無名的慌亂。

    他顫抖著抬起手，緊緊抓住青年的手腕，臉頰輕輕蹭著青年溫熱的手掌。

    “真的好疼……”

    他小聲地一遍又一遍重復著‘疼’字，像是一個說錯話后慌亂無措的孩子。

    “師兄……”

    “師兄……”

    “我真的好疼?！?/br>
    “真的真的，真的好疼?！?/br>
    他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朝師兄發脾氣的。

    可是真的好疼啊。

    真的好疼。

    氣氛如此靜謐，靜謐到只剩下他一個人的聲音。

    葉敬酒漸漸停下了這種無止盡的重復，無助地緊緊抓著青年的手腕。

    如同抓住狂風暴雨中唯一象征著生的希望的孤船。

    而于這寂靜中回應他的，是青年向他靠近，贈予他的一個溫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