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花鈴解密
這天深夜,妖宮侍衛帶眾人在紅絲紡末端的據點駐扎。 據他所言,明天中午就可以離開紅絲紡,進入妖宮的后宮等候。 “還未曾知道大人名諱?” 牛侍衛巴結著妖宮侍衛,局促地站在一旁。 可妖宮侍衛絲毫沒有理會他的意圖,他端坐在篝火旁,望著噼啪作響的木柴,金色豎眸沒有一絲波動。 他身上散發著一股神秘而危險的、獨屬于大妖才有的氣勢。 牛侍衛暗自猜測這位妖宮侍衛應屬于蛇系的某個種族,他這種鄉下來的妖族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氣,只灰溜溜地退到一旁,不敢再言語。 鑾輿之內,葉敬酒聽到外面的動靜,陷入思索。 花鈴正在興頭上,剛甩下一張牌,見自己離勝利只差最后一步,高興地合不攏嘴??伤攘税胩靺s不見葉敬酒有所動作,便著急拽了一下葉敬酒的衣袖。 面容精致美麗、頭戴彩冠的高貴美人受到觸動,淡淡向她望去?;ㄢ徍粑粶?,手指不由瑟縮一下,莫名覺得自己玷污了眼前的美人。 ……不對,這是葉敬酒,她這么緊張干嘛? “怎么了?”葉敬酒輕聲問她。 “咳……” 花鈴低聲咳嗽,躲開葉敬酒的視線,晃了晃自己手里僅剩一張的牌,試圖緩解自己的尷尬。 可不知怎么,她的臉卻在盛裝美人的認真注視下越來越燙了。 她轉而用牌對著自己扇風,訕笑道:“今天、天有點熱哈……” 葉敬酒:“……” 怎么感覺花鈴怪怪的? 但現在的花鈴已經比昨夜的狀態好太多了。 葉敬酒心中松口氣的同時,對于仍然在水牢中忍受折磨苦痛的花不笑感到擔憂。 他清楚地知道按照未來走向,他大可不必擔憂花不笑的安全。 可在水牢時對方身上濃郁的血腥氣,眉間遮掩不住的戾氣,撕裂沙啞的聲帶,以及被鐵鏈勾住的森白脊骨…… 難以不讓人心疼。 他說不清這種心疼究竟摻雜著幾分感情,但對大師兄的愛意最終壓制住這種復雜的心情。于是他像個懦夫般的,逃避掉花不笑所期望的回應。 如今他所能做到的,只能在這幻境之中保護好花鈴的安全,不再重蹈現實中所發生的慘劇。 花鈴順利贏下了這場牌局,她眉眼遮掩不住喜色,更期待著盡早和葉敬酒一起逃離妖宮,與哥哥匯合。 她見葉敬酒闔眼歇息,便坐到對方身旁攬住他的手臂,枕在對方的肩膀上。 “謝謝你啊,小傻子?!?/br> 她輕聲道謝。 —— 隔天午時,載著人族新娘的鑾輿自頂上天宮的紅絲紡離開。 妖族侍衛將他們安頓在后宮的一處小型宮殿,緊挨著的有密密麻麻的宮殿,皆是妖皇新娘的住處。 葉敬酒假扮的花家新娘因是人族,安保也最為松懈,屬于后宮的最外圈。當然,從某一方面來講,這也最方便他們做某些手腳。 可還未葉敬酒想出對策,他就聽到那金眸的妖宮侍衛通知,凡是非必要的妖皇新娘的從屬人員,必須在護送妖皇新娘到達妖宮后離開。若在規定期限內沒有離開,生死概不負責。 花鈴如今雖在表面上是葉敬酒的侍女,但要說混在別的人族侍衛中離開也非常容易。他們得知,規定期限最晚是在明日申時。一番思量后,葉敬酒決定讓花鈴在明日辰時混入其他人族侍衛中離開。 “你要自己一個人待在這里?” 花鈴還是不放心葉敬酒一個人,她搖了搖頭,道:“我還是和你一起吧?!?/br> “別鬧了,之前不是已經和你說過了嗎?” 葉敬酒耐心道,“你先在花城附近的城鎮定居,等你哥身體恢復……” “那要等多久?” 花鈴出聲打斷他,“哥哥身體恢復要多久?十天?一個月?還是半年?還有你呢?我要等你多久?” 少女質疑的眼神與葉敬酒的目光撞上,他心臟一緊,聽到花鈴問: “我還能再見到你嗎?葉敬酒?” 還能再見面嗎? 葉敬酒也不知道。 此去一別,他要刺殺林時昭。倘若成功,林時昭身亡,作為幻境一部分的花鈴也會隨之煙消云散。 這樣說來,此次一別,當真是生死之別了。 “看,你也說不出來。所以說啊……” 花鈴攬住他的肩膀,笑嘻嘻道:“讓我多陪陪你吧?!?/br> 喉嚨莫名發緊,葉敬酒任由她攬著。 良久,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輕聲應道:“好?!?/br> · 牛侍衛和小弟們當晚離開妖宮,離去之前,他和葉敬酒互相交換了聯絡方式。 雖說對方當妖宮侍衛的美夢不可能實現,能力之內,葉敬酒給了對方豐厚的酬勞。 牛侍衛臉上的笑意都變得真實許多,他緊握葉敬酒的手,熱乎又親切,“那葉兄,等我煉成金丹,就來這妖宮見你?” 葉敬酒面露笑容,“當然可以?!?/br> 不得不說,葉兄男扮女裝真是更加好看了啊…… 看得他老牛的小心臟砰砰直跳。 當晚,牛侍衛滿臉通紅離開了葉敬酒的寢宮。 那神秘莫測的妖宮侍衛就站在門外的杏樹下,見到牛侍衛離開,狹長淡漠的眼眸掃過,眉間浮現陰郁。 一行原本巡視后宮的的巡邏侍衛忽而轉了個彎,行動僵硬地走到妖宮侍衛身后,單膝垂頭跪下。 “陛下?!?/br> 妖宮侍衛淡淡垂眸,整理著自己不顯絲毫褶皺的衣袖。 “殺了?!?/br> “是?!?/br> 那群侍衛僵硬地應聲,僵硬地離去,尾隨離開的牛侍衛一行。 待整理好衣袖,妖宮侍衛將要敲響美人新娘的寢門。 可他手指方要叩上,蒼白的皮膚赫然呈現出一道道裂紋,皮膚下的血管猛地鼓起,似要從這層薄薄的皮rou下爆開。 不止血管,他腳步連連后退,捂住自己的胸腔,瞳孔驟縮。心臟將要爆炸地劇烈跳動著,喉間忽地涌上一股熱意,他后背猛地彎了下來,濃郁的黑血濺裂到地面上。 一股熟悉的劇烈痛意瞬間蔓延全身,他感受到自己的皮膚正隨著血管一起漸漸融化。 ……果然,沈芝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腳。 他閉眸,最終化為一灘黑水,與地面上的黑血一齊消失不見。 —— “奇怪,那個嚇人的妖宮侍衛不見了?!?/br> 從殿外轉了一圈,花鈴一臉蒙圈地走了回來,“那家伙還沒告訴我們什么時候拜見那個什么妖皇啊?!?/br> “別著急,明天肯定會有人過來的?!?/br> 葉敬酒并不心急,妖宮侍衛不在,他干脆卸了個妝,換上一身輕便的衣服側躺在床上,手里正摩挲著那塊妖牌。 先不提那個妖宮侍衛,盡管葉敬酒直覺對方和林時昭一定有關系,但在不確定的情況下,葉敬酒并不打算打草驚蛇。 他在思考自己重新到達妖宮后,沈芝是否已經察覺到他的到來?而對方曾經所說的,林時昭的血脈反向凈化是否已經完成? 他要怎么才能和對方合作,在星圖預示日刺死林時昭? 還有失蹤的大師兄、師尊、穆修以及…… 他們是否都在沈芝所說的另一種可能里?而那種可能究竟是什么? 并沒有人告訴他。 “什么可能?”花鈴驀地出聲,打斷了葉敬酒的思索。 他回神,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說出了聲。 “沒什么……” “你可別小看我啊,小傻子?!?/br> 花鈴撇了撇嘴,把葉敬酒的腿推到一邊,自己盤腿坐到他身旁,“我好歹也是花家的核心子弟,知道的秘辛極多。不說修為,但在幻術和精神系法術上,可要比你精通得多?!?/br> “??!” 葉敬酒猛地看向她,花鈴縮了縮脖子,猶豫道:“怎么了?” “是啊,我怎么沒想到……” 日后在幻術與精神法術上達到前所未有巔峰的魔尊大人,正是依靠花家以及擁有花家血脈所誕生的本命靈器,才得以能夠到達如此地步的。 而與花不笑為親兄妹的花鈴,在幻術方面,也要比尋常弟子擁有更加難以想象的天賦。 花鈴抽抽嘴角,一臉困惑,“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別一副找到救命稻草的樣子啊…… 她很有壓力的。 “是這樣的,你不知道也沒關系?!?/br> 葉敬酒用力抓住了花鈴的肩膀,后者一臉蒙圈,凝重地點頭,“你問吧……” “假如我們身處幻境,而我在幻境之中失去了假定的身份,并且沒有死,是因為什么?” ……原來真的有人問這種問題啊。 花鈴歪了歪頭,陷入思索,“確實,如果是以前的話,你問我這個問題,我可能以為你是個神經病。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我哥先前偷偷、咳、拿走一本我們花家的天級秘法,我倆淺淺拜讀了一下,很快還回去了??!” 花鈴咳嗽兩聲,一臉心虛,“按照那本秘法的說法,假如幻境之中修士消失,除了修士死亡,確實有第二種可能,那就是……虛空?!?/br> “虛空?” “簡單地說,是一種介于現實與幻境之間,無邊無盡的黑暗。這種黑暗是施法者的意識空洞,也觸及大道的極盡之地,它會自行吞噬掉墮落其中的修士。而修士墮落虛空之后,除非施法者死亡,且修士本身具有足夠的能力撕開虛空,才可能撿回一條性命?!?/br> 花鈴想了想,總結道:“你可以把認為它和死了沒差別,畢竟能夠撕開虛空的修士,本質上也沒幾個嘛?!?/br> “……這樣嗎?” 花鈴眨了眨眼,“小傻子,你笑什么???怎么感覺這么開心?” “是嗎?” 可能是因為知道師尊也墮入虛空了吧。 葉敬酒試圖收斂,但眉眼仍止不住笑意。 能夠撕開虛空的修士,本質上也沒幾個—— 但他的師尊,恰好是其中一位。 師尊一定會救下大師兄的。 大師兄一定會沒事的。 “真的幫大忙了!” 葉敬酒忍不住抱了花鈴一下,“謝了!小傻狗?!?/br> “……小傻狗?” 花鈴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她瞇起眼睛,“你叫誰呢?” “咳……” 一時高興居然說漏了嘴。 葉敬酒尷尬地放開手臂,移開視線,“我說什么了嗎?” “好呀!我在你心里居然是一條傻狗!” 花鈴氣呼呼地站了起來,撲向葉敬酒,“小傻子,看我揍不死你!” “你怎么這么雙標??!你還叫我小傻——我錯了——” “什么是雙標?” 花鈴用力拉扯葉敬酒的臉頰,兇巴巴道:“你還敢叫我小傻狗嗎?” “唔噶了唔噶了(不敢了不敢了)!” 花鈴這才滿意松開手,“不敢就行?!?/br> “小傻狗?!比~敬酒頗有報復心。 “你——” —— 一番折騰到深夜,葉敬酒兩人才終于睡下。他讓花鈴睡在床上,自己則打地鋪。 原以為能一覺睡到天亮,可到了深夜,葉敬酒漸漸感到有什么東西纏到自己的身上,呼吸也不由自主變得急促起來。 到底是什么…… 快醒過來…… 醒過來…… 他發覺自己醒不過來。 黑暗之中,正如他所感覺的。 一灘陰影似的黑色物質漸漸黏附在他的手上,從他的手臂快速包裹至整個身體。 ‘它’正瘋狂地渴求著他,愛慕著他—— ……占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