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和我……是不是有過肌膚之親？”

    少年的聲音很輕，濕熱的氣息在葉敬酒頸后黏附，他語氣輕佻曖昧，在一瞬間與那副溫和可親的面目割裂開來。

    被呼吸撩撥的肌膚泛起一陣麻意，葉敬酒忍下不適，錯開愈發湊近的臉，視線停留在妖皇寢宮的巨門處，聲音冷靜，“芝芝為什么會這么問？”

    沈芝注意到他躲避的動作，眼神微暗，“嗯……大概是因為一看到小酒，一些本不該出現在我身上的身體反應，讓我感到困惑。我還是第一次……”

    他微笑著抓住葉敬酒白皙的手，帶領少年的手指輕輕滑過自己隱秘處鼓起的衣物，不再刻意裝作天真少年的模樣，神情透出一絲罕見的攻擊性，輕笑道：“第一次有這種感覺?！?/br>
    日積月累的實驗已經很難讓沈芝有任何動容，伴隨著在幻境中又一次弒父弒母，他過去所犯下的數不清的滔天罪過同逐漸恢復的記憶瘋狂涌入沈芝的腦海中。

    正因如此，他清楚地意識到對于眼前少年難以言表的渴望，對他來說是非正常的。

    但好在這種渴望還尚未沖昏沈芝的理智，他所為林時昭設計的蛻變之局，眼前的少年是重要的棋子之一。

    以防生出不必要的變數，他還是要暫時壓制一下這種說不清的迷戀。

    不等葉敬酒抗拒，沈芝率先松開了手。

    “如果可以，我真想立刻恢復同小酒的記憶。但很可惜……”

    沈芝遺憾道，他側過頭，朝葉敬酒伸手，笑意親切，“嗯，這么干聊著似乎也沒什么意思。走吧，我帶小酒去看望妖皇陛下?！?/br>
    視線中的少年驚疑不定，最終猶豫不決地抓住沈芝的手，沈芝心情頗好地回握少年，悠哉地推開殿門。

    ·

    葉敬酒猜不透沈芝在想什么。

    他不信沈芝不知道他想殺掉林時昭，破除幻境?？伤詾橐蛑フ归_的勾心斗角，尚未正式拉開帷幕，對方卻突然改變主意，帶他見了林時昭——

    躺在龍床上，奄奄一息的林時昭。

    葉敬酒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林時昭。

    在他初次同林時昭見面時，對方身上透著nongnong的死氣。

    年輕的帝王俊美陰郁，深邃漆黑的眼眸徑自打量著彼時惴惴不安的葉敬酒，孤傲地枕在靠背上。

    他命令葉敬酒爬上龍床，三言兩語便輕易擊潰葉敬酒的心理防線。那夜他盯著吃力吞下他巨物的葉敬酒，少年崩潰地哭喊、求饒，他就那樣盯著葉敬酒，像是評價貨物一般，敲定著雙性爐鼎的價值。

    葉敬酒以為自己在柳奎遙那里，已經經歷過了最難以想象的噩夢。

    可等到了林時昭這里，他驚覺精神上的折磨不比身體上的痛苦來得輕。被貶低、被當做工具一般流轉于他人身下，是一種崩潰的屈辱。

    而現在……

    “小酒在想什么？”

    沈芝探過頭，好奇地張望著他，“幻境之前，這位妖皇陛下有難為小酒嗎？”

    回應沈芝的只有一聲輕到以為是錯覺的冷笑。

    林時昭的性格沈芝心知肚明，他替躺在龍床上的年輕帝王掖了掖床角，道：“這種事本來該朱起做，可小皇帝身體嬌弱，沒那么多靈力支撐得起幻境，朱起便只好在幻境與現實的間隙里，替小皇帝干點實事，沒法出來透口氣。不過正因如此，我才有機會帶小酒來看望一下妖皇陛下嘛?！?/br>
    “他現在這幅樣子，是因為我師兄傷了他？”

    “是這樣沒錯。小酒的那位大師兄啊，似乎意外撞上了幻境的漏洞，人還算聰明，知道就算有漏洞自己也沒辦法離開幻境，反倒利用小皇帝設下的幻境法則，將了對方一軍。嗯，確實是意料之外的事情?！?/br>
    如果沒有這檔子事，興許也就不需要他準備預備方案了。

    “……”

    床榻上的帝王雙眸緊閉，突起的蒼白喉結上，不時有細小的黑色龍鱗浮現，又在一聲悶哼中快速隱匿。

    沈芝‘唔’了一聲，“還在掙扎啊?！?/br>
    “什么？”

    “嗯……小酒應該知道吧？小皇帝并非純粹的人族，我雖尚未完全恢復記憶，但應是作為雙性爐鼎的小酒救了他一命?！?/br>
    沈芝從衣袖里拿出一個精致小巧的透明玉瓶，里面晃蕩著散發著金色的濃稠液體，示意讓葉敬酒將手伸出。

    葉敬酒不明所以，但還是伸出手掌，只見一滴金色液珠落入掌心。

    “我曾在一本古書中翻看到有關遠古時代龍族的記載，以及登仙橋的傳說?！?/br>
    沈芝微笑，“與我出生時就已經統領妖族的這位妖皇陛下不同，遠古時代的龍族族長，位列神只之首，其所屬的龍族因此受益，血脈強化，一時之間風光無限。

    “后來有位人族的天才一步登天，與龍族族長展開較量，奪定生死。大戰數百年后，龍族族長被人族天才一劍穿心。將死之際，他用自己的龍血燃斷整座登仙橋。

    “自此以后，無論自身資質有多優異，再無任何生靈能夠成神。龍族被剝奪神骨，淪為妖族之首，與人族相爭?！?/br>
    ……

    氣氛一時寂靜無聲。

    沈芝很能理解葉敬酒現在的心情——

    詫異、錯愕、震驚。

    這也是當年他看到這個秘密時的第一反應。

    “說起來，小酒的師尊是岑瀾吧？那位確實是我活了這么多年，生平頭一次瞧見的絕世天才。不過哪怕他這樣的人，修煉至今依舊無法成仙……你不覺得奇怪嗎？

    “世人皆知幾千年前大陸的滅世之劫后，大陸靈氣大減，妖人兩族、正魔兩派糾纏至今，自此再無一人一妖能夠一舉登天，只以為是神靈懲罰。卻不曾想，是登仙橋被毀，至今仍在龍血幻化的烈焰中燃燒，沒有任何神靈能夠接近?！?/br>
    他說到這里，頗有些自得。于是輕笑一聲，徑自摸了摸脖間的小瓶子，“若不是千年來我酷愛四處游歷，怕也不會知道這些?！?/br>
    “你……”

    葉敬酒啞口無言，他眉頭緊縮，一時無法再顧忌林時昭性命之事。

    ……這算什么？

    葉敬酒還記得這是一本三流世界，因為作者只想寫幾個男人之間的rou欲糾葛，世界設定乃至一些主要角色的人物背景都并不完善。

    尤其是這個困惑葉敬酒許久的問題——

    為什么如花不笑、師尊這樣的大人物，也至今沒有突破化神期，升入仙界？

    而如今，沈芝在這幻境中告訴了他答案。

    ……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真實。

    真實到它壓根不像一個設定不全的。

    而他原本看到的那本，似乎只是一本試圖仿制這個世界的劣質三流話本。

    他所處的，真的是葉敬酒自己以為的……一本世界嗎？

    ……

    葉敬酒不說話，沈芝就抓住少年修長白皙的手，將他一邊的掌側抵在林時昭唇角。而后手掌傾斜，金色的液體滑入林時昭口中。

    葉敬酒驚覺，“等等——那是什么？”

    沈芝笑著解釋道：“那個啊，是從小皇帝自己身上提煉出來的龍血。算起來，提煉出這東西的時候，小酒應是還沒同小皇帝見面呢?！?/br>
    提煉出來……又倒回去？

    沈芝這是什么cao作？

    沈芝目光落在林時昭身上，龍血過喉，年輕帝王原本試圖壓制的血脈頃刻間反噬，密密麻麻的龍鱗自蒼白的皮膚冒出，陰郁俊美的少年額角兩側冒著鼓包，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試圖刺破皮膚。

    小皇帝的額頭上布滿冷汗，喉間發出痛苦的悶哼聲。

    沈芝卻格外愉悅，“不知道小酒是否清楚，但小皇……嗯，妖皇陛下自幼就厭惡自己的龍族血脈，我成為他的屬下后，他便要我幫他剔除龍血。他說，他想成為一個純粹的人類?！?/br>
    沈芝輕拍小皇帝的臉，而后他收手，湊到葉敬酒身旁，環住了少年的肩膀，輕輕倚靠在葉敬酒身上。

    他埋在少年脖頸處，嗅到少年身上散發的香味，笑得肩膀止不住地聳動，“是不是很好笑？”

    ……果然，又是一個變態。

    不能再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了。

    葉敬酒眉頭緊蹙，推開了沈芝，“你到底想說什么？跟我講這個故事，又說起林時昭的龍血。它們之間難道有什么必然關聯？”

    他說著，隱藏在袖中的左手凝聚靈力，幻化成一柄飛刀。

    他當然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

    沈芝沒有在意他的抗拒，他笑得格外親切，語氣黏人，“當然有啦！那就是……”

    說到這兒，他故意停下，葉敬酒皺眉，“就是什么？”

    沈芝彎了彎眼睛，沖葉敬酒勾著手指，“小酒……湊近點?！?/br>
    葉敬酒深吸了口氣，朝沈芝走近一步。

    事到如今，敵強我弱，對方不可能耍什么花招。

    “再近點?！?/br>
    “……”

    眼前身形高挺的少年的身影幾乎將他籠罩，葉敬酒猶疑踮起腳尖，將耳朵湊到沈芝唇邊。

    濕潤的熱氣緩緩撲在他敏感的耳朵上，瞬間騰起一大片紅意。

    精神的高度緊張之下，葉敬酒聽到近在咫尺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在他耳畔悄聲道，“是秘密?！?/br>
    “……”

    “呵呵，現在確實還不能告訴小酒哦?！?/br>
    伴隨著一聲輕笑，沈芝將葉敬酒攏在懷里，愛撫著少年的長發，“不過小酒可以放心，你想殺林時昭，對吧？”

    “我可以滿足你的這個愿望?！?/br>
    葉敬酒藏匿在袖中的左手被人用力抓住，“但還不是現在?！?/br>
    葉敬酒握緊拳頭，“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啊……”

    他想登仙橋重新降臨大陸，想看看傳說中的仙界到底是什么模樣？

    想做更多有趣的實驗，看更多有趣的事情。

    還想……

    還想將眼前的小可愛的心臟，一并收藏在他的小瓶子里，陪他到死。

    而這些，都需要一名擁有遠古龍族血脈的純種龍族，才能實現。

    但這些愿望，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哪怕是眼前的小可愛。

    “林時昭是個本不該存活于世上的異類。我從未見過血脈返祖能夠完美到這種地步的妖族，更何況他是皇族血脈，以往那群皇族廢物埋沒的、能夠掌管時間的天賦，加之龍族的血脈，讓這位小皇帝成為了一個潛力恐怖的怪物。如果小酒現在殺不了他，以后恐怕就更沒人能殺了他?！?/br>
    沈芝松手，任由少年掙脫他的懷抱，沖他戒備地亮出本命靈劍。

    他簡單評估了兩方的戰力。

    嗯，如果單憑修為，葉敬酒想要殺了現在的他，恐怕輕輕松松？

    “你想讓我殺了他？”葉敬酒問。

    當然不想。

    沈芝心想，嘴上卻說，“小皇帝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很難再翻起風浪了。而無論他活著與否，我所需要的只是他的身體。不過由人到龍的蛻變還需要一陣時間，嗯，小酒要殺他，也要等到那個時候。時間應該就是……”

    “對了，有人給過你一副星圖嗎？”沈芝問。

    “……你怎么知道？”

    “林時昭還未曾蘇醒的時候就發覺穆家的小子不見了，追查了有一陣子了。時間這么久，應該也夠他和你見一面了?！?/br>
    沈芝意有所指道，“星圖所顯示的那日，就是你刺殺林時昭之日。到時候，我會親自教小酒，怎么徹徹底底地把對方殺死?！?/br>
    沈芝真有這么好心？

    葉敬酒不信，可他沒有任何別的辦法能夠破陣，而沈芝現在也不會讓他殺了林時昭。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

    沈芝笑嘻嘻地點了點頭，“順便還想和我的小酒單獨聊幾句天?！?/br>
    那雙因眼角輕微下垂而顯得格外無辜的眼睛，此刻正亮晶晶地望著自己。

    就如同他們初次相見，葉敬酒以為對方只是個人美心善的小宮醫罷了。

    也是這雙眼睛，眼帶濕意地望著自己，怯怯的，要他答應對他負責。

    都是騙子。

    “那就照你說的做，希望你信守承諾?！?/br>
    葉敬酒收回本命靈劍，他轉身離開寢宮，對身后的一切再沒有任何留意。

    沈芝卻三兩步跟上了他，囑咐道，“你再出去，外面興許就要變天了?！?/br>
    葉敬酒沒有停下，“不牢你關心?！?/br>
    “誒……小酒這么冷漠啊?！?/br>
    沈芝嘆了口氣，“可是外面真的要大變天了，就從妖皇陛下喝下那滴龍血開始?！?/br>
    葉敬酒猛地停下腳步，“……你什么意思？”

    沈芝卻在這時賣起關子，他揉了揉少年的頭，笑嘻嘻道：“嗯?？傊疀]什么危險，小酒有個心理準備就好?！?/br>
    他們到達宮殿大門，離宮外只有一步之遙。

    外面是看不清一切的白光。

    如同虛幻，縹緲無形。

    “走吧?！?/br>
    背后一道推力將葉敬酒推出了門外，視線徹底被白光淹沒前，葉敬酒聽到少年悅耳的嗓音道：

    “小酒知道嗎？幻境中的修士蹤跡如果被徹底覆蓋，除了死亡，還有另一種可能?！?/br>
    “也許……你不必如此傷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