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葉敬酒開始跟隨花不笑在后山修煉后，日子過的飛快，轉眼就已經過了半個月。

    再過半月，就到了葉敬酒履行承諾的時候，也就是參加妖族舉辦的比武大會。

    花不笑在那次秘池意外后，去了趟妖族主城，回來又在后山圈養了許多妖獸。葉敬酒他們拿這些妖獸練手，作為日后贏得比武大會榜首的基礎。

    而今，妖獸又一次被清空，花不笑需要再去主城進一批妖獸。

    葉敬酒和花不笑的關系在這半月逐漸熟悉緩和，是而這次花不笑帶著葉敬酒一起去了妖族主城進貨。

    ——浮知城。

    千年前妖族的都城，妖皇便在這都城的皇宮，萬里云層之上。

    葉敬酒抬頭朝上看時，以他極佳的視力，也只能瞧到一個似有似無的宮殿輪廓。

    “別看了?！币滦浔蝗死?，葉敬酒踉蹌著朝前走，回過頭，“比武大會到時候就在浮知城舉辦嗎？”

    “嗯?！被ú恍λ砷_手，目光快速掠過葉敬酒，“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去客棧放行李?！?/br>
    葉敬酒聞言不解，卻還是跟了上去，“可現在不過酉時，太陽還沒下山呢?！?/br>
    他們這一路走來，沒少有貪婪惡意的目光停留在他們身上，又在看到他們腰間系著的家族銘牌后悻悻收了回去。

    這些目光的主人都是妖族，它們當中大多以粗陋的人形示人，卻也有完全獸形面目的妖在這大街上游走。

    花不笑：“先前忘了同你說，人族在酉時后不得出街，違者自行承擔后果?！?/br>
    這后果不用花不笑細講，葉敬酒已經明白是何。他忽然想起了先前在后山斬殺的狼人，“照你這么說，你之前遇見的狼人捕殺是在深夜，那女童為何會在深夜獨自出門？”

    “方法千奇百怪，不過大部分都是……誘騙?！?/br>
    花不笑瞇眼，想到那次深夜總角小兒被剖腹挖心的一幕，笑意諷刺，“妖族可沒什么禮義廉恥，只要能夠飽腹，什么手段都用的出?！?/br>
    葉敬酒抿唇，不再說話，沉默著跟在花不笑身后。

    他們很快到了人族客棧，客?；馃?，花不笑只搶到了一間上房。

    上房在客棧三樓，背靠一條隱秘小巷，便于花不笑兩人夜間行動。

    他們要在今夜挑一批妖獸成為他們的圈養對象。

    一開始葉敬酒對這種做法有些抵觸，但半月以來對妖獸更加清晰的認知，使得葉敬酒默許了這一舉動，甚至親自參與進來。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成長，但總之不再像最初那般心軟懵懂。

    而除了待會要抓捕妖獸一事令葉敬酒心事重重，不可預測的發情期讓他最近幾夜愈發惶惶，夜不能寐。

    他先前一覺從林時昭的龍榻上穿越到花家秘境，身上什么也沒帶，更不用提沈芝為他煉制的抑情丹。

    發情期的浪潮有多摧人心智，葉敬酒已經體驗過一次，他不想再被發情期摧毀神智，從而陷入背德的痛苦之中。

    好在自從那次秘池意外后，花不笑主動提出了和葉敬酒分房睡的想法。

    葉敬酒不知道對方的動機是什么？嫌他煩？還是被踢的有了火氣？但總之這個提議對他來說再好不過。

    建一間簡陋的房屋對修士而言輕而易舉，花不笑在解決葉敬酒的身份問題后，他們很快在當夜建好房間，分開睡覺。

    葉敬酒睡花不笑那間，花不笑睡那間簡陋房屋。

    這要求絕對不是葉敬酒自己提的。但年輕時期的花不笑確實和日后的魔尊不同，他……嗯……更加正直？

    總而言之，就是更有正道修士的風骨。雖然他私自獵殺妖獸完全和正道修士這個形象格格不入，但在對待人族這方面，態度倒是格外溫和。

    葉敬酒自然不會想到某人這樣安排，完全是因為生出了惻隱之心。

    而這次客棧過于火爆，他們只搶到一間上房。也就是說，今夜花不笑和葉敬酒會同床共枕，一齊入眠。

    這還是他們相識以來的第二次同床共枕。

    葉敬酒很慌，畢竟破身以后發情期固定，他完全無法想象浪潮來襲后他會不會失去理智，對現在這個還算正常的花不笑做出什么錯事。

    但是花不笑似乎比他更不樂意住同一間房，此刻正同店家商量再騰出第二間房。無果，他倆只能一齊去了三樓上房。

    事已至此，他只能祈禱沈芝的抑情丹能幫他壓抑下一次發情期，直至他找到新的抑情丹來維持理智。

    ·

    葉敬酒二人在上房內打坐歇息，討論花不笑的計劃。

    “待會我們去哪？”葉敬酒問。

    “妖族黑市?！被ú恍ν麄髀?，“只在深夜才會出現的妖族集市，賣的五八花門，不過最具特色的還是人類?！?/br>
    葉敬酒：“集市上那么多妖族，你打算怎么辦？眾目睽睽之下用法術cao控妖族神智，你就不怕被人發現？”

    花不笑已經進行過多次，自然不怕失手，“人多才好下手，黑市上的買家或是賣家，大多獨來獨往。而且黑市每月失蹤的人數也有幾百口，就算有人消失，也沒旁人在意?！?/br>
    一番答疑解惑，計劃徹底敲定。他們不再交談，安靜等待黑夜降臨。

    一直到了深夜，花不笑和葉敬酒施法，偽裝成普通妖族的模樣。他們從三樓窗邊悄然躍下，順著隱秘小巷朝一條歪七扭八的小路往前走。

    外面雖是深夜，卻不算寂靜。小路漆黑，葉敬酒二人腳步悄無聲息，就連交談也是用靈力傳聲。

    月黑風高，星光暗淡。不過須臾，他們抵達了花不笑所說的妖族黑市。

    這里確實熱鬧，花不笑和葉敬酒二人偽裝法術巧妙，竟也真的沒人發現這妖族黑市之中混進去了兩個人類。

    大街熱鬧喧囂，交談的妖族談話也格外熱情自然，只是說的話讓人聽得脊背發涼。

    “這些都是從儲備倉那偷出來的新鮮人類，練氣一二層的小修士，口感可比平民的柴rou好得多。你要是想買，一個兩塊上品靈石?！?/br>
    “儲備倉的人類會讓你偷出來？來路不正，還賣這么貴，又不是缺口糧，誰會買你的？再便宜點?！?/br>
    “你當買菜呢？還討價還價。不買拉倒?！?/br>
    葉敬酒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入目的除了買賣的妖族，還有不計其數搭在一旁的籠子。

    葉敬酒以前去過海鮮館，點菜后會有服務生帶著客人挑選海鮮，而后屠宰烹飪，做成一頓美味的菜肴擺在客人面前，供其享用。

    這些海鮮在一隅窄小的水族箱里游動，生存的意義是讓客人吃到美味的食物。

    眼下人類也成了他族眼中的美味。

    囚籠中的一雙雙眼睛麻木不仁，他們的眼里沒有光，只有一片死寂。

    在妖族黑市里被販賣的人類，或多或少已經接受了自己被當做美食的結果，不會產生會被意外解救的天真想法。

    而葉敬酒和花不笑也確實沒有能力做到。

    “挑好了嗎？”花不笑的聲音驟然闖進腦海，葉敬酒回神，搖了搖頭。

    花不笑催促，“那快挑，丑時之前我們必須回去。后半夜的貨品會更替為高級貨品，隨之而來的會有許多強大的妖族修士。要是被它們發現，我們今夜就成了妖族肚子里的殘羹冷飯?！?/br>
    黑市流量巨大，為防止兩人分開，花不笑在傳遞話的同時，緊緊抓住了葉敬酒的手。

    少年手心嬌嫩，觸感極佳，花不笑心下莫名一緊，腦子里又多了些不該有的東西，他眼神微沉，閃過殺意。

    那日的那道殘識，到底是什么東西？

    記憶中和那道殘識的對話被殘識刻意模糊，但花不笑還記得殘識被引起的原因，是因為他對葉敬酒產生了不該有的……欲念。

    那道殘識必定和葉敬酒有所關系。

    而這層隱秘的關系，也定是為何葉敬酒最初認識他，并且對他抱有敵意和恐懼的原因。

    花不笑垂眸，眼神隱晦地掃過葉敬酒。對方表現的同普通妖族毫無差異，此刻正照花不笑所說的，挑選符合他修煉的妖。

    雖然少年有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天真心軟，但好在成長速度很快，并不會拖他后腿。密卷所形容的雙性爐鼎的刻有印象，竟和眼前的少年天差地別，倒是讓人大吃一驚。

    雙性爐鼎啊……

    一旦與其交媾，可以幫助修為快速增長。

    所謂，頂級爐鼎。

    花不笑cao控神智的秘法，有時真的很像BUG。

    正如此時，他們不用花費一兵一卒，就能讓不同的妖族毫無異樣地順從花不笑的指令，進入他們來時走得那條小路，踩進他們早已布置好的陣法，悄無聲息地成為儲靈袋里被圈養的一員。

    整個時間花費很長，但好在足夠安全，不易被妖發現。一直快到丑時步入后半夜，他們才打算收手，回到住處。

    但就在這時，異變一個個隨之到來。

    最初是在賣家更換貨物時，葉敬酒偶然瞟到一個老熟人的存在。準確來說，不是葉敬酒先瞟到的，而是老熟人主動叫他，他才看到的那家伙。

    深棕色皮膚，碧綠色眼眸，綁著麻花辮，同身旁麻木不仁的人類相比格外開心，趴在囚籠里單手托著下巴、缺了右手臂的少年——

    柳奎遙。

    “你要買我嗎？對，就是這位披著麻布外袍、長相帥氣的妖族小哥～”

    少年笑瞇瞇同他打著招呼，“我味道很不錯的，不信你就問問那位老板，他前天才嘗過?！?/br>
    他說著，指了指自己缺失的右手臂，碧綠的眼眸盛滿了笑意，語氣誘惑，“怎么樣，要不要買下我嘗嘗看？”

    少年的聲音低啞，帶著朦朧的笑意。除了更加年輕的面龐，究其根本，同千年后的他沒什么兩樣。

    變態，惡心，想要嘔吐。

    葉敬酒的身體在看到柳奎遙的一瞬間變得冰冷僵硬。所有的過往伴隨著噩夢般的恐懼，如同試圖將他拉扯進入地獄、不斷尖叫的惡鬼，讓他連最簡單的偽裝都做不到。

    “被我嚇到了嗎？”

    少年看穿了他的恐懼，低聲笑道：“是不是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熱情的儲備糧？”

    “但是嘛，人生總要接受現實的。如果實在沒辦法反抗，就試著讓自己更快樂，不是嗎？”

    柳奎遙舔舐唇瓣，“我喜歡你，所以你來吃掉我，好不好？”

    “他不愛吃殘次品?！?/br>
    視線里少年身旁的人出聲，柳奎遙轉移視線，看到又一位披著偽裝術的人族同類，“尤其是像你這種斷臂的殘廢?！?/br>
    柳奎遙歪了歪頭，張嘴用力咬住食指，磨了磨牙齒。

    鮮血順勢而下滴在鐵籠上，美味的氣味吸引了不少妖族前來，議論他的價錢。

    啊，討厭的氣味，想要殺掉呢。

    但是現在跑出去，好像很快就會變成一堆骨頭？

    那樣再施法復活太慢了，以他現在筑基中期的修為恢復，需要幾百年的時間。

    他就再也見不到這個偶然遇到的小可愛了。

    命中情人啊，這難道就是一見鐘情的感覺？

    否則完全解釋不了在他看到小可愛的第一刻，心臟就開始噗通噗通直跳，比殺戮還要來得興奮快樂。

    嗯，為了能快點再見到小可愛，現在還是乖巧一點吧。

    他注視著少年被那個討厭的同類拉著離開，直到再也瞧不見少年的身影。

    柳奎遙收回目光，笑容格外燦爛，對靠近鐵籠面露貪婪的妖族發出熱情的邀請，“很餓嗎？大家口水都流出來了哦。那么快來～享用我吧～”

    葉敬酒的狀態很奇怪。

    是熟人嗎？

    花不笑緊抓著葉敬酒的手，一言不發地朝來時的路走?，F在已經快到丑時，強大的妖族修士會在后半夜前來挑選貨品。畢竟是妖族都城，同他們一樣在金丹期修為的妖族不在少數，甚至有比他們修為還要厲害的妖族。如果被看穿偽裝，后果只有死路一條。

    葉敬酒一言不發，嘴唇抖個不停，就連偽裝的妖族皮也跟著蒼白許多。

    有這么恐怖？剛剛那個缺失右臂的人族不過筑基中期，葉敬酒隨手就可以捏死，他怎么會害怕到這種地步？

    花不笑加快腳步，朝崎嶇小路快速走，眼見就要到小路，他眼睛微瞇，停下了腳步。

    這是今夜的第二個異變。

    花不笑在小路隱秘設置的陣法，被一個強大的妖族發現了。

    陣法瞬間被摧毀，與此同時，黑市本就喧囂的氛圍更加狂躁，不少妖族試圖找到混入黑市的人族。好在囚籠里有不少人族，人味混得夠渾，一時半會他們還不會被發現。

    現在，他們必須趕快離開這里。

    花不笑轉身，拉著葉敬酒朝黑市的另一個方向走。

    “把四周的籠子都破壞掉?！被ú恍τ蒙褡R同葉敬酒交流，“現在搞亂這里，我們才有機會離開?！?/br>
    葉敬酒回神，僵硬點頭，他勉強壓制住方才看到柳奎遙的恐懼，用靈力悄悄將周圍的鐵籠破壞。

    花不笑則用神識cao控其他妖族，在不同方向不同地點破壞四周，將本就混亂的黑市徹底攪渾。他們混在混亂的妖群里，試圖跟隨妖群一齊離開。

    有不甘被當做妖族食物的人族從鐵籠逃離，不少被妖族當場挖心掏肺。也有認命的人族躲在鐵籠里麻木坐著，等待被妖族享用的未來。

    柳奎遙是前者，也是后者。他分了好幾個分身，一個負責逃命，一個負責吸引客人的視線，還有一個……負責殺戮。

    他目光跨過妖群，看到他的命定之人正試圖逃離這里，獲得生機。

    既然如此，他就來幫他的小可愛吧。

    “嗯，估計殺不了幾個呢?！碑吘顾趿寺?。

    但是……

    “一?！彼蝮麓桨?，抓著豬妖的腦袋嫌惡地扔在地上，“接下來是……”

    “二?！?/br>
    “三?！?/br>
    ……

    “十六！”

    “十七！”

    “……十八～”

    腦袋被一個強大妖族瞬間砍掉的同時，柳奎遙的笑意瘋狂興奮。

    他享受殺戮的快感。

    好可惜呢。

    今夜就到此為止吧。

    ——

    花不笑收回目光，背對著廝殺的妖群，拉著葉敬酒鉆進漆黑的小道。

    直到此刻，他們才算暫時安全。

    但花不笑他們所住的客棧距離這條小道格外遙遠，他們不能踩著靈劍去客棧，單憑腳力，怕是要消耗不少時間。

    好在今夜不算沒有收獲，起碼訓練品夠了。

    他們一齊走在小道中，又左拐右拐，走了很長時間。

    葉敬酒開始變得不對勁。

    一開始花不笑并沒在意，只是注意到葉敬酒的手很熱，在冒汗。但緊接著葉敬酒的呼吸也變得格外沉重急促，一直到最后，葉敬酒停在原地，松開他的手，搖了搖頭。

    “……你先走吧?！?/br>
    黑夜里花不笑看不清葉敬酒的表情，只能聽到他愈發急促的呼吸，“我……我現在不舒服?！?/br>
    花不笑沒回話，他看著蹲下去渾身顫抖，像是在努力遏制什么的葉敬酒，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靠近葉敬酒，抬起少年潔白的下巴。四目相對時，葉敬酒緩過神，急忙拍開他的手，“你干什么？！”

    “……葉敬酒。你的秘密，在先前秘池那次我就已經知道了?！?/br>
    花不笑眼神微閃，他面色遲疑，卻還是直截了當問了出來，“你老實告訴我，你現在，是不是……發情了？”

    隨著少年驟然蒼白的神情，花不笑終于確定了心中的猜想。

    今夜的最后一次異變，是葉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