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的白熾燈照得龐禹的眼睛生疼。輔警記錄員手里的筆沒有片刻停下，唰唰地在A4紙上記錄他們的對話內容。整間屋子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龐禹盯著桌面上那份檢驗報告，在想隔壁的姚馳會怎么回答。

    “今天下午5:10你在哪里？”坐在他正對面的刑警又問了一次這個問題。

    “可能已經出了老錢的家……在回學校的路上吧?！饼嬘砝蠈嵒卮?。

    “但是小區門口的監控顯示你是在5:28分才出的大門，這期間18分鐘你在干嘛？”

    “我……我沒注意時間?！?/br>
    “你去錢如胤家做什么？和誰一起？什么時候去的，待到什么時候離開？”

    這是警察顛來倒去問他的第四遍了，龐禹知道這是審訊的手段，以反復的高壓詢問找尋到嫌疑犯證詞中的漏洞。他基本沒說謊，從他接受姚馳的求助，到老錢家服務完畢，發現鑰匙落下折回去拿。唯一無法解釋的事情是他們選擇走了后門出去，龐禹也交代了姚馳說的理由，不想凌修多過問。

    他確實說的都是實話，只是含糊過去了他們在下樓時聽到的對話內容。姚馳來的時候給他分析過，警察絕不會這么快就察覺到老錢死了，肯定是凌修自導自演報的案。他們敢這么快報案，肯定是后備手段，這時候貿然說自己聽到對方密謀殺人的想法絕對不是什么好主意，說不定被凌修倒打一耙。

    他們就裝傻。

    凌修也不會想讓警察繼續追查下去，最后肯定想以意外死亡定性，只要龐禹他倆現在不明著和凌修對著干，就不至于牽扯太深。等他們自己身上的嫌疑被洗清了，再做這個大好人給警察透露消息也行。

    警察沒有給龐禹說太多有關老錢的情況，他只能從詢問里大概猜出一些。老錢死后不到三個小時，凌修就給警局報案了，他說自己剛回到家就發現錢如胤不對勁。這個時間段家里沒有人，做飯的阿姨有事請假了，保潔人員在龐禹他們來之前就離開了。

    警察調取監控也確實和凌修說的一樣。在這段交代里，凌修一直沒提及他的那個情人，龐禹偷聽的時候也沒見到這人的正臉。要改換小區和自己家里監控的內容不是什么難事。

    反倒是法醫在死者的體內提取到了龐禹的jingye，再加之監控里都有他和姚馳的身影出現，妥妥的逃不了。關于服務老錢這一段，龐禹說的很含糊，情況也確實是如此，他是臨時被姚馳抓去幫忙的，對這個人壓根不了解。

    警察又問了他好幾個問題，大多都是之前反復問過的，之后沉默了十幾秒，才吩咐人帶龐禹出去。他在房間外的過道里見到了姚馳，他倆被安排在過道的鐵欄椅上休息。

    “你怎么樣？”姚馳問他。

    “還行……該說的都說了，總不能賴到我們身上吧?！饼嬘泶艘豢跉?。

    姚馳去接了一杯水給他，又給自己裝了小半杯，喝下去，有點微甜。

    “不會。老錢是猝死的，不知道凌修用了什么手段，可能是在藥量里做了手腳，老錢體內沒提取到有毒物質?！?/br>
    “最后結案估計也是說的意外死亡，畢竟他這種半死不活的植物人哪天突然沒了也很正常?！?/br>
    姚馳低著頭給龐禹交代，這些話仿佛給龐禹吃了一顆定心丸。姚馳很鎮定，讓龐禹不自覺有些羞愧，他好像一點慌亂都沒有。其實龐禹多少也知道，警察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老錢是他們殺的，把他們找來也是遵照規矩辦事，走個流程，但他就是心下會緊張，甚至和警察交流的過程中也沒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龐禹喝水的時候手都在抖，他從沒來過警察局，自己安分守法，怎么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和殺人案扯上關系。

    姚馳抓住他的手，把紙杯遞到他的嘴邊，看著溫水灌入龐禹的喉嚨才慢慢松開。

    “沒什么好怕的?！?/br>
    龐禹為難道：“我是擔心……”

    “擔心什么？”姚馳輕笑一聲，“擔心自己拿錢cao一個植物人的事情被抖摟出去，在學校沒法做人了？”

    “??？”龐禹一驚，“這事會上報紙嗎？”

    他更緊張了，捏著手指攥緊成一團。

    “我逗你呢?！币︸Y拍了拍他，“你怎么這么慫啊，你這樣只能當0了?！?/br>
    龐禹口吃，“你你你——你瞎說?！?/br>
    “我是覺得自己前幾個小時剛cao過的人，結果現在就死了，有點膈應?！?/br>
    “后悔來幫我了？”姚馳猜測他話里的意思。

    “沒有！”龐禹二話不說否認，“我要是沒去，你一個人面對這種情況，我更自責?！?/br>
    姚馳瞥他一眼，“還挺會照顧人？”

    “那是不是像個1了……”龐禹湊近他。

    “像像像……”姚馳大笑出聲，“沒想到你一個大男人這么在意，我剛隨口一說?！?/br>
    “尊嚴?！饼嬘沓隹谵q駁。

    “那我是不是該報答你……”姚馳手順著龐禹的褲子往上摸，碰到那個半軟不硬的東西，嬉笑著，“想不想……嗯？”

    房間門被打開了，出來一個看起來官銜比詢問他們的警察更大的人物，那人拿著報告夾，“龐禹？姚馳？”

    倆人同時抬頭，看向那個說話的人。

    “張……警官我們是?！饼嬘碚f。

    名叫張超的警察他倆是認識的，三人還有一段不解之緣。龐禹和姚馳之前有一次去健身房的時候，騙到了一個壯漢拍片，雖然那次之后再沒有見過，但因為對方活好話sao，兩人都印象深刻。沒想到再見到竟然是在警察局，這還是對方的地盤。

    三個人都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裝著不認識。

    “你們倆可以回去了。如果后續調查還有問題，可能還會找你們回來詢問?！?/br>
    “這個點有點晚了，不一定打得倒車，小劉，你把我……”

    “不用了，我舍友會來接，他找人借了一輛車?！饼嬘泶驍嗔藢Ψ降脑?。

    “他有駕照?！庇盅a了一句。

    “嗯，行?！睆埑怂麄円谎?，放人走了。

    趙寅發消息給龐禹，說他們已經到了警局門口，開車的是老蔣。龐禹本以為要在這里過夜的，沒想到這么輕松就出來了。

    車開到一半，龐禹手機進來一條消息，是張超發來的。龐禹甚至不記得他們互加了微信。他遞給姚馳看。

    只有簡單點一句：“放心吧，你們沒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