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暗戀這點小事
4,暗戀這點小事 與顧念之的再次相遇雖受到了些打擊,但李猛仍為自己青春年少時期的浪漫詩意而得意,他自得于自己也有少年情懷總是詩的過去,于是他在向顧國良訴說心事的時候將埋藏在心里的詩意也展露了出來。 “長安的風吹拂而來,我醒了,卻猶似更困于夢中。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唯有風,唯有風?!?/br>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因為你永遠無法預判到他人的反應,你心中的美好在他人眼中往往是種不切實際。 “不是長安的風,是北風,北風那個吹。我這位堂哥可不是專程跑來跟你回顧兄弟情的。他是下放,現如今一心想的怕只有一個主題:論如何在家族企業的斗爭中屢敗屢戰,重返榮耀?!?/br> 李猛的美好情懷和夢中記憶受到了顧國良的無情打擊,這位慣來酸腐的假詩人在分析世事的時候卻總摻和著塵世的俗。顧詩人喜歡教人認清現實,并愛將微小的事實放大了去看。就像顧念之的事情,其實他目前知道的也只有顧念之是他遠房堂哥這件事,至于下放和家族斗爭純粹是他自己腦補出來的。其依據很簡單,那就是放著好好的總公司不去,身為嫡系的顧念之為何要跑到他們這個混吃等死的分公司來呢?肯定是被斗爭下來了唄。 李猛放下手里的盒飯,他怔愣地看著幾顆米粒隨著自己的動作落到辦公桌上,米粒在偌大的桌面上顯得微小而突兀,它陷落在于它而言的巨大背景里,惑然不明著那可能同自己有關的事態。 顧國良用筷子敲了敲碗,他今兒個吃的是樓下711買的炸雞塊便當,雞塊油膩,幾張放置在他辦公桌上的紙已然星星點點地沾染了不少油漬。照理說辦公室內是不允許進餐的,畢竟有味也容易損害到要緊文件,可分公司規模小工資少卻偏偏處在市中心,鬧市區的物價哪里是他們這些員工能夠輕易承受的,最后上下級干脆達成了統一默契,只要別嗦螺螄粉或吃方便面這樣破壞力極大的東西就行了。 “顧念之還會來找你的,他們這樣的人不會無聊到去做無關緊要的事情。你不是說他給你發短信了嘛,說不定想找你做個內應或是打探情報,畢竟咱們這兒已經有只山老虎在了不是?所謂一山容不得二虎?!闭f著便沖最里間的辦公室揚了下頭。那是他們主管的辦公室,正在里頭埋頭工作的人也姓顧,放在顧國良嘴里是旁支里的雞頭。 李猛不想參與搶山頭的話題,只在自己在意的點上又不確定地問了一句:“我這樣的小人物也幫不到他什么,他真就為了這個才來籠絡我?要論小道消息還不如找你或者那些愛八卦的更方便?!?/br> 顧國良呲笑一聲,滿嘴泛著膩人的油光道,為李猛的天真而扼腕嘆息:“你這樣的才保險。哎,其實你何必出此一問呢?做人最怕想不開,想不穿,何為自苦啊?!睗庵氐募亦l吳音被顧國良卷著舌頭帶出來,順便還帶出另一個話題,“聽說了嗎?老林這批老的可能得提前下崗?!?/br> 李猛不以為然地道:“這事我也聽說了,不過他們那群人不都快自然退休了嗎,公司不會多此一舉的?!?/br> 顧國良輕哂,晃了晃手道:“越自然越得花錢,好比原生態跟養殖哪個更費事費錢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兒?更何況他們那群人只是掩人耳目的陪襯,公司真想弄走的是雞頭和幾個有資歷的骨干,否則顧念之位子也做不安穩。你最近當心點,別跟那群人在工作上扯上太多關系,小心被株連?!?/br> 李猛道:“老天爺收人還能搞錯對象不成,雷公電母又不是混飯吃的?!?/br> 顧國良眼神篤定,他用紙巾抹干凈了嘴上油漬,露出光潔無染的雙下巴道:“公司雖然是我們的衣食父母,相當于賞口飯吃的天老爺,可到底不比蒼天有眼,上頭人用的是凡人的眼睛和手段去看去做。好一似食盡鳥投林,后面什么來著?” 李猛一驚,忙問:“你的意思是上頭要力求干凈?公司會找個工作上的由頭辭退他們?我之前可還幫老林上傳資料到系統呢,要不要緊?” 顧國良道:“應該問題不大,但以后別幫他了?!彪S即意味深長地朝他賊笑,示意他朝后去看,“是福是禍都在你自己,也說不定你的福氣在后頭呢?!?/br> 李猛似有所感地轉過了頭,顧念之正站在不遠處朝他招手,一雙吊梢桃花眼清澈透亮,對上這雙眼四周竟也都突然亮堂不少。 顧國良在旁推他一把,提醒道:“還不快去,人家無事不登三寶殿?!?/br> 李猛咽了咽口水,心中栗栗發緊,站起身后同手同腳地走到了顧念之面前,嘴巴不受控制地崩出一句:“找老子干嘛!” 顧念之的表情很好傳達了他對此深感震驚。其實倒也不是非常顯著的表情變化,只是李猛太熟悉過去的顧念之了,看到他的右眉高高挑起便即可掌握了對方的情緒。李猛心下有些慶幸,至少對方并未完全改變。 片刻,醇厚深沉的聲音響起來:“李猛,你一點都沒變,真好?!?/br> 李猛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把一順溜覆在額上的劉海,他知道自己確實沒怎么變,不論是長相還是心智都殘留著學生時期的深刻印記。他被許多人指摘過不夠成熟,不像個社會人,被這么指摘時對方通常是不滿的,但顧念之的口吻則偏向對舊人未變的感慨,其中還帶了點欣然。 抓著對方那股子欣然的余音李猛放肆地袒露出過去便有的習慣,他踢了踢腳,哥倆好地錘向對方的肩頭,“你可變不少,比以前會擺譜?!彼窃谠囂?,用極為笨拙不巧妙的方式。 顧念之承受住抵達肩頭的重擊,搖頭露出微不可查的郁郁神色,“方便的話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我有件事要同你說?!?/br> 李猛注意到他語氣中的鄭重,想到方才與顧國良之間的談話,不由問道:“什么事情?你需要我幫忙?” 顧念之神色嚴肅,“不,是你需要我幫忙,否則鋃鐺入獄后的鐵窗悲歌就是你的將來?!?/br> 這次,換成了李猛深感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