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蘭云容器大活兒爛

    俗話說得好，一面墻砌兩面光，兩邊不能得罪人的差事向來是費力不討好的。自從阿穆同蘭云容有了一夜云雨之后，蘭云容便將阿穆放到了眼里，除了欽點他來給自己暖床之外，也會親自發派給他一些在其自己看來頗有油水的差事。

    那么，對于阿穆一個廚子而言什么差事最有油水可撈？

    頂著坐于仙鶴背上林逸仙的冷臉，阿穆努力強逼自己扯出了一個油膩非常的笑臉來。心里不斷叫苦，想著這位林首座雖常發好心賜給跑腿的弟子一些仙藥，但也要看來人傳的是什么消息，又或是稟報的什么事情吧。

    漂亮人說漂亮話，丑人更得要說好話才討人喜歡。阿穆的容貌實在算不得好，整個人又有些肥碩，加上他說的糟心事兒，幾廂堆加到一處令林逸仙的臉色越來越沉。

    “你是說不二在跟冷塵雙修？”林逸仙的聲音仿若浩瀚欄桿百丈冰，刺骨的寒涼是大漠深夜的風，刮得人耳膜都碰。

    阿穆嚇得一激靈，十分想要地遁于無形，可惜別說他半點修為沒有，便是有也不夠在林逸仙面前獻丑的。于是趕緊撇清道：“可不是小的這么說，是蘭首座要我這樣來告訴您的?！?/br>
    林逸仙不置可否，直盯得阿穆頭上的兩個發旋都冒出了汗珠后才緩緩道：“他讓你跑來告訴我這個是何意圖？”

    這話阿穆可不敢隨便亂接，萬一引火燒身可就癡不了兜著走了。但又不能不答，只好更加小心翼翼道：“小的只是傳話，哪里敢隨意揣測蘭首座的想法。況且你們都是上上人，是大仙兒，我們這些下面的也思慮不出你們所想?！?/br>
    林逸仙雖非蘭云容那般喜歡馬屁精，但好話聽在人兒耳朵總是舒坦的，何況林逸仙行醫道，盡管看上去清冷些，但也只限于看上去，為人不僅良善，偶爾甚至有些話癆。他是幾個師兄弟里除馬不二外最具好心的，眼下就沒了本要馬不二去帶些難聽話回給蘭云容的想法，畢竟蘭云容是個遷怒的主兒，說不準就會殺人。

    林逸仙思忖片刻，忽然就問阿穆道：“蘭師兄昨日是用你解的毒？”

    阿穆一時不及反應，全然沒料到話頭怎么就到了這上面，傻乎乎地抬起來露出滿臉不解。

    林逸仙面無表情，道：“我自然知道，當日撒的藥粉名為春風送暖，若沒有解藥藥力是散不掉的?！?/br>
    阿穆心想可不就是春風送暖入屠蘇了嘛，蘇得他幾天了屁股都又麻又疼，思及此趕忙求道：“林首座，這幾個山頭上誰不曉得您是活菩薩，大善人，蘭首座是您師兄，您看在師兄弟的情誼上把解藥給小的帶回去吧?！苯又幌氩粚?，蘭云容讓自己傳馬不二和冷塵的事給林逸仙可沒存好心，林逸仙又不傻，這么求他可能適得其反。便又道：“再不濟您也可憐可憐小的吧?！毖韵轮獠灰昙盁o辜。

    林逸仙道：“既然告訴你就是要救你，不過你必須幫我做件事。放心，只是一件小事?！?/br>
    阿穆迫切問道：“只要不是去蘭首座跟前作死蹦跶，小的定當赴湯蹈火?！彼X得自己暗示得足夠明白，所謂不去跟前就是別同蘭云容碰面，如果是做飯燒菜就更好，那是他的拿手絕活。

    “你去把蘭師兄的雙修功法拿來給我?！?/br>
    阿穆滿臉震驚，不可置信道：“小的就是有一百條命也偷不來??！”

    林逸仙聽他這么說也很詫異，一本正經道：“我幾時吩咐你去偷了？君子不行盜竊之事。一則你可以直接問蘭師兄要來，就說是我借閱，雖然他不大可能給，但未嘗不能一試。二則你可以向他發懇企求，多做些好菜哄他，蘭師兄喜人捧他，我瞧著你生得張利巧舌好嘴，這法子較為可行。再不濟還有三則?！闭f著憑空變出張靈符遞到阿穆面前，道：“三則你可以找個時機找到那本書，再將這張符貼到上面，半柱香功夫原本的內容就都會收納到這張符上，你只需再將這張符拿還給我即可?！?/br>
    林逸仙語氣輕松地仿佛是要他去掃個地，阿穆張了張嘴，不好打臉林逸仙說這些個一二三的法子都太危險，只是可憐兮兮道：“林首座，您真是大才，如此多妙法簡直堪比諸葛亮。但是，您漏算一件事?！?/br>
    林逸仙問道：“何事？”

    阿穆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朝自己一指，苦笑道：“前兩個法子小的自認本事不夠，至于剩下那個小的認不出那部功法啊，想來蘭首座總不會堂而皇之地將雙修二字寫上邊吧?！?/br>
    其實，若換做是其他幾人阿穆這般討價還價早被打出去了，但林逸仙卻還認真思索起來。林逸仙微微揚起細白的脖子，在看到從門外走過的九皋時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亮，憑空又變出道符咒來。

    “這張符可以招出九皋的半縷神魂，只有拿著符的人才能看到它，你可以讓它幫你白天黑夜地找。當然，蘭師兄道法高深，他或許會察覺不對，所以派九皋去他屋內查的時候得趁他不在?！?/br>
    阿穆接過符咒，腹議對方還說君子什么的，君子還不欺暗室呢，這么多偷偷摸摸的辦法比之小人好不了多少，隨即又想到更重要的事。

    阿穆腆著臉道：“林首座，那找功法期間能不能先幫小的把藥力散一散？或者您換一種毒給小的服下以防萬一？”

    林逸仙道：“春風送暖是極滋補的好東西，尤其與功力高深之輩交合后能令修為低下者增進修為，便是你如今什么修為都沒有也能靠著吸收蘭師兄的體精形丹筑基。我是在幫你，不是脅迫你?！?/br>
    換言之，阿穆暗搓搓指出的以防萬一這種遭人脅迫不得不幫忙做事的說法林逸仙是不認的，他甚至認為自己是用上好的藥換得阿穆幫他，所以對方應該感激涕零才是。不得不說，身為鬼谷真人的弟子，師兄弟幾人在某些地方還是極為相似的。

    阿穆忍不住垮下點臉來，勉強撐著笑道：“是小的實在無福消受?！?/br>
    林逸仙第二次認真地打量了一番阿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問阿穆道：“蘭師兄不肯賜你功力？”這般說還怕阿穆不懂，便又道：“他沒將陽精泄在你體內？”說著托住下巴，露出苦惱的表情來，道：“這就有些難辦了，也不能強人所難?！?/br>
    阿穆固然臉皮子厚，但也從沒見過有人如此自然地探討這樣的事，心想這哪里是醫者父母心或醫者仁心啊，咋啥幾把事兒都管，咸吃蘿卜淡cao心，還聽不懂人話！

    這還不止，林逸仙露出要做一件大好事般的慈悲表情，說出了句對阿穆而言堪稱五雷轟頂的話。

    “你莫擔心，我會好人做到底。走吧，我這就幫你去同蘭師兄說說，要知道同你交合后因著春風送暖的緣故他也頗得好處，人總得要禮尚往來?！?/br>
    阿穆嚇得連震驚都忘了，趕緊跪倒在地，只差抓住林逸仙的腿求求對方別添亂了。阿穆大喊道：“林首座，不可！問題并非出在此結上！”

    林逸仙不由停下腳步，一會兒后像是有些明白過來，神情更是慈悲若寺廟里的菩薩，道：“蘭師兄他……”

    林逸仙點到即止，沒有將話說破。阿穆聽罷瞬地抬起頭，一時間不知該不該否認。他是覺得對也不對，對在蘭云容確實器大活兒爛，不對在他關心的不是這個？不對，不對，也不是不關心這個！總之，阿穆腦中頓時一片漿糊。

    林逸仙看他如此則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他不愛與馬不二之外的人接觸，卻破例用手指點了點阿穆的圓潤多rou的肩膀。

    “男人確實不能被當面指出不行。我明白了，你代我送些滋補壯陽的丹藥給蘭師兄吧，就說是師弟的一番心意，師弟我口風緊定不會出外亂說，叫他不必謝我了?！?/br>
    阿穆這才發現自己因為與蘭云容有了魚水交合，所以直接將林逸仙未吐露出的后半句當成了器大活爛，但林逸仙則似乎認為蘭云容是床事無能。

    還不必道謝？屆時他阿穆可得謝謝林逸仙送自己上斷頭臺了。此話一傳，東西一送，蘭云容又不是傻子！同蘭云容行過床事的自己來給林逸仙傳個話兒，結果林逸仙就要送壯陽藥了，阿穆如果跟蘭云容說這壯陽藥是林逸仙閑得蛋疼做太多沒地方送才給他的，蘭云容會信且笑納嗎？可滾犢子吧！

    眼見事情越說越不對，自己即將小命不保，阿穆不禁破口而出：“林首座！蘭首座不是不行，是活兒太爛??！”

    林逸仙一開始沒聽明白，不解地問：“活兒？”

    阿穆干脆豁出去了，大喊：“器大活兒爛！”

    在門外頭曬太陽的仙鶴九皋聽著里頭這壯士一呼，立時原地站起抖了抖羽毛，眼中閃出一絲耀眼無比的光亮來。說起來，坐騎可通人性了，連同人的壞毛病也沒少沾，尤其仙鶴九皋，長長的嘴除了吃就愛說閑話。這樣的大事怎么能不同他人品評細聊呢？至于同誰最先去說，去哪里說，頭一個九皋就想到了馬不二和大黑。

    于是，兩刀門今日格外熱鬧，向來同弟子們相親的馬不二和眾徒弟看著揮舞翅膀在他們中間上躥下跳的九皋不斷高聲重復道：“蘭首座活兒不行！器大活兒爛！”

    馬不二逗它，道：“你可別胡說八道瞎造謠，蘭師兄不是一向自負天賦異稟，閱人無數嘛?！?/br>
    九皋的尖嘴朝馬不二猛頂，信誓旦旦得如同親眼所見般道：“真的，不二你信我！他那個廚子阿穆跟他睡過后疼得撕拉撕拉的！走進我們門里時屁股都是抖的！”

    黑豹大黑耷拉眼瞅著興高采烈的九皋，仿佛能夠看到它不久之后被拔光毛的蠢樣。但那又如何呢？反正蘭云容器大活兒爛已然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