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廳堂受罰(車上)
1,廳堂受罰(車上) 趙直慢吞吞地走在前面,身后幾步是滿臉緊張的管家福伯,在趙直即將跨入堂室時 這位老管家因怕他磕到門檻,便一個健步以老年人少有的矯捷趕上前去扶著他邁進了門。 福伯會如此看護全是由于他的小主子前些天才被罰去跪過祠堂。趙直盡管長得五大三粗,可卻天生體弱,受罰當夜便起了高熱,直到今日身上方才好些。 “這幾步路都走不好了?” 廳堂正前方的椅座上傳來沒有起伏的聲音,光從問話里聽顯是責難多于關切的。 “父君?!?/br> 趙直小心翼翼地彎腰下去,屈身承受起對方嚴厲的目光,他對此早已習慣,只是病去如抽絲,他身上仍有不適,唯盼著這請安能早些結束。許久后,他方才聽到對方允起的聲音,直起身時但覺腰背上一片酸痛,若被許多小石子在上頭碾過一般。 “你臥床許久功課上怕又是耽誤不少?!?/br> 趙直身上發虛,額上沁出幾滴涼汗,聽到對方這話立下深感不安,忙低著頭喏喏回道:“兒子請過安后便回書房補上這幾日的缺,也好好溫習舊課,定不落下國子監的學業?!?/br> 廳堂內一時無話,又是許久得不到言語。趙直感到奇怪,卻也就規矩地立身站著不敢有絲毫懈怠。 “身上尚未好全嗎?” 一雙布鞋出現在趙直跟前,鞋面云白無垢,仿佛白得發亮。 “已無大礙了?!?/br> 趙崢睜眼說著瞎話,其實此刻他正難受得緊,腰背之痛已蔓延周身不說,腦殼更是渾脹不止。他曉得這怕是熱癥沒好全就大早上跑來請安之故,但眼下只好拼命遮掩,萬不敢叫對方瞧出他在逞強。 孰料,他若老老實實稱病還好,這一強撐倒令對方怒從心頭起了。趙直的下巴被一根蔥蔥玉指頂著抬了起來,因病泛紅的雙眼被迫與人對上。面前是張俊美無雙的絕世容顏,長眉若柳,鼻若水滴,一雙細長鳳眼稱得兩眸流波滟滟,其人骨子里雖多了些清冷卻亦更加撩人心弦。常言道山有扶蘇,隰有荷華,然而任何草樹花木實則都無法擬喻出眼前人的半分風貌來,由此足見昔日宮廷所傳洛晏公子世無雙之名非是空xue來風。但就是這樣的妙人說出話來卻令趙直畏懼不已。 “你如今倒是慣會說謊了。怎么,承了親王位,去了國子監就敢在我跟前不說實話了嗎?” “兒子不敢!” 趙直無法挪動自己的腦袋,唯病里泛紅的眼睛拼命閃躲著洛晏的逼視。 “你們都下去吧?!?/br> 聽他這么吩咐,趙直禁不住顫了幾顫,情急之下伸出右手拉住了對方袖口,“父君……孩兒再不敢了?!?/br> 一直在側的福伯是趙王府中老人兒了,趙直乃他從小看護到大,此刻盡管知道不該他一個下人多嘴,卻仍忍不住幫著開口求道:“洛大人,小主子身上才見好些,若要再罰就得落下病根了?!?/br> 趙直感激地望了眼福伯,自打他父王趙親王戰死沙場后府中人等均被落晏換了個徹底,唯獨福伯乃是當今皇上,即趙直的皇祖父過去親派在趙親王身邊的管事太監?,F如今兒子雖是去了,但作為祖父,老皇帝對王孫趙直的景況仍時有關心。所以,即便洛晏恨不能徹底清了趙親王在時的所有痕跡,但仍不能做得太過顯眼。他于三兩年中陸續去盡府中舊人,多番思量過后才勉強將老太監留了下來。 人是留下了不錯,可福伯在府中的地位早已不及過往,許多事上勿論插手,就是插嘴都得仔細掂量。如同現下,洛晏雖連個眼神都不曾施舍給這位可憐的老管家,但同在旁側的余下仆從卻都心領神會地上前攜了福伯下去。 捏在下巴上的手愈發地緊了,而趙直連大氣都不敢再出一口,一雙平日里炯炯有神的牛銅眼如今卻現出好幾分可憐勁兒來。 “趙王爺好大的本事,福伯都會看你眼色行事了。若再給你些日子府里是否也要給你倒了天?” 趙直趕忙連兩聲回道:“兒子不敢,兒子不敢?!?/br> “不敢?我可不能信你,否則也不會有前幾日的事了?!壁w直這唯唯諾諾的懼怕模樣實令落晏不滿,手上的力道雖是松了,可雙目仍嚴厲地緊盯住對方不放。 “兒子……兒子已經反省過了,兒子不該瞞著父君同大家去樓里吃酒?!?/br> “只是這樣?” 趙直先是搖頭,再是點頭。其實,那日他被灌酒后早忘了之后都出了些什么事,要就此說出個所以然來實在為難。 洛晏自是知道趙直當日是迷糊得連人都識不清的,因此才愈加憤怒?!皣颖O中雖都是皇親國戚之后,品性上卻是良莠不齊,你前往進學時我曾叮囑過你什么你可還記得?” “父君的話兒子未曾敢忘?!?/br> “哦?那你給我說說?!?/br> 下巴被洛晏放開,趙直就又自主低下了頭,“父君說下學后不可貪玩,不可隨便同皇親子弟們親近結交?!?/br> “那你為何還隨他們去胡鬧吃酒?” 趙直又說再也不敢,連番認錯后洛晏仍不饒他,眉梢一挑,冷聲道:“你別只管說錯,若不知錯在何處又有何用。當日你盡歡至晚酒醉不醒,想必記得的也不多。你不想知道自己到底犯下了什么錯才使我罰你跪祠堂嗎?” “煩請父君指摘提點?!?/br> 洛晏這才緩緩說出前因,“我到時你已渾不成個樣子,衣衫盡褪不止,還整個人都鉆到了溫霖舒的懷里,你們二人可真是抱得好緊,就是我來了他也不肯將你放開,而你也纏著他不愿放手?!?/br> 趙直聽罷被嚇得白了臉。溫霖舒乃是溫宰相的長子,與國子監中其他學子不同,他已承上命被授以侍御史之職,待到下月便會入朝上任,此次吃酒就是為了慶賀他喜得官位,自此無需再往國子監讀書。國子監中溫霖舒與趙直最是要好,趙直雖礙于洛晏昔日的警語不敢明目張膽地與之親近交往,但總會避開自家小廝耳目跟人互傳書信,設言托意。趙直自以為自己這些小把戲洛晏全是不知,卻不曉得對方只是按捺著脾氣放縱他些罷了。但如今出了這等事洛晏豈能不新舊兩賬一并算了? “下人們來拉你卻被你使勁推開?!甭尻踢呎f邊擺弄著手上的白楊玉指環,“父君只好親自上前,卻也被你給推拒了?!?/br> 話到此處趙直竟直接跪到地上,“兒子糊涂,兒子再不敢了!” 洛晏鳳眸一厲,提起腳便踏上了趙直的闊肩,壓得對方往下一沉。 “這還不止,你之后竟當著我的面與溫霖舒親嘴咂舌,真是好不親熱。說!你們是不是早行了不該做的事了?” 趙直急忙否認,指天發誓與溫霖舒只有同窗之誼,那日實在是酒后亂性,下回再也不敢。 洛晏這才放下了腳,俯身拉人起來。他嘴角帶笑望進趙直惶恐不安的眼里道:“祠堂罰跪只是罰你吃酒喝醉,你與溫霖舒的事還得令罰?!闭f著,攏住趙直便親了上去,全不顧對方細微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