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陸正一上班的時候，整個人都焉了，原本還說趁機跟白醫生拉攏點關系，這下好像徹底惹毛了某只貓貓，昨晚還沒來得及道歉，中途對方直接說了一句加班便直接溜了。

    “哎呀呀，年輕人這么快就受到打擊了？”

    看見老板出現的時候，陸正一有些小吃驚，好奇地詢問道：“老板今早沒去跑步嘛？今天打扮得這么漂亮，是要去約會？”

    老板叫林雨兒，當初陸正一想叫林姨和林姐的時候被狠狠瞪了好幾眼，死活讓他叫林meimei，可惜他臉皮還沒厚到不尊老愛幼，只能無奈地叫老板蒙混過關。

    林雨兒今天穿了一身紅色的連衣裙，精致的妝容，嘴上也抹上了偏為深色的口紅，姿態優美，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端莊典雅，成熟女性的風姿也因此發揮得淋漓盡致，若不說哪里看得她已經50多歲，最多40。

    比起之前怪異甜美的風格，這副妝容實際更適合她，大概這就是符合成年人的打扮吧。

    “給女兒開家長會，她都休學兩年，再不去可沒機會上大學了?！绷钟陜涸S久未穿高跟鞋，走路的姿態還有些別扭，想起家里那個麻煩的孩子就一陣頭疼，笑嘻嘻地跟另一個孩子調侃道：“我昨天才說了一句遇見跟她類似的人，然后也被殘忍地趕出家門了，哼，我可是她親媽唉！”

    陸正一還是第一次聽見老板說她女兒的事情，類似？難怪昨天老板好像在偷偷忍笑，原來是早就發現了端倪，豎起耳朵認真聆聽來自前輩的諄諄教導。

    林雨兒見這小鬼還想從她這套點經驗，奉行禮尚往來的規矩擺出大人嚴肅表情，拷問對方問道：“昨天那帥哥跟你什么關系？我還以為醫生都是禿頂大叔，居然還有這么帥的小伙！”

    什么關系。

    他們是什么關系，自認為是朋友太自戀，當然也不算是陌生人，只是現在被討厭了。

    “他收留了我，算是我臨時的監護人？”陸正一干脆不要臉攀了一個監護人的稱號，嗯，成年了也需要監護人！

    林雨兒隱約知道為什么陸正一會這么在意那位醫生了，這孩子對于‘報恩’異常執著，甚至有些病態，雖然偶爾會遲到但卻從來不會偷懶，哪怕剛上完夜班十分疲勞，依舊會超額完成自己的工作，作為老板當然樂意有如此勤奮的員工，但身為一位所謂的大人可沒法坐視不管。

    從包里習慣性地掏出一顆草莓糖放入嘴中，低頭思索該如何教導才是正確的，但正確一定是必要的嗎？微微一笑，扭過頭認真地向小鹿詢問道：“你是想要他回應你的報恩嗎？例如自然而然成為朋友，或者善意地去幫助他走出現在的困境？”

    “......”

    林雨兒狡猾地盯著對方，瞟見小鹿驚慌失措的表情得意地笑了笑：“哈哈哈哈哈，嚇到了？畢竟我可是有個大麻煩女兒，懂得不少東西?！?/br>
    “老板，你們大人都這么過分的嗎？”陸正一真的有點委屈，昨天才被挫敗今天又被當面戳穿這一點小心思，他當然知道自己的不正常，若不是如此，早就崩塌得連渣都不剩。

    “你不是滿十八了嗎？”隨后想到再欺負下去，這小鬼會不會快哭了，遞給他一顆糖安撫安撫，這才慢吞吞把十多年琢磨出來的‘攻略’細細道來：“也沒那么糟糕，我見他還能跟你說那么多話，說明你不是像我一樣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br>
    陸正一贊同的點點頭，喪氣地說道：“醫生應該是從在我身上看到了他弟弟的影子，才對我這么好，哎，他明明難受得不行，偏偏連讓我倒杯水都不會主動說出口?！?/br>
    把糖果放入嘴中報復性地嚼碎，問道：“老板，你女兒也是這樣的？”

    “我懂我懂，網絡語怎么說來著？矯情作精小嬌妻？氣得有時候想揍死她，不過那位醫生已經好很多了，算是成年人的妥協吧，不像我家大小姐還窩在房間里當憤青?！?/br>
    陸正一沒忍住笑出聲，老板學的這些詞還透露著不少年代感，林雨兒一說到女兒差點跑偏題，重新回到正經攻略上說道：“別想著報恩，任何帶點目的性的行動在他們看來都是陰謀，陷阱，是不是特別矯情？接受別人一點善意會死??！”

    “然后問為什么，反問道，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我這么糟糕，哪值得了？憑什么？”

    林雨兒一看就是經常被氣到的，和藹的笑容都消失得一干二凈，忍不住破聲大罵：“真想撬開看看她腦子里是不是都是水，憑老娘是她親媽！”

    “是不是有點抑郁傾向？”陸正一很明白那種感覺，像惡魔一樣把死死掐住你的脖子，無法呼吸，無法反抗，一但失控立馬會跌入萬丈深淵。

    “要是真的生病，治病又不可怕對吧？實際情況是，她想通了又像個大爺一樣喝著可樂，翹著二郎腿看電視去了，笑得跟傻子一樣?！?/br>
    “......”

    陸正一好像有點畫面感了，白醫生似乎也是這樣的，瞟見對方無故酗酒，一副要死的表情，喪得會讓他都忍不住想叫救護車，嚴重懷疑對方究竟是不是還屬于‘正?！?，生怕他會像他一樣，輕易撕毀、糟踐自己。

    然而第二天因為休假，心情又變得特別好，點的外賣都變得特別豐富。

    林雨兒說完，語氣逐漸變得柔和：“唉，我也明白，她只是性格比其他人敏感易碎，害怕會再次受到傷害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也并沒有什么錯?！?/br>
    低頭看了看手機，時間差不多了，笑著獻出最后的策略：“其實沒什么攻略，但你真的想和對方關系親近一點，只需要付出真心就好了，他們自然看得到?！?/br>
    “然后不能像昨天那樣太過于直接？”

    “是不是超麻煩！年輕人加油，我女兒好歹能揍一頓，失敗了歡迎找阿姨哭訴，走了～”

    老板瀟灑地揮揮手便轉身離開，那身紅裙也正是她為了女兒所做出的妥協，抿嘴輕笑，同樣轉身繼續工作。

    他曾經妄想自己成年那一天回歸正常，擁有正常的朋友，正常的戀人，成為正常的成年人，被社會所容納，被眾人所接受，要是能被愛著那應該是奇跡，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為此而努力。

    但真正成年后，遇見了很特別的白醫生，遇見了各式各樣的成年人，他們都是正常人，偏偏也被規則所束縛，在不斷的妥協中又不愿舍棄自我，拼命掙扎著。

    正常與不正常的界線逐漸模糊，等待著臨近崩塌那一刻，最終迎接遲來的朝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