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預測很少失手，更何況眼前這個看上去八面玲瓏以為機關實則就是個從左往右擰開的簡易杯子。

    所以他早有準備，網購了一堆物件迎接這早有預料但仍舊讓他頭腦發熱的一刻。

    “老師，狗是四肢爬行動物，這個常識需要學生來教你嗎?！标P上門，白曜凌對著矗立在門墊上不知所措的人調笑開口。

    ........

    他也理不清為什么唯獨對這人耐心十足，于是這將近五分鐘的沉默里他沒多嘴催促一句。

    就在腦子里即將把那套模擬卷做完，面前的人才終于發出聲音，隨后攥緊拳，僵著身子不情不愿趴下。

    白曜凌走去臥室，三兩步頻頻回頭，同時發出嘖嘖的聲音，真如在遛一條沒有栓繩的狗。

    那副蹩腳的生澀姿勢若是換個人一定滑稽十足，惹人捧腹大笑。

    但他是月漓。

    所以那只能是一種別致的風韻，是一種另對方心癢難耐的獨特美感。

    白曜凌坐在床邊，半分鐘后才見那人低頭佝僂著腰爬過門檻。

    這間平方不小的公寓鋪滿深灰理石，方才他穿著薄襪的腳落地便感到些許冰涼?！斑^來?！?/br>
    “要是什么給你舔腳的荒誕命令，那我拒絕?！闭f話的人一副殺身成仁的表情，不免讓他有種置身戰場的錯覺。

    “過來，聽話”白曜凌前半句強硬無比，后半句又如哄小孩一般。

    卻離奇有效。

    他抱起聽話上前的人到床上，掀開褲腿后掌覆在膝蓋處，驚訝果真如他所擔心那樣。

    薄嫩肌膚摩擦地板后冰涼異常，泛起淺淺淤青。

    任誰都舍不得新到手的玩具沾上哪怕一丁點灰。他在心里對自己這么解釋，輕揉著手中如綢緞般絲滑的肌膚開口?！昂昧?，今天先到此為止?！?/br>
    “謝謝，我回去了?！痹吕烊玑屩刎?。

    這副如同虎口脫險的態度卻又讓他深感不悅?！暗酱藶橹故侵改惆缪莸墓?，不代表你的人身自由?！?/br>
    “你想怎樣？”

    “今晚留在這兒?！?/br>
    ..........

    “我拒絕?！薄≡吕鞌蒯斀罔F，從對方懷里抽身，緊接被狠壓在床上。

    “沒猜錯的話明天就是你的最后通牒了，確定不乖一點？我的性格可不是你后悔就能再給機會的那種，老師?！备皆谀侵恍∏删碌亩詴崦恋驼Z，他撩去對方擋眼的幾根青發，又在這副攝人心魄的光景中難以自若。

    “你.....”月漓不可思議，紅著臉欲言又止，挺起膝蓋抗拒了下那份就快生生頂進他骨頭里的堅硬。

    “抱歉...我...那個...”白曜凌騰的起身，臉卻紅的比對方更加夸張，讓對方也不好再過多苛責。

    “給我提前預習下節課吧，如果無聊的話?！贝枪稍餆峤禍?，白曜凌轉頭說道，敏銳察覺到那對灰眸一閃而逝的光芒。

    “你不是..討厭語文嗎?！?/br>
    “是啊?！蹦贸稣n本擺好在書桌，將人帶去椅子上，少年扶臉坐在床邊。

    “那怎么...”

    “老師不是也討厭我？”他的語氣活像個被排擠的委屈小孩，緊盯月漓側臉。

    “也不算...特別討厭?！?/br>
    這人的臉....干凈又漂亮。

    耳尖粉粉的....纖長睫毛也被瞳孔襯成深灰。

    冰涼的聲音用著這種磕磕絆絆的語氣。

    好可愛.....

    “我沒女朋友?！卑钻琢枰膊恢罏槭裁?，自己會突然說出這種話。就像拼圖一瞬被拆解的七零八落…他毫無頭緒整理，只能隨意先拿出一個開頭。

    “跟我沒關系?！痹吕炷闷鸸P的手抖落，剛巧滾到對方手肘邊，被人一把抓住后又塞回他手里，指尖相觸時帶來微妙的癢。

    “那老師呢?！?/br>
    ..............

    ..............

    ..............

    “沒有?！?/br>
    白曜凌在心里細數著對方在回答問題時猶豫了大概3.56秒，每一秒都像是一次他被這人出軌后含恨轉世的漫長輪回。

    “睡覺，我困了?！?/br>
    “不學習了嗎？”

    “沒心情?！?/br>
    “可以借用浴室洗澡嗎，如果我非在這不可的話?！?/br>
    “你回去吧，也可以在這里洗完再走?！鄙倌暾f完閉眼癱倒在床上，敏感聽到了....窗外的風聲...霓虹的喧囂…

    那人整理東西的窸窣....離開的腳步....輕柔的關門...

    他難以理解，也不愿深究。

    因為舍不得這份獵奇的沖動，同時擔心被獵物反捕。

    應該不會...他一向很有分寸，情況有變及時收網就是....

    他煩躁起身，點上煙后去向陽臺，視野中映現出的身影讓他又起了窺欲。

    那人的姿勢像是..嘆了口氣？然后原地愣了十幾秒…又去向路邊埋頭蹲了一分鐘..

    然后緩緩起身...慢步向前走...

    莫名發慌…他拿上車鑰匙匆匆下樓。

    他不用看清楚就足夠想象到對方表情，那雙灰眸一安靜下來就像是死神在揮舞著斷頭的鐮刀，給人壓抑十足。

    他追上他，暗嘆果然?！澳懿荒軇e總是這種死了人一樣的晦氣表情?！?/br>
    “........”月漓揮拳，被對方有力反制住手臂?！澳慵以谀?，我送你回去?！?/br>
    “不用，放開我?！?/br>
    “上車再放?！?/br>
    “不缺錢的家庭應該也不缺教養吧，沒人教過你尊師重道嗎？”沒有作戰能力的人選擇人身攻擊，緊接發現嚴重低估了對手。

    “授業者為師，那么能讓你當上老師的我說起來算不算你老師呢？”

    “還有，學生擔心老師安全送他回家而已，你怎么搞的像我準備強jian你?！?/br>
    “.......”　月漓緊蹙秀眉，冷眼瞪了過去。

    不錯，又解鎖一套新表情，白曜凌心想。

    他像迂回一只僵著身子死活不愿往籠子鉆的小貓一樣，算是稍稍費力才把人塞進車里，緊接手滑過對方腰肌去扣安全帶......

    因為是車里，所以空間密閉…

    因為在深夜，所以四周無人…

    “嗯～～”這聲呻吟并不高亢，落在對方耳中卻堪比當頭一棒。

    白曜凌驚訝的同時，也在這片寒冷北極地里發現了新大陸。

    他沒在故意勾引他，他心里清楚。但男人這種生物…就是時不時容易被生殖器帶著頭瞎跑，只要他也屬于這分類中的一個，就無外乎例外。

    “你差不多...適可而止，我對你們這種毛頭小鬼沒興趣?！痹吕烊虩o可忍。出聲制止單腿跪在坐墊上將他緊緊環住的人，以及在他腰側不知輕重摩挲的大手，只是時不時夾雜喘息的魅惑嗓音…并不見得有多大警告力度。

    “老師....”　白曜凌停住動作，眼神不明意味。

    兩人面對面，咫尺之間，鼻息相融。

    這場木頭人的游戲終究是心如亂麻的人率先不穩。

    “告訴我地址，不然晚上就在車里過夜?！?/br>
    .........

    他關上車門，得到威脅來的答復后回到駕駛位。

    心不在焉開著車，他的腦子跟壞掉的復讀機一樣，一遍遍回蕩那聲天籟之音，無法自行關閉。

    對方敲了敲車玻璃，打斷他游離的思緒，同時提醒他到達目的地。

    “你就住這里？”他看著從遠處掃去如同貧民窟的一棟棟灰頭土臉的短樓，很難讓人不擔心會不會一陣強風過后就坍塌成廢墟。

    “自然跟你們這些鳳子龍孫比不了?！?/br>
    “不愧是語文老師，能說廢話堅決不簡明回答?！?/br>
    他扭頭過去，笑臉旁觀對方在卡扣處摸索了半天也沒摸索出個所以然，在敏感察覺到那人就快炸毛時才終于伸出手，輕輕一按后安全帶瞬間解開。

    “謝謝你的，舉　手　之　勞?！?/br>
    “不請學生上去喝杯茶？好好報答下這份舉手之勞？”

    “不好意思同學，沒有上流紅茶，只有汞超標的自來水?！薄≈刂仃P上車門，月漓離開。

    白曜凌打開遠光，調整車頭轉到人離開的方向。

    點上煙，目送對方消失在光芒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