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又一個深夜里
又一陣宮縮,孩子好像又往下走了一些。 我仰著頭,脖頸抻出一條弧線。疼出來的冷汗無休止地往外泌,額上的汗匯成一股一股的往下滑,淌過臉頰和脖子,最后積在肩頸交接的地方。 眼前是白熾燈照亮的一小方天花板,上面有些細小的花紋,盯得太久,我幾乎都要把這刻入腦子里了。 孩子還很有活力,沒有被我之前接二連三的摔倒影響到。 我不忍再看自己的肚子,只伸手撫在上面。 這一條小小的生命,在我的疏忽之下卻也成長到了現在這般規模。我一想到它這么賣力地想要活下去,我心頭要放棄它的念頭就越來越淡。如果沒有今天的這些事情,它是不是可以在我肚子里待到足月呢。 我真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我趁著宮縮的間隙休息了一會兒。也許,也許我能自己把它生下來,這樣就不用麻煩任何人,也不會有人知道它會是誰的孩子。我可以帶著它離開這里,和我之前預想的未來一樣,不過我可以多一個它,我可以和它一起生活…… 我胡亂地想著些還算美好的東西。 肚子又開始發緊,我把手伸進下身那處隱蔽的地方。宮口已經垂得很低,濕漉漉的,到處都是粘膩和滑溜的。血液和身體泌出用來潤滑的液體不停地從那處xiaoxue里緩緩流出。 還沒有到時間,我的手指觸在宮口處摸索著。 我畢竟不是omega,身體的機能不適合生產,早產對于一個beta來說,可能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zigong壁會被胎兒撐得很薄,孩子一動,即使是一個很小的動作,對beta來說都是一件很折磨的事情。因為beta的zigong,或是生殖腔這一說法,早就退化,不適于新生命的成長。 我等著宮縮變得規律起來,等著破水,等著什么可以往下用力。 渾渾噩噩之間,心中對孩子的愧疚又開始不斷地加深著。 有我這樣的beta父親,真的很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來到我的身邊也許是一件錯誤的事情。 身下突然失禁一般,涌出一股水,濕了一地。 我疲憊地靠著背后的馬桶水箱,又伸手去探xue里的情況。 還沒有好,這個程度還不能夠讓孩子安全出來。 我開始有些著急,看了一眼時間,已經過去七八個小時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得下去。 真的不能再等了,我怕孩子還沒有出來,我就已經被耗沒了。 我雙手抬起來,撐在隔間的兩面擋板上,強迫自己站起來。 只要動一動就好,哪怕是一點點動作。我不停地鼓勵自己,因為身上實在是太疼了,我的臉無時無刻不在扭曲著。 隨著我站起的動作,孩子更往下降,它在往下的過程中,它的小身體一點點地撐開我的骨盆,我好像在遭遇磨骨之刑,雙腿止不住地打顫,咬緊牙關這才沒讓痛呼逸出來。 我其實很想喊點什么,這樣能分散我的注意力,給我自己加油打氣。但是我現在正躲著一切,我不敢喊,也不能喊。 我終于算是把屁股從馬桶上移開了,腿其實還沒有伸直,彎曲著,我現在像一個蹲馬步很不合格的學生,別扭地保持著一個怪異的姿勢。 再來一點,再一點就好了。 我不停地給自己加油,撐著隔板,我又抬了下腳,在逼仄的廁所隔間里小小地走上了幾步。 好了嗎?快好了。我自問自答著。 被宮縮與產痛折磨著的我,精力早就已經耗盡,我現在完全是靠著意志力才沒有倒下。 可以用力了嗎,我像個駝背,謹慎地彎下腰,伸手進到xue里去探。 我好像摸到孩子的頭了,指尖觸到一些毛發,還有軟軟yingying的觸感。 進程走到這里,我幾乎感動得又要哭出來。就差一點了…… 我怕站著生,孩子會摔到地上。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又往下跪倒。狹小的廁所間根本不能讓我完全舒展身體,我只能雙手攀著馬桶,大張著腿,膝蓋跪地,抬起屁股來。 我數著宮縮的間隙,現在幾乎已經是連成一片了,沒有什么間隔的時間。 我大喘著氣,像臺老舊的風箱,“呼哧呼哧”地運作著。 一二三,用力!一二三,用力! 我在心底無聲地吶喊著,不停地用一些虛幻的未來設想來鼓勵自己。 別放棄!就快好了!調整呼吸,吸氣,呼氣,用力! “唔……”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嘴唇已經被我咬得血rou模糊一片,我張開嘴巴,逸了一聲痛呼出去。 出來了,出來了…… 孩子的腦袋終于滑了出來,我也明晰地感到身下猛地被撕裂出了數道口子。 beta的柔韌性也不如omega,本來孕后期的beta就要是日日堅持做好擴張才好生產,像我這樣毫無準備地就生,撕裂成什么樣子都得看運氣。 我伸手下去,降到xue口處,接到了孩子的小腦袋。 裂開的口子濺出了許多血,我手上濕漉漉滑膩膩的一片,想要抓著孩子的肩扯出來都廢了一點勁兒。 “呃!” 孩子終于娩出來的那一刻,我渾身都軟下來了。頭枕在馬桶蓋上,眼前一陣陣發黑,周遭都是一股極濃郁的血腥味兒,我都快以為自己淹進了血海里。 身上每一處都酸軟著,我極度地想要休息,只要休息一會兒就好。 但是我還不能歇,我的雙手還捧著小貓仔似的孩子,我直感覺自己的雙臂已經要僵了,我穩穩地捧著他,他好輕好輕,他只是輕輕地開始哭泣,不仔細聽幾乎都要被忽視掉。 我又攢了一點氣力,捧起他,張嘴咬斷了他的臍帶。原來我這輩子還能嘗到臍帶的味道,我沒來由地這樣想著。 其實臍帶真的好難咬,我差不多廢上了自己剩下的所有精力,用牙齒磨了許久才終于咬斷。 小小一個的他,哭泣著躺在我掌心里,渾身都紅彤彤的,臉皺成一團,身上還粘黏著從我傷口濺出的鮮血。 我現在應該干什么呢?我腦子一下子像是當機了一樣。 肚子其實還在疼,宮縮沒停。我身體里還有胎盤沒有排出來,但是我意識已經很模糊了。我光是還能護著孩子,我就已經快要耗掉我所有的氣力。 孩子的另一個父親是誰來著?李楓煦?不,不,不是他的,孩子只是我一個人的。 我低頭看著摔在地上,已經裂了屏的手機,我突然就笑了。 上面顯示了一條李楓煦的消息,“小荀生了,六斤七兩的女孩兒”。 已經又是一個深夜了呀。我的孩子啼哭出聲的時候,我盯著那個時間點,想牢牢地把它記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