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過年

    倆人除夕那天打算去奶奶，除夕前一天邢言就來了陸初見家里。

    吃過晚飯，邢言總覺得陸初見沒有之前興致高，可能心里還在乎那個全市排名，于是提議：“陸，要不要看個電影？”

    陸初見從桌上的書海里抬起頭：“我這樣的第九名還有臉看電影嗎？”

    邢言：“過年了，且放下你心中的恩怨，放松一下唄?！?/br>
    陸初見：“可是外面肯定關門了，如你所見，我家并沒有電視?！?/br>
    邢言：“那就用電腦看唄?！?/br>
    陸初見打開電腦，雖然嘴上說著不愿意，手還是很誠實的握住了鼠標問：“想看什么，我來找一個?！?/br>
    陸初見拿著鼠標在網頁上劃來劃去，犯了選擇困難癥，找不到想看的電影。

    邢言走到他身后，俯身在他耳側，溫熱而修長的手突然覆住了握著鼠標的他的手，左右擺動了下，點開了一個網頁。

    這樣的一個小動作，讓陸初見瞬間屏住了呼吸。心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他簡直怕邢言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側溫熱的呼吸上，脖頸上帶著暖意的前胸，手背上那只寬厚的手掌，還有……身體里激發的一股邪火仿佛在不受控制的沖擊著他的全部感官。

    他完全不知道面前電腦上點開了什么電影，迷迷糊糊的就和邢言并排坐了開始看電影。邢言也是隨便點開了一個海報看起來不錯的電影，誰知道竟然是個恐怖片。

    陸初見很快被劇情吸引了去，片中的女主角一個人走在大房間的樓梯上，冷寂的環境讓女主角冷汗直流，詭異的音樂聲響起，陸初見忽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哆哆嗦嗦道：“邢哥，發生了什么發生了什么？”

    邢言見他被嚇得厲害就覺得好笑，他使壞的拉下擋住眼睛的手道：“你自己看呀?！?/br>
    陸初見馬上閉上了眼睛：“我不看我不看?！?/br>
    本來還掛著滿臉的笑意的邢言隨著女主角的尖叫聲笑意瞬間消失在了臉上，他緊張的表情使原本帥氣的面孔變得嚴肅了起來，他冷聲道：“女主角……被鬼抓走了！”

    陸初見失聲道：“什么？？？被抓走了？我靠！”

    他又不害怕了，馬上睜開了眼睛，問：“怎么回事？到底發生了什么？怎么被抓走了？”

    突然畫面一下放大，一張恐怖的鬼臉出現在屏幕中。

    陸初見直接被嚇到炸了毛，直接抓緊了邢言的胳膊大叫一聲：“?。。?！”

    邢言沒被電影嚇到，倒是被陸初見嚇了一條。他被陸初見猛然抓上來的雙手狠狠掐了一下，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邢言樂了：“我沒被電影嚇死，差點讓你掐死了?！?/br>
    陸初見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邢哥，剛才那個太恐怖了，嚇死我了?！?/br>
    邢言：“早知道你這么膽小就不看這個了?！?/br>
    陸初見強行堅持：“挺好看的，真的，就是我平時一個人住嘛，你也知道，看了恐怖片我就會睡不好?！?/br>
    最后女主角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戀人，發現戀人變成了鬼依舊守候在她身邊，陸初見居然哭了。

    大滴的淚珠無聲的劃過臉頰。陸初見鼻子有點紅，他默默的哭著，沒有聲音。

    邢言心中懊惱，自己為什么手賤點了這個電影，讓他一會害怕一會難過。早知道應該選個喜劇片的。

    看著默默流淚的陸初見，柔軟的頭發貼在額頭上，整個人坐得很直，淚水就那么一滴一滴滑落，滴在手背上。邢言忽然很想抱抱他，摸摸他的頭發。他的手臂橫在陸初見背后的椅子上，兩個并排的椅子拼在一起，兩人坐的極近，邢言心中燃起一股熱流，熱流仿佛就要奔涌而出，直燒得他揪心難耐。

    微微彎曲的手指動了動，最后還是沒有勇氣。

    睡前邢言躺在客房的床上，聽著陸初見翻來覆去，最后還打開了燈。他起身走過去在門外問：“陸，你是不是害怕？”

    陸初見的房門沒有鎖，只是微微虛掩著，他一推，門就開了。

    陸初見裹著被子，開著臺燈，被子都捂在了頭上。他悶悶地說：“我總覺墻上有黑黑的影子……”好吧，剛才電影的情節直接搬了出來。

    邢言：“我陪你會，到你睡著好嗎？”

    陸初見往旁邊一滾，露出半截床來：“趕緊別廢話，嚇死我了。能不能不關燈？”

    邢言“啪”的一聲關了燈：“不能?！?/br>
    除夕的早上，外面開始放鞭炮。噼里啪啦的聲音響徹小區。陸初見一轉身，邢言就躺在旁邊，也醒了。

    邢言道：“去樓下超市，買點東西，我不能空著手去吧?！?/br>
    陸初見：“嗯，我也要買。走吧?！?/br>
    除夕的超市擺著各種年貨，邢言推著購物車，買了一車，陸初見咋舌：“不用買這么多吧？別花那么多錢……”他心中始終擔憂邢言一個人生活，錢不夠花。

    邢言隨口講了句：“沒事，這不是才發了五千嗎？”

    陸初見：“……”想到獎學金突然又開心不起來了。

    于是最后所有不悅化成了報復性的購買欲，陸初見硬是買了一大堆零食。兩人提著大包小包，坐了一個小時的車，終于來到了陸初見奶奶家。

    他奶奶家住在城郊巷子的一個小院里，獨門獨戶，帶院子。老太太一見到孫子來了，開心的嘴一直笑個沒停。

    陸瑩也迎了出來道：“邢言也過來了，來來，請進?！?/br>
    邢言打招呼：“陸老師好?！?/br>
    陸瑩笑道：“客氣什么，聽陸陸說你過年不回家，你倆一起也有個照應，挺好的?！?/br>
    邢言看了一眼陸初見小聲道：“陸陸？”

    陸初見對著陸瑩撒嬌道：“小姑！”

    陸瑩一捂嘴笑道：“哦哦哦忘了忘了，不好意思啦?！?/br>
    邢言心中一樂，原來陸初見的小名竟然是陸陸。

    吃了年夜飯，奶奶一邊看著春晚，一邊就嚷著要打麻將。陸瑩笑著去拿牌道：“你倆陪著玩玩，老太太就喜歡打麻將?！?/br>
    奶奶樂著說：“邢言啊，往年過年我們就三個人，連個麻將都湊不齊，今年陸陸帶你來了真是太對了！”

    陸初見：“奶奶，我和邢言在這住幾天，天天陪你玩好不好?！?/br>
    奶奶摸著他的臉道：“好呀，大孫子。給你倆一人一個紅包！等會打牌輸了別說我老太太欺負你們哦！”

    倆人給老太太拜了年，邢言開始有些不好意思拿奶奶的紅包。陸初見見狀一把搶過道：“那我幫他收著！”

    老太太笑著又搶了過去，塞到邢言手里道：“我看你是想私吞！不行，這是我給言言的見面禮！”

    陸初見一臉壞笑：“好吧，言言！”

    邢言被這家里一老一少逗得開懷大樂。他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家里人這樣的感覺了，大家一起吃飯，一起說笑，家的溫暖就是這樣嗎？幸福好像只是一瞬的事情，就像水晶球里的雪花一般，很快飄落，透著一絲絲不敢承認的真實感。

    臨近午夜的時候，外面響起了鞭炮聲。奶奶道：“你倆小孩趕緊出去給咱們放炮去?！?/br>
    陸初見拉著邢言就往院子里跑。

    門上掛著一副大紅色長長的鞭炮，陸初見拿了火星子道：“你往后點，往后點，我點了??！”

    邢言被他護在身后，陸初見跨出長長的腿，遠遠地伸長了手臂，火星子剛點燃炮碾，他猛地一回頭，一頭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鞭炮噼里啪啦的聲音響徹云霄。一雙溫熱的手忽然護住了他的耳朵。兩人笑著叫著，鞭炮響著。

    放完炮之后，外面天空上驟然放開了煙花。陸初見拉著邢言上了樓頂。奶奶家的小院有三層樓，樓頂的露臺上擺著一張竹制秋千椅，旁邊種著許多花花草草，不過天涼，基本都蔫了。

    倆人并排坐在秋千椅上，看著漫天的煙花飄落。在熱鬧的除夕之夜，黑幕似的天際驟然展開一朵一朵絢麗的花朵，千姿百態的繁花猶如翡翠流蘇，萬紫千紅。而七色光芒之后，隨之爆發出巨大的響聲，五彩斑駁的光影之后，稍縱即逝的光芒，破滅成空。

    不知為何看了煙花之后，邢言感到心中的空虛感更甚。

    他手中捏著手機，忍不住給姥爺撥了個電話。

    電話嘟嘟嘟響了三聲，接著冰冷的女聲響起：“你所撥打的用戶正忙，請您稍后再撥?！毙涎孕闹幸怀?，巨大的悲傷蔓延上少年的心頭。

    姥爺根本不接他的電話。

    他給姥爺發微信：姥爺，新年快樂。手機屏幕黑了，少年抬頭，眼中有些濕潤。

    陸初見不聲不響的坐在他身邊，手機里和父母同章博發過消息之后，劃滅了手機。似是感受他的情緒了，陸初見小心地問：“你給姥爺打電話了？”

    邢言：“他不接?！?/br>
    陸初見：“老人家可能睡得早。你別這么晚打擾他了?！?/br>
    邢言悶聲：“嗯?！?/br>
    陸初見：“大過年的，別不開心啦！你看煙花，那么好看，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看到?！?/br>
    邢言：“以后為什么看不到?！?/br>
    陸初見：“污染空氣??！我猜過不了幾年，就會禁煙花了！所以，趁著現在要記住這美麗的景色??！”

    邢言看著陸初見裹著潔白的羽絨服，皙白的面容上，鼻尖凍得紅彤彤，柔軟的發貼在額角上，他雙眸上映出了一片絢麗的色彩，紅色的圍巾擋住了下巴，紅色的唇一張一合的說著話，忽然在他腦后，燃起一片巨大的紫色煙花。嘭！煙花炸開，絢麗的色彩在他后腦燃放，少年那雙眸子，狠狠印在了他的心里。

    他舉起手機拍了張煙花的照片，一邊低聲喃喃道：“……”

    巨大的鞭炮聲驟然響起，遮蓋了他說的言語。

    那夜，陸初見沒有聽到的是，邢言低聲說道：“你比煙花更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