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風從何處來（路遣篇）
第七章 風從何處來（路遣篇） 路遣在他出生的那座城市，念完了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然而，當路遣日后回憶起這座城市時，并沒有一絲半縷的鄉愁。那些回憶，仿佛玻璃裝飾瓶里的世界，板正的過于板正、怪誕的過于怪誕，以至于淹沒了少年時代該有的青澀與魯莽。 “小遣這個學期考得很好，語文數學雙百分，其他科目都是A?！?/br> “不錯呀，兒子，想要什么獎勵？” “我想要自行車！” “好，爸爸給你買?！?/br> “mama也獎勵你一個禮物，想要什么？” “那…一套名人傳？” “好，周末mama帶你去選。逛完書店，再去吃你喜歡的披薩好嗎？” “謝謝mama！對了，mama，三年級就要開英語課了，我想去補習英語，李牧子都拿到新概念的教材了?！?/br> “嗯，英語很重要，要早做準備。比起提前學課文，不如去有外教的補習班，多練練口語。將來，你得出國呢?！?/br> “出不出國，要看小遣自己的打算?！?/br> 路遣放下碗筷，擦擦嘴：“暑假作業，數學老師布置了附加題，點名了五位必須做的同學，有我一個?！?/br> “真了不起，說明老師很重視小遣?！?/br> “我們小遣文科理科都拿手?！?/br> “我沒有向成厲害，他還去學心算和奧數呢，附加題對于他來說不算什么?！?/br> 父親欣慰地點點頭，他的孩子不驕傲而且有危機意識，比同齡人穩重許多。 二年級結束，路遣獲得了堪稱完美的期末成績，于是心安理得地度過了整個暑假。 早晨，他坐在陽臺上練字，等太陽明晃晃時，鄰居的小孩就來敲門找他玩。他們在樓下的空地，歪歪扭扭地學騎自行車，等到太陽熱烘烘時，奶奶就下樓叫他們回家吃午飯了。有時路遣去鄰居家，有時鄰居來他家，大人們都很喜歡有禮貌的小路遣。 小孩子們坐在一起寫作業。 “路遣，你真厲害，都用鋼筆了?！?/br> “你看他，不會寫錯字的?！?/br> “你的鋼筆字寫得真好看，你去書法班了？” “我爸爸一直要求我寫字帖，每天寫3頁?！甭非残α诵Γ骸跋聦W期大家都能用了?！?/br> 用鋼筆寫作業，是要班主任特別批準的。只有成績優異，寫字漂亮的人才有這項特權。能握住一支富有光澤的深色筆桿，用的亮閃閃的金屬筆尖吸起墨汁，在潔白的紙張上寫出帶有筆鋒的文字，對于低年級的小學生來說，沒有比這更值得羨慕的事了。 路遣剛升二年級時，就被特批使用鋼筆了。他的課桌上，有令人羨慕的玻璃墨水瓶。一瓶藍色的，一瓶黑色的。還有成熟穩重的鋼筆，被整齊地放置在鐵皮文具盒里。其他同學桌子上散落著臟兮兮的橡皮灰，而路遣的桌子，永遠是干干凈凈的。路遣有令所有小學生驚嘆的特技——不涂改文字。他的作業本，從來不會出現由涂改造成的破洞，所以時常被老師當作范本稱贊。 路遣，是整潔、認真、規范的代稱。 “今天寫錯了幾個字？” “三個?！?/br> “那打三下?！敝衿槭中?。 路遣的父親向來賞罰分明。男孩子，從小就要扶志氣，慣不得。 在父母的教育下，路遣養成了極度自律的生活作息習慣。每天七點起床，十點半睡覺；上午學習、寫作業，下午出門玩耍、運動，晚上又回來學習、讀課外書，完成父母給他多安排的課業。路遣對電視與游戲絲毫不感興趣，他從心底對這類東西感到不安與排斥，正像父母時不時給他灌輸的那樣：誰誰家的小孩，因沉迷電腦游戲而墮落。 墮落，多么可怕的詞匯呀。 小升初的入學測試，路遣的成績不太理想，沒有通過意向學校的筆試。 沒過幾天，父母帶著他與幾位不熟悉的大人們吃了一頓飯。有叔叔問他，你有什么特長、你英語怎么樣之類的問題。再過幾天，路遣的名字就出現在了錄取名單上，并且被分在了尖子班。 路遣很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他埋頭書海，加倍努力。 初中的課業比小學多，競爭也更大，路遣的名字再也沒出現在過展示欄上。班上每個月按照排名分座位，中間的好位置都被成績好的占去，他就只能選后排的位置。 初一結束，基本穩定的排名位次逐漸把班上30個人分為幾個團體：備受矚目的精英團，名列前茅并且都是班委，他們聚集在教室中心，占據第三排、第四排的最佳位置，平常上課就算笑鬧幾句老師也不會多言。還有活潑吵鬧的活寶團，他們成績中上、性格開朗，通常是各科課代表，負責發書收作業對答案、任勞任怨，環繞著尖子生們坐，也處于教室的中心位置。然后是文靜內斂的普通學生，到這個位次，中心的位置已經被選走了，只剩后排或前排，這些學生當然是選后排。最后是重點監護對象，他們通常思維敏捷卻成績倒數，有點囂張跋扈，通常是走關系進來的。他們只剩前兩排的位置可選，于是經常能和老師課堂互動，老師們其實十分偏愛一二排的“壞學生”。 圈子一固定，座位也就固定了。每次月考完，大家都知趣地坐回舊位置。路遣總是坐在倒數第三排的靠窗座位。像一個小小的海島，喧鬧總在中心，邊緣總是靜悄悄的。路遣從窗外可以望見大海，夏天的海是藍色的，冬天的海是灰色的；雨季的風很大，晴天的樹很綠。 臨近中考。父母的工作越來越忙，路遣放學以后，都是自己回家做飯吃。有時候，坐他右邊的那位同學會來他家里蹭飯。記得…是叫…什么什么迪？陳坤迪。 “路遣，你家電腦有密碼嗎？” “沒有?！?/br> “真的？！我想玩！” “你玩吧?？刹粶蕿g覽黃色網站，會中病毒的?！?/br> “好、好?！?/br> 路遣雖表現出一副對電腦不感興趣的樣子，卻不自覺地搬了個凳子坐去陳坤迪旁邊。 “你玩什么？” “嘿嘿，我不打游戲，就登個QQ?！?/br> “哦……” “你沒有賬號？” “沒有?！?/br> 路遣看陳坤迪嫻熟地登陸，急促的“滴滴滴”聲冒出，好幾個頭像開始閃爍。 －寶貝，我今天才有時間上線，我很想你…… 陳坤迪打出rou麻的話，復制粘貼給好幾個不同的對話框。 路遣在旁邊看笑了：“都是些什么啊?！?/br> “我女朋友，們?！?/br> “有趣？” “有趣啊。我給你說，這個人，其實是三班的張萌潔，哈哈！” “那這個呢？” “這個不知道，網友。再給你說，這個，是在貼吧加上的，我跟她開過視頻，長得可好看了。對了，那個張萌潔，你知道嗎？” “就是短頭發，很好看的那個？” “她是咱班學習委員的女朋友！網上卻喊我老公呢。你說sao不sao？待會兒，我讓她開視頻給你看?！?/br> “那我們不就被發現了？” “我從沒露過臉，”陳坤迪神秘而自信地笑了笑，“她也不露臉?！?/br> “那露什么？”路遣一說完，臉刷地一下就紅了，“該不會…” 什么“寶貝”“老公”“sao”這類詞，他還是第一在現實里接觸到，禁忌之門的打開讓他充滿罪惡又十分激動。 很快，屏幕就彈出了視頻邀請。一個穿著粉色內衣的纖細身體出現在屏幕里。 “老公～～”那邊傳來嬌滴滴的聲音。 路遣嚇得一抖，下意識地往父母的房間看了一眼，趕緊從抽屜里拿出耳機給陳坤迪帶上。陳坤迪則十分貼心地，把左耳機分給路遣。 剛發育的小胸部被強硬地擠出乳溝，粉色的掛脖系帶在潔白的肩膀前輕輕浮動。 “我的乖寶，胸部又長大點了，有按我說的按摩嗎？” “有啦～”女孩邊說，邊撫摸起自己，“這樣的…嗯……” “乖寶貝，老公好想干你，你好可愛…” “你看，人家內褲都濕啦～” “老公現在就來cao你，把你cao到站不起來！” “啊～～啊～” 路遣嚇得臉忽青忽紅，屏幕里、耳機里、還有旁邊陳坤迪褲襠里支起來的小帳篷，他的腿腳都軟了，以至于對方下線，四周一片靜默，他還呆在原位。 “你要不要去解決一下？”陳坤迪淡然地指了指路遣。 路遣的臉要燒起來。 “嘻，小處男。我來幫你吧?！?/br> “不、不、我自己去…”路遣嘴上這么說，身體卻動不了?！斑怼?！” 那聲yin靡的嬌喘，路遣死也忘不了，他羞憤得近乎絕望。 “不要舔啊…” 他自己好像就化身成了視頻里的女孩，在忽然不受控制的性幻想里，打開雙腿，扭動起腰肢，把性器往濕滑溫暖的口腔里送。 “嗯…！”路遣眼睛一閉，射了。 “路遣，你好sao啊……”陳坤迪嘴邊還掛著jingye。 “你是自己要來舔的吧！” “我可不是誰都舔?！?/br> 路遣看到墻上的時鐘，忽然警覺：“趕緊收拾?！彼酒饋?，腿和腰都是麻的。 陳坤迪退出登陸、清楚數據、關閉電源，然后用紙認真地擦起地面。 臨走時，他笑著說：“下次來我家玩吧?！?/br> 路遣僵硬地笑了笑。 這天，路遣根本沒心思寫作業。他洗完澡，就去海邊跑步了。夜晚的風涼涼的，卻吹不冷他高速運轉的大腦。 “路遣，英語作業借我抄一下?！?/br> 第二天，陳坤迪仍舊和往常一樣，嬉皮笑臉地到處借作業抄。 “我也沒寫?！?/br> “難得呀！” 英語課代表很熱心地拿出下一期的報紙：“有答案，你兩趕緊抄?！?/br> 路遣托著下巴往窗外望去：“我不交?！?/br> “大哥們，配合一下工作啦?！?/br> “看在我們可親可愛的課代表份上，我決定…破例幫路遣抄一次作業！” “得了吧，”路遣轉過頭，“你字這么丑，我才不要。我自己抄?！?/br> “切，就幾個字母，誰寫不一樣？” “少廢話，你念著答案，開始?！?/br> “ADDBA DCCBA CCCDA BDBAA” 課代表欣慰地離開了，接著去旁邊催作業。 路遣淺淺笑著，行云流水地做完了平時要花一個小時的作業，他瀟灑地蓋上筆蓋，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愉悅與放松。 “我說，路遣，中考完咱們去哪里旅游吧？” “去哪里？” “嗯……日本？” “好啊?！?/br> 路遣望著大海，眼里浮現出一些細碎的光芒：從這里，可以看見日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