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用刑
手腕和腳踝都上了鐵鐐。他被鎖在一只嚴實的大鐵箱里,頭頂是黑壓壓的箱蓋,若不是透進來那抹月光,他都以為自己被裝進了棺材中。 也許,這真是他的棺柩吧。 苦笑著支起上身,這口寒鐵所制的“棺柩”很冰涼,里面空間倒是挺大的,坐起來頂上還剩一尺有余的距離,但要站起來是絕不可能了。 心臟有些不舒服,仿佛被重物擠壓,鈍痛之外還呼吸不暢。不知是那根刺入胸膛的毒釘遺留的癥狀,還是因為……被自己相信的人出賣,而感到心痛。 用手掌輕壓著胸口熬過最初那陣不適。惜輕塵攀上小窗口,想看看外面的情況。 “你醒了?” 身后驀然出現的聲音把他嚇得慌忙轉身,跌坐回去。 鐵箱的門被打開,一個豐姿綽約的少年彎身爬了進來。 “可可……”才低聲說出這個名字,惜輕塵便馬上抿緊了嘴唇,有些傷心失望地看著緩緩靠近的少宗主。 “我叫沈君持?!鄙僮谥髦厣炅艘槐?,“可可”這個小名,除了他過世的娘親會親昵地喚他,沒有任何人敢這樣稱呼他,聽著不但叫人難為情,還極失身份。 沈君持關上箱門,兩人面對面坐著,相隔不到兩米。 月光中,那個被他捉來的男孩平靜與他對視,眼中滿是疲倦?!澳銈兇蛩阍趺刺幹梦??” 死其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前的痛苦。 少宗主沒有廢話地說明來意,“你知道虛空道機關陣的破解法門,告訴我?!?/br> “不是跟你說了嗎,”惜輕塵微微苦笑,“機關陣經歷代魔君改良,我潛心研究多年,也只略懂其中兩種……”下一個瞬間,衣領便被揪起。 沈君持一手重重打在他胸前,那個曾被長公主刺入毒釘的創口上,“不說,就要吃苦頭?!?/br> 毒釘雖已被拔去,但刺的傷口極深,痛得惜輕塵眉心緊皺。 “你應該很怕痛吧?”在魔宮養尊處優的小少主,連半點武功都不會,一看就知是個被保護得很好的易碎的玉娃娃。 “我真的不知道其余的破解法門!你要我怎么說?” “還裝?”沈君持把他拖出鐵箱,跟侍從吩咐兩句,便一把將他扛在肩上,走入樹林深處。 “你……要做什么?可可……”惜輕塵心知不好,本能地又喊出熟悉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此時腹中空空如也,胃部被頂在對方的肩骨上,硌得差點沒吐酸水。 夜已深,篝火已滅。 靜謐的林中空地停泊著五輛馬車,扎了兩頂帳篷。除了守夜人,其他的門派子弟應該都睡夢正酣了。 “你要帶我至何處?”惜輕塵緊張地問:“可可……我不要……” “住口!”走到遠離眾人的密林深處,沈君持把肩上的清癯少年扔下地面,“讓你別喊我小名,聽不懂嗎?”他拿過侍從遞來的長鞭,“把他架起來?!?/br> 四周點燃了幾個火把。很快,惜輕塵便跪在簡陋的木制刑架前,戴著鐵鐐的雙手被懸綁于頭頂。飛來的烏黑長鞭“啪”地打在他后背。 “??!”一聲慘叫,只覺兩眼發黑,后背頓時血花四濺,痛得肝膽俱顫。他虛弱地哭喊道:“我不知道其余的破解法門……真的不知道……” “還不老實?!”少宗主甩手又是一鞭。 這記鞭子舔過,孱弱的少年只能垂著頭,低低悶哼,再無力辯駁。冷汗順著發絲從額上滴落,背部的血有些濺到身前,顏色那樣鮮活,他仿佛看到魔宮遍地妖嬈的曼珠沙華,意識再一次陷入黑暗。 楚景晴趕來時,只看到滿地綻開的鮮血和已然陷入昏死的少年,他趕緊上前探了探少年的鼻息。 “放心,我下的手,自己知道分寸?!鄙僮谥靼褳醣捱f還給下屬。 楚景晴猶自不放心,察看這倒霉孩子后背的鞭痕——傷口看著怵目驚心,其實只傷在皮rou,沒有損壞經脈。他解下這孩子的雙手,小心抱起,送回鐵箱里。 少宗主一路跟著,并不阻攔。 “你為何要私自動刑?” “逼他說實話?!鄙僮谥鞅е直?,依在鐵箱的小窗下?!八f不了解虛空道的破陣法門,是在撒謊?!?/br> “你這種懷疑,可有依據?” 少宗主嗤笑:“你覺得我們被困在機關陣里,沒有陷入死陣,反而遇上楓樹寒潭,修整一番,是好運?你覺得陣法變換一次,便剛好為這小魔頭所熟悉,當晚就得以脫困,也是好運?” “所以你在陣法變換時,故意棄他于不顧,是在試探他?”楚景晴還是不敢茍同,那萬一懷疑錯了,這孩子豈不被卷入機關陣中,死無葬身之地? “楚兄,我并非試探,而是確定。就算當時你沒有出手相救,他也定能全身以退。這家伙藏著掖著的事恐怕不少,你別被他天真無辜的樣子所騙?!?/br> 即使是這樣,楚景晴也不認為這個魔宮出來的孩子,是個心機深沉的厲害角色。那樣的人不會有一雙明澈透亮的眼睛,也不會有一身干凈溫柔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