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獄

    周飲玉進入石門后，看到正中間浮著一團光，他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就感覺到體內那顆魔丹不知為何有了劇烈的反應把他吸了進去。

    一陣眩暈，睜開眼后就看到自己身處一處洪荒之地，整個人呈半透明狀態。

    整片天空都是血紅色的，映照得遠處連綿的山谷也都是黑紅色。鋪天蓋地的黑色魔氣在天與地之間瘋狂竄動著，周飲玉站在地面上，仰頭望著遠方，感覺有點壓抑。

    他順著魔丹的指引繼續往前走，看到一處布滿血漬手印的石碑“魔獄”

    這里是魔獄之地，傳說中每一任魔主誕生的地方。前方被魔氣充斥的昏暗一片看不分明，但越往前走越能感覺到他體內的魔丹在躁動不安。

    周飲玉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腹部，半晌，他呢喃了一句：“你也是從這里誕生的嗎？”但他此時得不到答案。

    前方戾氣太重，周飲玉皺著眉頭在猶豫要不要走過去。但或許他要找的東西會在這里有線索……

    果然，周飲玉站在一處高地往下看，就見到了偌大的山谷間全部都是魔物，他們正在廝殺著。

    地上疊了不知幾層的尸體，都被挖去魔丹開膛破肚，碎肢爛rou混合著黑色的魔血被還活著的魔物踩在腳下，內臟流成一地，時不時被絆倒的一些魔物，倒下后再也起不來，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的魔物會迅速把他們包圍、啃食、撕扯、分割。

    他腳下的整片山谷，連同遠方無數個山谷，爆發出震天的怒吼聲和凄厲的慘叫聲。

    周飲玉沒有哪一刻如此懊悔自己聽力太好，他甚至可以清楚地聽到那些魔物咀嚼同類尸rou的聲音，皮rou被慢慢從骨骼剝離的聲音。

    那些魔物全都雙眼爆紅，渾身滿是殘殺的污漬，他有點想吐。

    每隔一盞茶的功夫，天空會短暫恢復明亮，地上死去的尸體消失不見。然后，血紅色再次籠罩大地，無聲地宣告下一場廝殺的開始。

    周而復始，直到十次屠殺之后，血紅色再次退去，黑暗侵襲而來，所有山谷里存活下來的魔物被無形的力量拉到半空中，血雨淋在他們身上。

    通過這一輪的才能被送往魔獄的下一層，進行更為可怖的廝殺，直至留活到最后，成為新的魔將，潛在的魔主。中途哪怕流露出一絲想死的決心，都不能撐得過考驗。

    那些魔物都被燙得蜷縮起來，周飲玉甚至能聽到血雨燙在他們身上時發出的“滋滋”的聲音，能聞到空氣里皮rou被燒焦的味道，這比之前沖天的血腥氣更讓他作嘔。

    周飲玉無法言說自己見到的場景，內心震顫連連。地上的山谷里，新的魔物又在聚集著靠攏，他突然感覺心快跳了一下，望向遠處，在一群黑氣里看到了一個同樣冒著黑氣的白衣少年，格外醒目。

    周飲玉想張口讓他別過來，但他發不出聲音，他好像被定在了原地無法挪動。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了衣袖，看著那白衣少年一步步靠近自己腳下的煉獄。當這無數只廝殺的魔物有一個變成了他的徒弟，他只覺心痛難忍。

    血紅色的天空如期而至，周飲玉再不復之前的冷眼旁觀。他眼睜睜看著那片白色一點點變成黑色，少年眼里最初的驚恐也漸漸被癲狂的嗜血吞噬。

    周飲玉看著他一次次被比他高大的魔物圍攻、撕扯、啃咬。那只自己從前很喜歡的冰藍色的眼睛被一只魔物挖了去，還有一只魔物想活剖他，爭執反抗間扯下了他半截手臂，那疼痛的嘶喊聲讓周飲玉錯覺是炸在自己的耳邊。距離結束，還有三輪，周飲玉不知道他該如何堅持下去。

    輪空的時候，少年再也支撐不住，拖著殘缺的身體縮在了已被清理過的地上。劇烈的疼痛讓他渾身顫抖，他把自己的頭深埋在腿間企圖給自己一點安慰。

    最后一輪結束的時候，他比之前傷的更重，裸露出來的皮膚被啃咬的都是血洞，往外冒著黑色血水，頭皮被扯下來大片。

    周飲玉覺得他快要死了，他第一次開始反思，當初是不是不該趕他走……

    周飲玉腳步虛浮地走到他身邊，他不敢碰他。少年半倚在旁邊的石頭上，瑟縮著，空了一只眼睛的臉上掛滿淚水。

    他在喊“師尊，好疼”。

    聲音氣若游絲，但周飲玉聽到了。

    “是我，錯了?！?/br>
    這個人人謂其面冷性涼的五長老，活了一百多年，第一次落下眼淚。這是他的徒弟，他養大的孩子。

    他伸手想給他擦擦眼淚，但手直接穿過了少年的臉。他聽到他在一聲聲喚著自己，周飲玉虛虛地攏著他。從段九卿身上傳過來的血氣被他吸進肺里，疼痛傳到四肢百骸。

    少年被拖到半空中，血雨痛得他慘叫不止卻又無處躲避。體內的魔丹似乎有所感應，在周飲玉體內四處沖撞引的滋味并不好受。

    周飲玉站在原地仰著頭，看著他被折磨了一整個長夜終于得以停歇。然后天空逐漸裂開一條縫，無數被懸在空中的魔物逐漸上升被送去下一層。

    雖然知道段九卿最終活下來了，但他還是心里惶恐不止。在這第一層都受了這么重的傷，剩下的那些層，他該如何堅持的下來……

    天空漸漸合攏，一只又一只魔物朝他在的地方聚過來。又是一場新的廝殺即將開始……

    周飲玉隱約聽見有誰在喊自己的名字，一聲聲的急切。他還還來不及睜開眼，甫一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止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

    段九卿，活生生、完好無損的段九卿，他把周飲玉抱在懷里，滿臉的焦色神情給他順著背：“師尊，您醒了?！甭曇袈晕⒑疀?。

    周飲玉緩和得差不多了，慢慢站起來，段九卿也立刻松開了他。他本來還有些晃神，余光掃到旁邊還有一個昏著的人，是千姜。

    段九卿站在旁邊看著周飲玉走過去給大師兄輸靈力，稍稍低下頭掩住了眸子里的異色，開口解釋道：“他傷得有些重，我找到他時，他已經昏過去了?！?/br>
    周飲玉一心在給大徒弟輸送靈力治療，魔獄里的畫面還充斥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直到聽到段九卿說他有事要離開才回過神來。

    “等一下?！敝茱嬘窭∷囊滦?，段九卿低頭看著自己被拉住的手腕，心想這還是第一次自己要走被師尊留住。

    “把你的魔丹帶走?！?/br>
    果然，你怎么會留我呢。魔丹留在你那里你想必也很是惡心……

    兩人唇瓣一觸即分，段九卿周身散發著寒涼，看得出來他此刻心情很不愉悅。

    周飲玉也是一愣，不知他怎么了，正想開口問，段九卿拿回魔丹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