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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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昭本沒想再去的。 他以為之前在地牢里那場粗暴的koujiao是他和蒼明最后的接觸了。 他自認為對蒼明毫無感情,甚至是厭惡憎恨,但真當他下令去處死蒼明的那一刻,他的內心深處竟然是有一絲的抗拒的。 祁昭無法反駁自己的內心。 但他的驕傲和自認為對暗曜的感情不允許他讓蒼明活下去。 所以直到夜深,他依舊靠在榻上看呈上來的信紙,毫無睡意。 南炯站在教主身旁。 “幾時了?”祁昭突然問道。 這是他第三次詢問南炯時間了。 南炯依舊恭敬答道:“剛過子時?!?/br> 祁昭又將目光放回信紙上,似是無意。但近侍了十幾年的南主管卻能看出教主此刻內心壓抑的焦躁。 于是他開口:“教主不去再看看嗎?” 南炯看到教主微微蹙眉,心里醞釀了一下,改口道:“封堂主一向不甚關注這類事情,暗衛們做事難免會出點差錯,教主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去看看?!?/br> 教主的眉頭松開了。 他道:“那就去吧?!?/br> 南炯心想,重明教訓出的暗衛,尤其還是教主身邊的暗衛,辦事能有什么差錯,不過是教主拉不下面子說想去罷了。 他內心微嘆,畢竟相處了一年,還發生了不少事情,說對蒼明的死無感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教主,現今來看,還是對蒼明有感情的。 南炯有些擔憂地想,就是不知道蒼明死后,教主又會變成如何模樣。暗曜死了,要是蒼明也死了,教主身邊可就真沒什么趁手的暗衛了。 南炯提議去地牢,不過是想到教主說不定會回心轉意。他想,教內養一個蒼明不成問題,更何況還是一個能讓教主完全地發泄情緒,還不會背叛的暗衛。 只是南主管也沒有想到,他隨口扯的一句理由真就發生了,還發生在教主眼前。 一語成讖。 ——— 好疼…… 蒼明被禁錮在刑臺上,身下的木板早已被染成了鮮紅色。 他的神志早已不甚明晰,只覺得自己快要疼死了。劇烈而有細密的疼痛如影隨形,下一秒卻又不知道會落在那一處。無法感知的恐懼彌漫在蒼明腦海中。 無法擺脫,無法忍受。 當暗琰拿著尖刃貼在他脖頸處時,他其實是有那么一點慶幸,或者說是,感到即將解脫的輕松。 但他等了許久,依舊沒能從疼痛中解放。 蒼明隱約看到一個緋紅色的身影,像是一個信號般,觸動了他腦海中名為恐懼的弦,過往痛苦而不堪回首的回憶在腦海中浮現。 讓我死吧,他想,我再也不想這樣子了。 長久以來積郁于心,加上身心折磨,早就疲憊不堪,落下了不可逆的舊傷,如今這么一加壓,身體終于不堪重負。 蒼明嘴角不受控制地向外溢血,耳旁是嗡嗡的鳴叫。 他眼前光影漸漸模糊,唯有中間的那個人影是如此清晰。 他早就累了。 蒼明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為什么沒有在蒼南死后的那天晚上跟著一起走,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妄想得到那一點的,哪怕只有一次的認真正視而平等的目光。 他得不到。 一直以來都是他自己在企圖保留著那微末的、可笑的希冀,到頭來卻只是一次比一次狠重的懲罰和侮辱。 他早該心死的。 我不敢了。 青年眼神悲痛欲絕。 我再也不敢喜歡你了…饒了我吧…… 蒼明腦子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他看到了蒼南,看到了很久以前他們四人夜間閑聊談天說地的快樂,看到了他們一個一個接連的慘死,看到了他自己被粗暴裝進籠子里送到重明教,然后遇到了那個讓他痛苦的緋紅色人影……… 最后,所有畫面破碎,無數的痛苦交聚成了一個念頭,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 讓我死。 蒼明想,殺了我吧。 “本座真是養了一群好狗?!逼钫研χf,眼底卻沒有一絲的笑意,只是無邊的陰影與暗藏的怒火。 暗琰幾人早已跪伏在地,額頭抵在冰冷的地上,隱隱冒出冷汗。 他們沒想到主人會這時候突然過來。 幾人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陽奉陰違,這可是等同于背叛的大罪。 祁昭踱步到暗琰身前,即隨暗琰感到呼吸一窒,祁昭掐著他的下頷將他上半身提了起來,被迫直視那雙充滿怒火的冰冷雙眸:“統領大人不給本座一個解釋?” 暗琰壓抑地輕咳了兩下,沒有任何掙扎,艱難道:“屬下死罪?!?/br> 竟也不再解釋了。 祁昭冷哼一聲,手中發力,在暗琰快要受不住時將人猛的扔到墻壁上,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暗琰猛的吐出一大口血,緊捂著咽喉不住地咳嗽,急促而克制。 祁昭心中早已怒極,他面上克制不顯,威壓卻毫不掩飾地釋放,不大的空間里頓時變得更加沉重,幾人都被壓在地上,汗水早已浸透了后背。 南炯還勉強站著,心中也有些慌亂,他強迫自己冷靜了一下,輕拽住教主衣袖,低聲道:“您息怒,還記得方才您與屬下說的話嗎?” 祁昭聞言,怒氣稍稍散了一些,他看了一眼刑架上綁著的渾身浴血的青年,本就忍痛到了極致,又受到了方才祁昭是內力壓迫,終于不堪一直以來的重負,昏了過去。 祁昭壓下怒氣,召出暗衛將暗琰他們押走。 暗珣看了一眼人事不省的蒼明和被帶走的同僚,嘆了口氣,招來周圍的一個暗衛,吩咐道:“去請藥堂主來一趟……” ——— 月過枝梢。 暗珣穿過樹影,立于一棵樹下,面前是燈火通明的刑堂。 暗衛抬頭看了看月,估摸了一下時間。從主人發怒到現在也過了近兩個時辰了,自家統領和那幾個暗衛一起被教主扔去受罰,過了一個多時辰了。 暗珣有些擔憂的想,這時間未免有些太久了。 他也沒能想到暗琰會想先殺了蒼明,還正趕上教主去的時候。 這事情鬧的…… 他揉了揉眉頭,余光瞥見不遠處從刑堂里正踉蹌走出的人影,一驚,立馬快步過去扶住那人,才沒讓他體力不支而倒地。 “怎么這么久?”他低聲問。 暗衛統領輕喘著,幾乎全然依靠身側暗珣的攙扶才能站穩。他一邊往前挪步一邊道:“挨了他們的雙倍?!?/br> 暗珣一直覺得統領身上的黑衣濕漉漉的,開始以為是冷汗,張開手對著月光一照,才發現竟全然都是粘稠的鮮血。 他當即道:“我送你回去?!?/br> “不必,”暗琰一口回絕,“我還不至于連這點路都走不回去,你得去主人身邊?!?/br> “這段時間有貳隊他們,主人身邊不差個我?!?/br> “你這叫擅離職守?!卑电?,“以前還在暗堂受訓的時候,哪一次的刑罰不比這嚴重?!?/br> 暗珣聞言剛要反駁,但最終還是將言語咽了回去,他輕輕嘆了口氣,轉移了話題:“話說我真沒想到你會動手,之前也沒見你對他有多關注?!?/br> 暗琰一時沒有接話,過了一會,才說:“別把我想得太善良?!?/br> 他對上暗珣愣愣的眼眸,道:“我是真想讓他死的?!?/br> 暗珣剛想問什么,卻被暗琰打斷:“最后怎么樣了?” 暗珣道:“主人讓留著他的命,我讓人去請了連堂主過來,最后又被帶回藥堂了?!?/br> 他又補了一句:“連堂主挺生氣的?!?/br> “我知道了?!?/br> 兩人走到了一片樹林前,穿過這片樹林就能到達暗衛們的住所。 暗琰對暗珣道:“我自己回去?!?/br> 他又說:“我最近應該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隊內的事情暫時由你代管?!?/br> 暗珣愣了一下,“是主人的意思還是……” “別亂猜,”暗琰覷他一眼,“走了?!?/br> 暗珣沉默了一會,最后只是說:“您慢點?!?/br> 他目送暗琰進入樹林后縱身跳上附近的一棵樹,飛身離開。 暗琰順著樹林往前走,卻沒有到暗衛住所,而是去了相反的地方。 撥開周圍的樹藤,再往前一段路,就能看到一個不大的湖泊。東側有活水流入,西側直接流下山。 湖泊十分澄澈。 從這個湖泊再向東走一段路,就能到另一片較小的樹林——蒼明常待的那片樹林。 暗琰站在岸邊,淡漠地看著湖面。 這片湖藏得比較深,很少有人發現這里,加上離暗衛住所又比較近,所以一般暗衛剛出完任務或是受了罰都會跑來這里泡一泡,洗去身上的血污。 暗琰已經很少來這里了。 但他記得,無論他哪次來,總能看到那個瘦削的青年。 蒼明平日里要承受教主的發泄,有時還要被教主的一些近侍暗衛玩弄,他來這里的次數總是最多的。 有時候他真的很佩服蒼明,能在這樣的情境下堅持不自盡,即使是在一直等的人死在自己眼前后。 暗琰胡亂脫掉已經被血浸透了的上衣,走進湖里。清澈冰冷的湖水逐漸沒過腰側,沒過布滿血紅色的新鮮鞭痕的蒼白脊背。 他靠向湖中的一塊巖石,抬頭望向黑色的天穹。 再過不到一個時辰,就該日出了。 過得好快啊。 他心想,他仍記得一年前他去山下將蒼明送到教主面前,然后就是長達一年對蒼明的反復折磨。 他分明看得出,主人對蒼明的情感已經不僅僅是“恨”在支撐了,而是一絲無法言明的、模糊的情感。這是從前主人從來沒有過的,包括在對待暗曜上。 蒼明與暗曜不同。 暗曜是主人的下屬,是主人最喜愛的狗,最順手的刀。他能夠討主人愉悅,無論是在床上還是日常行事里。 但也僅限于如此。 蒼明不同,主人恨他,但本意只是因為最喜歡的一個東西被弄壞后的憤怒需要發泄。 其實誰都知道,蒼明作為暗衛不過是聽令行事,真正下令殺死暗曜的是蒼明的前任主人。 但沒人在乎,反正主人需要的不過是一個能發泄的東西,真正下令的人遲早會被教主弄死。 暗琰作為統領,對身邊下屬如何對待蒼明一清二楚,從最開始的肆無忌憚,到現在的、與他合謀違抗主人命令、干凈利落地解決蒼明。 身后的傷口在冰冷湖水的冰鎮作用下漸漸麻木,暗琰不再去想這些往事,抬手捧起一抔水洗了洗臉上沾上的血污。 天際隱隱漏出一絲金黃的日光。 之后會怎么樣,誰知道呢。 反正蒼明是死不了了,暗琰想。主人的態度會不會轉變,他也沒資格去猜測。 他突然想起他的副統領在與他出任務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反正也不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那就希望它會是好的吧”。 但愿吧,他心道。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