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他問我，我有沒有真正的愛過他。

    我晃了晃手上的手銬，沖著他露出一個笑容。

    “你猜?！?/br>
    我這么說的。

    直到我槍斃，他都不知道答案。

    傻瓜，我會不愛你嗎。

    我愛慘你了啊。

    傻子，太傻了。

    1

    他是個臥底，我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也不想想，他這么的正氣凌然，在一群犯罪分子里是多么的扎眼。

    “嘿，這小子，有意思?！倍咽譀_著他努努下巴，笑的不像好人。

    哦，本來也不是。

    他好像注意到了對方的目光，連忙挺胸抬頭，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擺出了一副街頭小混混的標準姿勢。

    太標準了啊。

    這下二把手笑得更高興了。

    “讓他過來?！蔽抑钢杆?。

    他愣住了，二把手也愣了。

    “不是，老大，轉性了？”二把手瞪著我，“對男人感興趣了？”

    我翻了個白眼，讓他趕緊去。

    那小孩好像還沒有想到這么快就搭上老大，被二把手帶到我跟前的時候像一只小鵪鶉。

    “小子，有興趣跟著我嗎？”

    “什……什么？”他還愣著，另一邊二把手已經壓著他的頭，沖著我來了個90度的躬。

    這孩子太干凈了，還是不要見識那些骯臟的事了。

    2

    他挺好的，打架特別棒。

    他意識到自己只能跟著我，就就開始好好的討我開心。

    我讓他往東，他絕對不往西；我剛說了那個場子氛圍不太喜歡，他就連夜改了裝修；我說看那個人不太順眼，他就半夜里套了那人麻袋，第二天只能鼻青臉腫的上崗。

    真缺德，只打臉。

    二把手跟我看的津津有味，只不過我還是那個表面不動聲色的大佬，而二把手笑的像是個流氓——本來就是。

    “哎，這個小警察還挺有意思的?！?/br>
    我淡淡點頭，看著手中提著根鋼管，臉上還沾著血的人沖著我走來。

    他被人叫做“瘋狗”。

    他挺喜歡的。

    3

    他是根正苗紅的警校子弟，剛畢業就來當臥底。

    為啥讓一個小孩當臥底？因為他還干凈著，沒有多年的老警察那么不動聲色。

    按理說臥底的生活挺艱苦的，但是他在我的保護下干凈得很，沒有一點臥底應該有的心里疾病。

    我給他真假混雜的線索，又用他的手除掉礙了我眼睛的人。

    一切都正常的發展。

    4

    正在我琢磨著弄個理由好把他送走的時候，出事了。

    5

    說實話，小孩子被一時蒙蔽了眼睛，喜歡上一個人很正常，特別是在我們一起奮斗（bushi）了三年的時候。

    我是個有原則的人。

    不沾毒，不逼良為娼，不玩上門逼債的那一套，平常就是跟日劇里的高中生幫派一樣，打打架，搶搶地盤，偶爾去找個自愿的女人玩一玩。

    說實話，我懷疑就是因為這些原因那里才派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來我這里。

    嘖嘖，用心良苦。

    合著是擱我這里練手呢。

    扯遠了。

    也許是因為我的過分正經，他的眼里已經沒有了以前的小心翼翼跟戒備，慢慢變成了看兄弟的眼神。

    我覺得我還是挺有威嚴的。

    然后就不知為何——說不定是我順便給他擋了一槍，也說不定是我順手給了他自己最喜歡的場子。

    二把手那兩天光嚷嚷著我不愛他了，只聽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他傻愣愣的看著我，半天不說話。

    然后，他的眼神，變了。

    挺不好意思的，在他想著如何把我吃下去的時候，我還在盤算什么時候把他送走。

    而且，不要用看小受的眼神看著我?。。?！

    6

    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們確實是睡了。

    我在上面。

    7

    好了，瘋狗成了忠犬，有時候還妄想著反壓我。

    呵，癡心妄想。

    8

    感覺跟小狗相處著挺有意思的，直到那天二把手死了。

    他跟著我十多年了，我們是同一個胡同里出來的，我們是一家人。

    他本來也是不要命的打法，被我慢慢糾正了，不會輕易殺人。

    那一天他把那些試圖在我地盤上販毒的人都敲暈后準備走，結果被放了冷槍。

    對啊，能干毒的怎么會沒有點違禁品傍身呢。

    手底下的小弟把那幾個人都拖了過來。

    那幾個人被一群人圍毆了好幾個小時，要不是我要見活人他們鐵定能把他弄死。

    我坐在審訊室里，旁邊是小警察。

    他聽說了二把手沒了的消息，臨時從隔壁市跑回來的，在我旁邊叨叨了半天，但是我沒有理他。

    他看著我把幾個人被折騰的只剩了一口氣，在我要插死一個人的時候，他哭了。

    咬著唇，眼睛瞪得滾圓，淚珠子順著臉往下落，但是不說話，只是拉著我衣角，眼睛里都是哀求。

    幸好我把小弟們都趕出去了，不然他被別人看到了還怎么混下去。

    “不要哭?！蔽逸p輕的拍了拍他的臉，“這些東西自找的?！?/br>
    “不……”在我插死那個人的時候。

    “不要……”在我電死另一個人的時候。

    “求求你……”在我用手按著一個人的脖子，把他淹死在水盆里的時候。

    “不?。?！你停下來?。?！不能殺人?。?！不要?。?！”在我把那個放槍的人的皮扒下來的時候。

    “楓哥?。?！不?。?！”

    這個平常只是用來嚇唬人的審訊室，又染上了血。

    在我殺了那個當年猥瑣我的變態之后。

    好久沒有扒皮了，都不熟了。

    我走出了審訊室。

    “你們都走吧?！蔽冶е晃掖驎灹说乃?，“你們都沒有沾過血，都還干凈，趕緊的離開，還能清清白白做人?！?/br>
    沒有人愿意走，我也不強求了。

    “把審訊室給清理出來吧?！蔽覍χ股呷?。

    9

    這么多年了，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殺人。

    我把他放在床上，看著他緊皺的眉頭，發白的臉色，源源不斷的冷汗。

    估計是嚇壞了，他發燒，整整睡了三天三夜，到后來我都給他掛上水了才醒。

    他的眼神……怎么說呢。

    他很難過，我也很難過。

    “你……知道，對不對?！笨粗闪训拇?，我還是保持著我那種事不關我的表情，其實心里心疼的不得了。

    “沒錯，把我抓起來吧?！?/br>
    他又睜著眼流淚，直勾勾的盯著我看。

    但畢竟是剛醒，馬上就要再次昏睡過去。

    在他即將閉眼時，我湊到他耳邊。

    “做個好夢?！蔽业纳倒?。

    10

    他沒有找我，說實話，還有一點小小的失落。

    直到槍斃，才看見他。

    他穿了一身正經的警服，據說是專門要求來看我這個被他臥底了四年的黑老大行刑。

    他瘦了好多，臉色也不好，透著一股蒼白，眼中是滿滿的紅血絲，精神特別差。

    我遠遠的看了他一眼，又被故意從他身邊經過，好讓他更好的觀看我的樣子。

    馬上都要擦肩而過了，他問我，有沒有真正的愛過他。

    這話一出來，旁邊的警察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你猜?！?/br>
    我笑了。

    之后的世界就都是暗的了。

    11

    晚安，我的小傻瓜。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