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硯斜睨他，眼神戒備。

    蔣勝礬笑了笑，淡淡道：“不要誤會，我有男朋友的?！?/br>
    沈知硯緩慢地收回目光。

    自從那次柏青岑和蔣勝礬談了判，他們仨便井水不犯河水了，在同一間教室里相安無事到現在，幾乎沒有交流。沈知硯唯一知道的是蔣勝礬課間經常去找石鵬輝，看樣子倆人感情不錯，性格也很互補。

    這倆從前都是囂張跋扈的人，但蔣勝礬現在已經穩重多了，很多同學都說他像換了個人一樣，從頑劣變得寡言，氣質沉穩了不少。

    沈知硯也深有同感。他記得蔣勝礬是從高二出院后開始變的。

    去年夏天蔣勝礬的腺體被柏青岑廢了住院了一段時間，得知他出院的消息后沈知硯心驚膽戰。彼時柏青岑向他表白，他墜入愛河，安心地住進柏青岑的保護罩里，很少關注蔣勝礬的事。

    后來他看了論壇才知道，蔣勝礬回校后去了一段時間心理咨詢室，每天都在吃抗抑郁的藥物。蔣勝礬也就是那時和石鵬輝在一起的，過了很久他的精神狀態才漸漸好起來。

    高三剛開學的時候，沈知硯擔心自己的種族問題被蔣勝礬反悔泄露出去，經常關注蔣勝礬的一舉一動。蔣勝礬總是帶給他一種陰郁的感覺，但情緒似乎很好，看見他的時候還會笑。

    沈知硯走神了一會兒，勉強放下戒心問道：“老師說班會要增加什么活動？”

    “就是一個問答環節?！笔Y勝礬說罷，又道，“轉移話題？就這么不想談他?！?/br>
    沈知硯看著蔣勝礬上揚的嘴角，心想：又來了，又是這種笑。

    “還有十分鐘就要開班會了，”沈知硯說，“別的話題就不要耽誤時間了?！?/br>
    他們在樓道里并肩往前走，蔣勝礬沉默了幾秒，呢喃著重復了一句：“別的話題……”他又笑了一聲。

    長長的樓道里人很少，現在正是下午大課間做cao結束的時候，窗外傳來cao場上學生排隊回教學樓的音樂。

    這首經典的曲子洋溢著青春歡樂的氣息，充斥在金燦燦的樓道里，本該是溫暖的氛圍卻詭異又沉悶。沈知硯不禁加快了腳步。

    “小狗日記樓主是他吧？”

    蔣勝礬說：

    “真可憐?！?/br>
    沈知硯步子一頓。

    “誰？”

    蔣勝礬：“他?！婵蓱z?！?/br>
    沈知硯扭頭看他，看到蔣勝礬那雙微微瞇起來的含笑的眼睛。

    沈知硯眉心一擰。他默然地走了很久，聽見前方樓道口傳出從cao場上樓來的同學們的哄鬧說話聲，安靜的長廊逐漸變得嘈雜。

    “……他給了你多少錢？”沈知硯開口。

    沉默持續到進教室的前一秒，蔣勝礬才沖他一笑：“不只是錢?！?/br>
    說罷蔣勝礬便走進了教室里。

    沈知硯快步跟上去，卻發現教室里已零星坐了幾個同學，不便再談。他把話都咽了下來，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皺著眉頭。

    兩分鐘后柏青岑從門口走進來，臉上呈剛運動過的紅，手拎著領口微微扇著風，坐過來時帶著一身清爽的箬竹味。

    “開會開得怎樣？”柏青岑說。

    沈知硯臉色凝重地開口：“你到底答應了蔣勝礬什么？”

    柏青岑的表情空白了一剎那，回頭望向蔣勝礬的位置。蔣勝礬坐在那兒沖他一笑。

    “……怎么了？”柏青岑把頭轉回來，看向沈知硯。

    “快點兒告訴我?！?/br>
    “……”

    柏青岑的胳膊搭在桌面上，手拾起了一根筆隨意地轉了兩下。他垂眸看著手里的筆，道：“現在還不能說?！?/br>
    “為什么？”

    沈知硯焦慮感又翻了一倍，好像心里被點了一把明火。周圍同學們吵吵鬧鬧，只有他們的小角落死寂。

    他看著柏青岑悶聲不語的樣子，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平息情緒后語氣沉重地開口：“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我？”

    柏青岑抬起頭，看向黑板旁掛著的墨綠色的小木板。上面白粉筆工工整整地寫著字：

    高考倒計時47天。

    “高考結束?！?/br>
    沈知硯也抬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好?！鄙蛑幮睦锏慕箲]依舊壓不下去，可他又無話可說。

    他看著書桌上的課本，只覺得自己現在學的每一秒都寄生在了柏青岑身上。

    “我再重申一遍，”沈知硯的心頭像是被壓了一塊重物，呼吸有些不暢，“如果你為了我的高考付出的代價很大，我可以放棄高考?！?/br>
    柏青岑柔和的眼神帶著笑意，伸手慢慢拍了拍沈知硯的手背：“別擔心了?！?/br>
    沈知硯默默地點了下頭。

    上課鈴打響，他走上講臺主持班會，站在放映ppt的幕布前，投影儀映出的光照在他身上。他放眼臺下，同學們一張張臉仰著看他。

    他的目光掃視一圈，看向了柏青岑。

    柏青岑兩只胳膊放在桌面上，向他握拳做了一個小幅度的加油手勢。

    沈知硯笑了一下。

    班會課開始了。

    臺下一屋的學生，只有柏青岑的同桌位置是空的。

    柏青岑目不轉睛地看著臺上大方主持的沈知硯，那是他曾經不想和別人分享的寶物。他當初為了把沈知硯占為己有不擇手段，現在看著他的寶物在眾目之下閃閃發光。

    沈知硯應該過上自己想過的人生。

    而他要做的就是保護好沈知硯要走的每一步，以彌補沈知硯十七年被人破壞的足跡。

    隨著掌聲響起，沈知硯走下臺來和他坐到一起。班會課到了下一個環節，上臺的人變成了學委。沈知硯眼睛看著臺上做出假裝聽講的模樣，壓低聲音道：“你打算什么時候跟我表白？”

    柏青岑瞬間回神，怔愣地應聲：“嗯？”

    沈知硯繼續看著臺上，沒理他。

    柏青岑琢磨了幾秒回過味來，失焦的眼睛漸漸有了光，微笑道：“你……愿意了？”

    沈知硯的頭微微向后扭了一下，看向斜后方的眼神帶著不悅，又很快收回視線：“不想讓你被嘲笑?！?/br>
    他說完隔了幾秒，又看柏青岑一眼，沉默了一會兒。

    柏青岑說：“不急?！彼聪虻褂嫊r的木牌，“等高考結束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