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賀淳背著林述文回到民宿。

    前臺姑娘正端著一碗面條，邊看手機視頻邊吃，聽見聲音抬起頭。

    賀淳跨進大門，怕林述文磕到腦袋，背彎得很低，林述文猛地往下一沉，嚇了一跳，手臂用力一勒。

    賀淳瞬間窒息：咳咳咳咳！反手狂拍林述文手腕，示意他輕點。

    林述文趕緊松手，“抱歉?！?/br>
    前臺姑娘直勾勾朝他們看，賀淳側頭，深邃漆黑的目光對上她，姑娘一怔，趕忙躲開視線。

    民宿一共三層，沒有樓梯，賀淳慢吞吞上樓，走了兩步，停下來，可憐巴巴說，“林述文，我酒沒醒透，有點暈，背你上樓危險?！?/br>
    林述文從賀淳背上跳下來，摸他頭。

    他們走廊上遇見了一對剛入住的小夫妻，丈夫正拿房卡刷門，妻子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小男孩長大嘴巴，抬起頭看賀淳。

    “大哥哥，你好高啊?！?/br>
    “呵?！辟R淳低頭看向腳邊的小不點兒，表情高冷，“多喝牛奶?！?/br>
    小男孩扁嘴，奶聲奶氣的，“可我不喜歡喝牛奶?！?/br>
    賀淳說，“那你慘了，我超喜歡喝牛奶的?！?/br>
    賀淳掏出房卡，帥氣刷開隔壁房門，林述文一言不發跟在他身后進屋，門關上后，才幽幽道，“你這個騙子，你明明喜歡可樂?！?/br>
    賀淳無法反駁，冷哼一聲，回身把林述文摁在門上，抱著腦袋啾啾啾啾一頓狂親。

    林述文被賀淳又揉又親，后腦勺發燒翹起一個小尖尖。他推開賀淳暈頭轉向地撲進大床，四肢攤開，呈太字狀。

    “這酒后勁好大?！绷质鑫哪樎裨诒桓C里，含糊道。

    在外面吹風以為清醒了，回到室內暖過來，腦子又開始混沌。

    賀淳坐在床沿，拍拍林述文又圓又翹的屁股，欠抽道，“老公，你行不行啊?！?/br>
    “……”

    林述文軟綿綿翻身，蹬掉鞋子，用腳丫子踹賀淳屁股，叫他滾。

    賀淳被蹬下床沿，笑嘻嘻站起來，去廁所噓噓。尿到一半，林述文也來了，靠在門框上垂眸看賀淳的jiba。

    賀淳抖了抖，“老公大吧？”

    林述文說，“你水喝少了，尿有點黃?！?/br>
    “哪有?！辟R淳矢口否認，沖水，走到洗手臺前，“你嫉妒?！?/br>
    林述文猶豫片刻，貼著賀淳后背走進廁所，也準備掏唧唧尿尿，可他搖搖晃晃站不太穩。

    賀淳見狀，過去扶住林述文，幫他握住，對準，“尿?！?/br>
    “……”

    賀淳晃了晃手里那根漂亮的jiba，“別緊張，噓?”

    林述文糾結萬分地尿出來，賀淳看了一眼，說，“顏色很清爽?！?/br>
    林述文突然就很想轉身滋他一身，狗崽子的，越來越狂了。

    賀淳：“去洗手?！?/br>
    “哦?！毕吹揭话?，林述文一頓，“把尿的是你，為什么洗手的是我？”

    賀淳也一愣，覺得甚有道理。

    “……咱們以后還是少喝酒吧?！?/br>
    “好?！?/br>
    賀淳一手攬林述文，一手握一次性牙刷，倆人對鏡刷牙，一口泡沫。

    林述文不住往上瞥，咕噥著抱怨，“你刷輕點，牙膏沫飛我頭上了?！?/br>
    “唔?！辟R淳含糊地應一聲，把頭擱在林述文肩膀上，“這樣呢？”黏糊得要命。

    林述文嘆氣，放棄掙扎。

    兩人在浴室折騰半天，賀淳把里里外外洗干凈的林述文抱到床上。

    “做不？”

    林述文懶洋洋趴在賀淳胸膛上，“做吧?！?/br>
    “那你動一動呀？”

    林述文一個翻身，從賀淳胸膛滾下來，攤平在旁邊，“你來，你動?！?/br>
    賀淳額角一抽，伸手去撓林述文腰間的癢癢rou，后者咬牙憋了一會，終于忍不住了，被折騰得嗷嗷亂叫扭來扭去，臉色漲得通紅。

    把人欺負夠了，賀淳把笑得手腳脫力的林述文攬進懷里，取過床頭柜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

    “不做了，看電視?！辟R淳說。

    “嗯?！?/br>
    “想看什么？”賀淳隨手摁，“點播個電影？”他們把枕頭墊在后背，互相依偎，賀淳百無聊賴地翻頁，并觀察林述文的反應，看他對哪個感興趣，“……讓子彈飛看不，重溫經典，嗯？”

    林述文點頭，賀淳按下播放鍵，屏幕彈出vip電影需付費的提示。

    “不看了?！绷质鑫恼f。

    “看?！辟R淳拿出手機，掃碼，綁定，付錢。

    經典的廣電總局電影開場聲響起，林述文抱著枕頭，靠在賀淳肩頭，后者攬著他的肩，手指時不時撫摸耳后的碎發。

    電影很精彩，節奏緊密全程高能，即便曾經看過，林述文依舊被引人入勝的劇情吸引。倒是賀淳，比起看電影，不如說在看林述文。

    林述文笑，他跟著笑。林述文面色嚴肅，他跟著板起臉。

    終于，側方不斷襲來的目光過于guntang熱烈，林述文耳根漸漸泛紅，“你別一直盯著我看?！?/br>
    “哦，好?！辟R淳點頭，把視線移向電視，總算是放過了林述文，倆人安安靜靜靠在一起看電影。

    直到電影結束，幕后工作人員的名字緩緩滑過屏幕，賀淳輕嘆一口氣，平緩低沉道，“林述文，我覺得好幸福啊?！?/br>
    林述文側頭看他。

    “躺在一張床上，想zuoai就zuoai，不想zuoai就抱在一起看電影?！?/br>
    林述文緩緩眨一下眼睛，沒說話。

    賀淳低笑，“一想到以后會一直這樣跟你過日子，我就覺得很幸福?！?/br>
    賀淳的眸色很黑，專注望過來時，有種深淵般的吸引力。林述文望著那雙眼睛，嘴唇抿住，還是沉默。

    賀淳咧嘴一笑，“日子過久了，肯定會有摩擦，但你別怕，吵架時我會讓著你的?！?/br>
    “賀淳，一輩子很長的?！绷质鑫臏\笑，“誰知道未來是什么樣子?！?/br>
    “我跟普通人能一樣嗎？”賀淳理直氣壯道，“我是狗??！很忠誠的，一生只認一只貓?！?/br>
    “你傻逼啊……”

    林述文撩開肩膀上的手臂，鉆進被窩，背對他睡下。賀淳抬手關掉床頭燈，屋內陷入黑暗。他拱進被窩側躺，貼近林述文，讓他的后腦勺枕著自己的肩膀，霸道又宣誓主權地攬住腰。

    “晚安，林述文?！?/br>
    林述文聲音暗啞，像是從壓抑干澀的喉道里硬擠出來的，“晚安，傻狗?！?/br>
    ……

    窗簾后的木窗外，風刮過高大粗壯的古木站在河畔，葉片簌簌作響，樹下一盞路燈，點亮一圈土地。河水無聲流淌，在風的撩撥中蕩開道道波瀾。

    山里的夜晚靜謐安然。

    屋里也很安靜。

    被窩拱起，暖烘烘的包裹住床里的兩個人。

    林述文在哭，眼淚悄無聲息爬滿臉頰，他側躺著，guntang的淚水滑過太陽xue，沒入枕頭。

    賀淳摟著他，平日深邃凌厲的雙眸閉著，呼吸深長而平穩，下巴抵在林述文頭頂，整個人占有欲十足地圈住懷里的人。

    林述文狠狠咬住手指，瞪大眼睛，拼命壓抑哭泣時伴隨的抽氣，然而不論他如何努力，即便咬破手指，也無法控制肩膀的抽動。

    林述文狼狽地往前挪了一些，想離開賀淳，躲到廁所里去哭。

    哎。

    耳邊響起嘆息。林述文一僵。

    賀淳去摸林述文的臉，濕漉漉的，糊了一手眼淚鼻涕。

    他撐起身體，林述文趕緊道，“別開燈！”

    唰，唰，唰。賀淳探身抽出三張抽紙，手繞到林述文跟前摸黑cao作，一張擦眼淚，兩張擦鼻涕。

    林述文尷尬地鉆進被窩深處，縮成一團。賀淳隔著被子，輕拍。

    林述文冷靜下來，窸窸窣窣爬進賀淳懷里，把臉埋進胸膛，聽對方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醞釀很久，林述文開口了。

    “再給我一張紙，鼻涕快流出來了?！?/br>
    賀淳低笑，取過抽紙替他擦鼻涕。

    林述文紅著眼眶和鼻尖，可憐兮兮吁氣。他在賀淳面前丑態百出過太多次，狼狽著狼狽著，臉皮逐漸變厚。

    反正是賀淳，沒關系的。

    林述文吸吸鼻子，說，“我去看病了，做心理治療?！?/br>
    “嗯，我知道?！?/br>
    “我覺得自己的狀態變好了一些?！绷质鑫膯?，“你能感覺到嗎？”

    “感覺到了”賀淳說，“你一直都很好，之前也好，現在更好了?！?/br>
    “賀淳，你喜歡我什么？”

    賀淳捏著林述文的后頸rou，說，“長得好看?！?/br>
    “膚淺！”

    被吼了，好兇哦。賀淳笑起來，胸腔震顫。

    林述文從懷抱中抬起頭，抱住賀淳腦袋討要了一個親吻，隨后再次躲進溫暖堅實，避風港一般牢靠的胸膛里。

    “我小時候……我挺壞的，成績好，總是表現得樂于助人，其實心里覺得別人笨死了?！?/br>
    傲嬌貓，賀淳想。

    “后來跳級讀初中，年紀太小，被孤立被威脅，不敢跟家里人說?！蹦菚r的他又矮又瘦，被一群叛逆的初中生欺負，偷板凳，撕作業，搶錢，拖到小巷子里挨揍。

    林述文把冰涼的腳丫子貼到賀淳小腿肚上，取暖，“我跟你說過，我跟他住上下樓，他一家都是聰明人，唯獨他平庸，所以他父母很失望。但他很努力，努力到偏執?！?/br>
    “嗯?！辟R淳揉了揉林述文頭發。

    “一個孤僻的人，配上一個偏執的人，唔，我們一起長大，后來在一起了，談戀愛?！绷质鑫氖÷粤撕芏?，那些執念的過去，他現在覺得不重要了。

    賀淳又嗯了一聲，這次調調有點酸溜溜的。

    “他18歲生日的時候，我跟他zuoai了?！?/br>
    賀淳后槽牙一緊，“那時你多大？”

    “沒做成?！绷质鑫牡?，“他不舉?！?/br>
    賀淳：“……”

    “我長得好看嗎？”

    “好看?！?/br>
    “是的，好看，長大后更好看了，很多人跟我表白，他因為嫉妒和自卑變得愈發偏執。我們嘗試了很多次，別說插入了，他連硬都硬不起來，也拒絕我當上面那個?！绷质鑫纳詈粑?，閉上雙眼，“我跟

    他考上了一個城市的大學，陪他去醫院治療，嘗試各種方法，都沒有用?！?/br>
    明知道自己該當個安靜的傾聽者，可賀淳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去踩一腳，“你有我了，我硬?！?/br>
    “嗯?！绷质鑫谋毁R淳咬牙切齒地語調逗笑，可惜笑意很快淡下來。

    他沉默了很久，才艱難而緩慢道，“你從我衣柜里收刮的那堆性愛玩具，記得嗎？”

    “嗯，記得?！辟R淳輕拍著林述文后背的手一滯，隱約猜到了什么。

    “那都是他買來用在我身上的?！?/br>
    “開始只是調劑和情趣的嘗試，他說看見我爽，會得到心理上的滿足?！?/br>
    “然后情趣變成了折磨，他說喜歡我失控的模樣?！?/br>
    “再后來，我跟別人吃飯，對別人笑，和別人出去玩，他都會生氣，把我綁在床上……”林述文喉嚨一哽，顫聲道，“他用各種各樣的刑具強迫我一次又一次高潮甚至到失禁，嘲諷我，辱罵我，我被弄暈過很多次，每一次都以為自己要死了?！?/br>
    覆在后背的手掌猛一用力，林述文被抱緊。賀淳的怒不可遏，落在林述文額間的親吻卻很溫柔。

    “我覺得他瘋了，我想離開他。畢業后，我瞞著他到了很遠的地方工作，躲他，每天都很忙很累，可我覺得我活過來了……我以為我解脫了……”林述文沙啞地喃喃，“我以為……”

    眼淚從眼眶滾出，林述文自己卻沒發現。賀淳低頭，抹去他臉上guntang苦澀的淚水。

    林述文握住賀淳的手，牢牢抓住，“賀淳……你喜歡我嗎？”

    “喜歡?！辟R淳一字一頓，堅定而鄭重，“我喜歡你，林述文?！?/br>
    “喜歡不夠！”林述文失控地低吼，渾身顫抖，　“喜歡不夠，賀淳！賀淳……你要愛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