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李何是被敲門聲吵醒的,咚咚咚,又急又鬧,他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從床上坐起。 “是誰?”他問,昏沉地走出臥室,還沒到門邊,砰一聲,厚重的防盜門豁然洞開,睡意瞬間被嚇走大半。 是薛馳邈,背光立在門口,“老師?!?/br> 他兩三步邁進來,神情如釋重負,“抱歉,老師,我太著急,把門踢壞了?!?/br> 李何見是他,沉默片刻后轉身走到客廳一角,拿起電話冊翻找之前換鎖師傅留下的號碼。 “今天你沒去學校,也沒請假?!蹦_步聲從身后靠近。 “眼睛腫得像桃一樣,哭啦?”微涼的手指輕輕搭上李何的下頷,“好燙,”薛馳邈擎著他的臉向自己那邊扭,皺眉道,“老師,你發燒了?!?/br> “嗯?!崩詈慰人灾?,鼻音很重。他昨天吃完藥倒頭就睡,凌晨體溫降下來,實在忍不住,去沖了個澡,忍著惡心導出體內的jingye,一受涼,又燒起來。 “去醫院?!毖︸Y邈不由分說地抽走李何手中的電話冊,“我弄壞的,我負責找人修,老師,你先跟我去醫院?!?/br> 李何偏過頭,“有退燒藥?!?/br> “你燒得太厲害了?!毖︸Y邈抓著他的手腕。 “鎖壞了,家里不能沒人?!?/br> “這個老師你不用擔心,我找人過來看著?!毖︸Y邈邊說邊環視這間頂多六十平的小房子??諝庵衅≈奶聪阄?,家具很少,都陳舊而老朽,電視機是笨重的臺式。天花板有成圈的黃斑與水漬,墻上掛著本已經撕掉一半的老黃歷,還有張照片,裱在實木相框里。 照片是李何和一個女人的,李何比現在稍微胖一些,眼神柔和但明亮,女方五官姣好,有種靜態照片蓋不住的生動。兩人都穿著白襯衣,肩并肩笑得有些羞赧,背后是正紅的底色。 是他們的結婚照,原來李何笑起來眼下會擠出一對細而飽滿的臥蠶。薛馳邈看了一陣,說:“門一時半會換不好,老師,要不這兩天你來我家住?!?/br> “不用?!崩詈握f,但薛馳邈更固執,“先去醫院開藥,然后老師你和我回家?!?/br> 見李何抗拒地抿起嘴,他又換上副笑臉,軟了語氣,“老師,你和我客氣什么,你家連空調都沒有,那么熱,生了病哪能好。聽話,乖一點?!?/br> 李何僵立在原地,盯著自己的腳尖,過了半分鐘,默默點頭。 薛馳邈的眼睛彎起來,“等我幾分鐘?!?/br> 他轉身出了門,噔噔跑下樓,沒五分鐘就又上來,氣喘吁吁地,拿著包口罩和一頂嶄新的棒球帽。他拆出一只口罩給李何戴上,又把帽子扣在他頭頂。 圍著李何轉了圈,把他被帽檐壓得擋在眼前的頭發撥到耳后,薛馳邈滿意地說:“這樣別人就認不出來了?!彼麖澫卵?,隔著口罩和李何碰了下嘴唇。 李何家在最頂樓,到樓下時已經有出租車在等。醫院附近有賣包點的小店,薛馳邈買了燒賣和豆漿,趁等號遞給他,讓他稍微墊下胃。 李何在外面不想和他爭執,順從地接過。他沒什么胃口,喝了半杯豆漿,燒賣咬了個尖就放下了。 “飽了?” 李何點頭,“我去丟一下?!?/br> “給我吧?!毖︸Y邈接過,啜著李何用過的吸管喝完了剩下的豆漿,又拈起缺了個角的燒賣囫圇填進嘴里。袋中還有只完好的,他卻一動沒動,連著塑料袋和豆漿杯一起丟進了垃圾桶。 好在工作日人少,薛馳邈一直寸步不移地守著李何也不算太顯眼??丛\時他也要跟著進去,李何不讓,眼瞼因為身體的高熱而充血,紅得有些可憐,要哭了似的。 薛馳邈看的心癢,壞心地又湊上去,李何著急了,使了全身的勁猛地推他。 薛馳邈被搡得趔趄,扶著墻才站穩,他抬起頭,好看的眼睛彎著,有些無奈,“勁還不小,這么怕被人看見?”面前門早已被掩上。 結果是要輸液,燒到快三十九度李何反而沒有其他感覺了,只剩困倦和疲憊,四肢異常沉重酸痛,他靠著座位昏昏欲睡。 薛馳邈坐在他旁邊刷手機,時不時往輸液袋上瞥一眼,“老師,醫生說這幾天飲食要清淡,中午你想吃什么?” 李何裝作睡著不答,良久,他手指一熱,薛馳邈把手伸了過來。 是那只正在輸液的手,薛馳邈先是試探地挨近,李何聽見他嘟囔了句“好涼”。見李何沒有反應,他又得寸進尺地增加接觸面積,一點點抬起李何的胳膊,把自己的手墊到他的下面,掌心向上,虛握著。 薛馳邈個子高,手也大,輕松將李何包住,寶貝似的捧在掌心。源源不斷的熱度從下方傳來,冰冷的手掌很快被溫暖,連著針眼處的痛楚都減輕不少。他的小指輕輕搭在李何的手背上,指腹有些不同尋常的粗糙,抵著皮膚的感覺微微刺癢。 李何忍耐了一陣,假借醒來起身的動作抽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