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煬不知道為什么周牧言只是去了趟醫務室后就變成了這個蔫蔫的樣子，有點像他之前每次考不好挨批過后什么都提不興趣的時候。

    周牧言在說完那句話后便沒再開口講話了，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陸嘉煬雖然不知道他發生了什么，但他感覺這周牧言身上的低氣壓莫名的也不敢吭氣了。

    他有好多想問的，但他不敢。

    他們原路返回初中部走出校門之后，周牧言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又看了一眼外面車水馬龍般的街道。

    “喝酒嗎？”他抬眼看向陸嘉煬。

    “??？？？”周牧言愣了一下，“你說什么？”

    周牧言嘆了口氣，“怎么連中國話都聽不懂了，有時候真懷疑你能考上一中不能?！?/br>
    陸嘉煬：......

    “人身攻擊可沒意思了啊?！?/br>
    “喝酒，去嗎？”周牧言忽略他的話有些無所謂的說。

    陸嘉煬突然笑出聲，“你認真的？”

    “我什么時候不認真了？”

    “你可是連啤酒都能喝醉?！标懠螣敛涣羟榈牟鸫┧?，“再說了你知道酒吧在哪嗎？”

    “......”

    “別到時候你點個橙汁哇哈哈什么的可就搞笑了啊言言?！?/br>
    周牧言瞪了一眼陸嘉煬，“你的廢話什么時候變成這么多了?！?/br>
    陸嘉煬忽然故作憂愁，抬頭望天，“在我被失戀的時候?！?/br>
    周牧言略帶無語的看了一眼他。

    “說真的，你真想去喝酒？”

    “嗯?！敝苣裂孕α艘幌?，“突然有些感興趣了?！?/br>
    “行唄，晚上走著？”

    “別晚上了，就待會吧?！敝苣裂哉f。

    陸嘉煬略帶嫌棄的看了一眼周牧言，“你土不土啊，誰家酒吧七八點去啊?！?/br>
    周牧言：......

    “十點多的時候我去你家叫你?！标懠螣鋈幌裣氲搅耸裁匆粯?，“那你這次萬一又喝醉了我怎么把你弄回去，對了你哥今天在家嗎？”

    一想到周昂的那張臉，周牧言忽然冷哼一聲，“隨你，反正你別把我丟在大街外面就行?！?/br>
    陸嘉煬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你的意思是...到時候你喝醉了只有我一個人？？？”

    “我沒這么說?！?/br>
    “......”陸嘉煬總感覺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然后毫不猶豫跳下去了，他接著恨恨地開口說，“總有一天你會把我忽悠瘸了?！?/br>
    周牧言樂不可支，他忽然覺得心情似乎好了點。

    ＊

    晚上他到家的時候，許婷差不多快把飯做好了，周文海在單位值班，因為快年底了，他負責的那一塊轄區忙不少，大事小事都要處理。

    吃飯的時候，許婷給周牧言夾了一塊排骨，溫聲開口，“這個寒假要不要給你報個輔導班？”

    “報輔導班干嘛？”周牧言吃著米飯含糊著說。

    “中考啊還能有什么？”許婷皺了皺眉頭，“我也不指望你能像你哥那樣不讓我們cao心了?！?/br>
    周牧言聽見這句話忽然輕不可聞的低笑了一聲，語氣略帶嘲諷，“是啊，周昂多好啊，好到回回第一，好到不用你們cao心，好到都高三了還和小姑娘談戀愛呢?！?/br>
    許婷一愣，隨即放下筷子，語氣有些嚴肅，“你哥談戀愛了？”

    周牧言夾了一根小青菜，揣著明白裝糊涂，有些吊兒郎當的，“我亂說的?！?/br>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他已經習慣了小青菜那略帶苦意的味道了。

    許婷再一次對著周牧言說那些能讓他耳朵里起繭子的話，“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你別管你哥干什么，反正你大學前不準談戀愛，知道嗎?！?/br>
    周牧言敷衍的“嗯?！绷艘宦?，隨后把碗往前一推，“我吃好了?！?/br>
    “行，去你屋里學習吧?！?/br>
    周牧言坐著沒動，他想了想開口說，“我今天要去陸嘉煬家里睡?！?/br>
    “好好的去人家家里睡干嘛？”許婷看了一眼周牧言。

    “他父母不在家?！敝苣裂噪S便扯了個理由。

    “那讓他來咱們家啊?！?/br>
    “...他...不太好意思?！?/br>
    許婷有些奇怪，這么大的男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禁不住周牧言的軟磨硬泡還是同意了。

    九點多的時候陸嘉煬給周牧言發微信讓他下樓。

    周牧言到樓下的時候，陸嘉煬已經在等著他了。

    “不至于穿的這么sao氣吧？”他看著陸嘉煬的著裝一時有些想笑。

    “什么sao氣...這叫洋氣?！标懠螣J真的反駁他。

    “嗯...確實洋氣?！?/br>
    陸嘉煬穿了個熒光綠的防風衛衣，寬松的休閑褲，腳上隨便穿了個倒鉤。

    和他相比周牧言可就含蓄多了，普普通通的杏色棉外套，里面疊穿了個灰色衛衣，下面牛仔直筒褲，把他的腿顯得又直又長，腳上就是最平常的匡威。

    周牧言打算去車庫把自己的山地車騎出來，陸嘉煬攔住他，“你干啥去？”

    “騎車??？”

    陸嘉煬樂了，“別告訴我你要騎自行車去酒吧?！?/br>
    周牧言看了一眼陸嘉煬，“不行嗎？”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吧，這酒吧門口都是一輛輛豪車，我們騎個自行車去是不是有點奇怪？”

    周牧言認真的想了想，“我覺得還好?！?/br>
    “......”

    “那我怎么去？”陸嘉煬還是不死心。

    要不是他還沒成年，不然他就把他家里的車開出來了。

    “我帶你？”周牧言一邊說一邊思考著帶他的可行性。

    陸嘉煬有點想哭，早知道來的時候就應該偷偷把他的氣門芯給拔了。

    周牧言又看了一眼反著螢光綠的陸嘉煬，眉毛皺了皺，“還是打車吧?！?/br>
    他可不想帶著到哪都發著光的陸嘉煬。

    看著有點像行走的熒光棒。

    “好嘞?！标懠螣查g開心了，掏出手機準備叫個車過來。

    不一會兒，出租車便穩穩當當的停到了小區門口。

    “到意外路過?！标懠螣簧宪嚤銏罅宋恢?。

    “這酒吧名可真奇怪?！敝苣裂孕÷曕止局f。

    陸嘉煬看了一眼周牧言給他解釋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家酒吧老板曾經說過，這人與人之間就是意外和路過這兩種關系?！?/br>
    “意外相遇，意外在一起，兩個人會有各種可能性?！?/br>
    “而路過呢，只能是路過，無論經歷過什么，無論怎么努力，也只是路過?！?/br>
    “酒吧里也是這樣，更多的是萍水相逢，一夜貪歡，不過遇到了真愛也說不定?！标懠螣柭柤?。

    周牧言若有所思的笑了一聲，“你知道的還挺多?！?/br>
    “我小叔開的，知道的多一點?！标懠螣行┎灰詾槿?。

    “這樣啊?！?/br>
    “嗯咯?！?/br>
    車子拐到酒吧一條街后，周牧言看著外面的繁華夜色忽然愣愣地開口，“你說...開酒吧賺錢嗎？”

    “肯定唄，不賺錢的話怎么會有酒吧一條街呢?！?/br>
    周牧言不說話了。

    下車之后陸嘉煬忽然拽住周牧言，低聲說，“要是待會兒安檢問你你多大了，你就說成年了，他們一般不看身份證?！?/br>
    “行?！?/br>
    起風了，周牧言把衣服扣子一顆一顆的扣好，他看了一眼陸嘉煬，“你穿的不冷??？”

    “我們潮人不怕冷?！标懠螣f著打了個噴嚏。

    “...行吧?！?/br>
    酒吧里已經開始慢慢來人了，陸嘉煬故作熟練地開了個卡，“言言你想喝啥？”

    反正他小叔也不會要他的錢。

    周牧言皺著眉頭想了想，他又想去查百度了。

    “我隨便吧?！?/br>
    陸嘉煬想了想對酒保說，“蘇格登，不加冰塊，然后再給他來杯金湯力別放黃瓜?！?/br>
    一杯威士忌，一杯雞尾酒，度數都不高。

    酒吧里昏暗迷離的燈光讓周牧言一時還不太適應，陸嘉煬口中的那些酒的名字他都沒有聽說過。

    像這種娛樂場所許婷是不可能讓他來的，而且他本身也沒什么興趣。

    他對酒吧最多的了解也只是從電視節目上了解到的。

    他不知道今天晚上的這一時沖動到底是好是壞，他只是想喝點東西麻痹一下自己，這樣他可能就不會總是想著周昂給他說的那句話。

    ——你讓我覺得很討厭。

    這句話像是一根刺一樣深深的扎在他的心上。

    想起來就覺得有點難過。

    他還是想不明白周昂為什么會這樣對他，周牧言之前一直覺得沒有無緣無故的討厭，但這個認知卻因為周昂而被否定了。

    周牧言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他覺得...這看上去就是一杯氣泡水。

    他嘗了一口，帶著檸檬清香的氣泡瞬間在他的口腔里裂開，入口清涼酸甜，因為松子的原因回味略苦，酒精的存在感反而有點低。

    周牧言眨眨眼，嗯...好像還挺好喝的。

    他想了想然后揚起頭一口氣把這杯酒喝完，他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喝醉。

    正在慢慢小口喝酒的陸嘉煬一下子愣住了，“你以為這是喝白開水呢？”

    周牧言皺了皺眉，“不能嗎？”這感覺確實和喝白開水差不多。

    陸嘉煬撓撓頭，“那也行吧?！?/br>
    “再來一杯吧?！敝苣裂哉f。

    “這次來個度數稍微高點的？”陸嘉煬試探著問，他只是忽然想開個玩笑而已。

    “行?！敝苣裂渣c頭。

    陸嘉煬又點了一杯度數稍高點的，不說是一杯就倒，喝完之后最起碼還能認識回家的路。

    周牧言又是一飲而盡。

    高濃度酒精立馬就上了頭，他晃晃腦袋，想要把這些不適感驅除腦子。

    上一秒像踩著軟軟的棉花飄浮在云端，下一秒就一下子跌落了懸崖，他一時分不清這是種什么樣的感覺。

    陸嘉煬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手，“醉了？”

    周牧言先是搖搖頭，然后認真的點頭，“沒有?！?/br>
    看著他的樣子陸嘉煬快要笑死在一邊了。

    他暈乎乎的看了一眼陸嘉煬，然后拿起玻璃酒杯放在自己的眼前。

    他隔著酒杯對著燈光看著四周的男男女女，那畫面五彩斑斕的像萬花筒一樣，看不清虛實。

    周牧言把酒杯移開，看見了一對不知道是不是情侶的倆人在深擁接吻，他遲鈍的想了想又把酒杯對著他們看，他好像看見了周昂，又好像看見了湯宜。

    他眨眨眼，有那么一瞬間又好像看見了周昂和自己。

    周牧言用手指點著酒杯，就好像在摸著周昂的臉，他忽然笑了一下。

    “你說，他們什么關系??？”周牧言扭過頭冷不丁的開口問陸嘉煬。

    陸嘉煬放下手機視線移向周牧言說的那個方向。

    “不太像情侶，估計是荷爾蒙上頭的原因?！?/br>
    “荷爾蒙上頭？”周牧言慢吞吞的開口。

    “就是沖動，氣氛感覺都到了?！?/br>
    “哦…”周牧言垂下腦袋思考著陸嘉煬的話。

    他又看了一眼還在接吻的兩個人，腦袋漲漲的，他忽然想做些什么來宣泄一下此刻他的情緒。

    周牧言從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機，眼神聚焦在微信界面上。

    他死死的盯著那個聯系人看了半天，隨后點開聊天框發了一句語音。

    在松開手之前周牧言忽然一下子覺得自己的這些個舉動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荷爾蒙上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