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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入夜后,江懷璧在榻上翻來覆去卻一直無法入眠,與其看著屋頂的房梁干瞪眼,還不如起身去院外走走。 出門時,正巧遇到一人從隔壁房中出來,仔細一瞧,竟是白日救下宸王的那名暗衛。 “好巧啊,小太監!”那人十分熱絡地同他打招呼,看樣子倒并不像是初次見面。 江懷璧習慣性地低下頭,拱手說道:“奴才參見大人?!?/br> “別別別,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少年見狀趕緊擺擺手,又問:“喝酒嗎?”說完,還不忘晃了晃手中的酒壺。 江懷璧拒絕地搖搖頭,眼中滿是防備。這人也真是奇怪,明明身為暗衛,身上卻沒有一絲殺戮之氣。 “墨青戩?。?!”這時,徒離憂的聲音突然從屋內傳來,不由得嚇了少年一跳。 少年趕緊收好酒壺,朝小太監眨了一下眼睛說道:“先告辭啦!” “你去哪兒?”江懷璧左右瞧了一眼,這間客棧分明已經住滿,哪兒還有什么多余的房間。 墨青戩用手指了指上面,用口型說了一句‘屋頂’,隨即便縱身一躍,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行人水陸兼程,終于在一月后抵達了祁縣臨城。 沿途,他們遇到不少為了活命而不得不背井離鄉的災民。一個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目光好奇地注視著運糧隊伍,卻因為懼怕那一身官服而不敢靠前。 當地的郡守為了應付朝廷,每日會在城門口設施粥棚,賑濟災民。 翌日,江懷璧特意喬裝打扮混入災民之中,領了一碗白米粥。他捧著碗,擠出周圍瘋搶的人群,看著那幾乎瞧不見幾粒米的清粥,心中百味雜陳。 爾后,又低頭抿了一口。 味道不僅發霉變質,里面居然還摻著大量的稻殼,根本就不是給人吃的,卻被這些狗官拿來賑災,簡直喪盡天良,其心可誅。 明明是大災之年,可這群達官顯貴依舊是聲色犬馬,過著糜爛yin樂的生活。正所謂是,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江懷璧雖然對此深惡痛絕,卻也明白僅憑一己之力,是根本改變不了什么的。 而他此番隨宸王來臨城的目的并不是賑災,而是為皇上尋找美人。若是說出去,怕是要滑天下之大稽。 臨城山清水秀,美女如云,其中以畫舫的琴女最負盛名。 具坊間傳言,此女子膚如凝脂,手如柔荑,明眸善睞,不僅彈得一手好琴,棋藝也十分精湛。一曲相思嘆引得無數達官貴人趨之若鶩,為之一擲千金。 只可惜她賣藝不賣身,至今仍是清白身子,在這煙花巷柳之中,就好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 在此之前,江懷璧從未踏足過風月場合,此次為了低調行事,他特地換下了平日那套沉悶的宮服,改穿一件月白色廣袖長袍。 腰間扎著一條祥云寬邊錦帶,鑲著暗色鏤空花邊,上面掛著一枚小巧的玉佩,墜著流蘇穗子,樣式倒是極為普通,是民間最尋常的款式。 徒離憂坐在二樓的雅座,目光卻不受控制地被對方吸引過去。君子如玉,明玉如水。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氣質渾然天成。 他雖不好男色,卻偏偏對這個小太監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享受著將對方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樂此不疲。 江懷璧剛一踏入畫舫,便有幾個穿著輕薄的狐媚女子迎了上來,直往他身上貼。濃烈的脂粉味嗆得他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遂給了些銀兩將她們打發,尋了個偏僻的位子坐下。 片刻后,琴女姍姍來遲,在幾名侍女的陪同下登場。 一襲琉珠羅裙,綠萼娉婷。 雙眸盈盈如秋水,淡勻脂,點絳唇。 香羅翠袖中藏著纖纖玉手,指尖輕觸琴弦,琴聲宛轉而悠揚。實乃人間之絕色,千年難得一遇。 一曲結束后,江懷璧由老鴇帶路上了二樓的廂房,單獨與琴女見了一面。 “小女楚楚,拜見公子!”琴女微微屈膝,頷首道。 “姑娘不必多禮~” 兩人落座后,江懷璧直接開門見山,言明了此次的來意。 琴女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將桌前的茶盞填滿遞給眼前這位俊俏公子,聲音柔柔地回道: “能得到當今圣上抬愛,是楚楚的榮幸,我斷然不會拒絕。只是如今臨城饑荒,百姓流離失所,楚楚雖是一介女流之輩,才疏學淺,但也懂得民為國之根本,還望大人可以多寬限幾日,讓民女可以出一點綿薄之力,為皇上分憂解難!” “姑娘有心了!”江懷璧并沒有再說什么,應了對方后,便起身與琴女告別離開了畫舫。 當地的郡守表面上為朝廷辦事,實際卻是太子府的人。他們明增賦稅,暗刮民脂,大肆斂財,魚rou百姓,這次甚至連朝廷用來賑災的糧款都敢私吞。 此番,為了恭迎宸王到來,更是投其所好,先是陪同對方去了當地最大的妓院畫舫?;貋砗?,又在府中大擺筵席,美其名曰為他接風洗塵。 “劉大人,想必這枚令牌您應該眼熟吧?”席間,徒離憂不露聲色地從腰間摸出一枚令牌遞到劉煜面前,“這是前些日子,從行刺本王的刺客身上搜來的~” “宸王殿下,這……這一定是有人蓄意栽贓。太子殿下與您情同手足,定然不會做此等喪盡天良之事?!眲㈧辖舆^令牌,慌慌張張地解釋道。 “本王自是知曉,故而今日才特來拜訪,就是怕被有心人利用,徒生嫌隙。此事,還要勞煩劉大人費心,盡快查明真相?!?/br> 徒離憂懶散地把玩著手上的酒盅,俊逸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緒。在他眼里,無論刺客到底是不是太子派來的人,自己此番舉動都可以說是一石二鳥。 如若真是太子所為,那他今日就算是給對方一個警告,讓其不要再試圖輕舉妄動。如若不是,那就是有人想要故意挑起事端,引起兩派紛爭,好以此坐收魚溫之利。 而他,只不過是將計就計,巧借歸還令牌為由,將此事攤在了明面上談,既然有人想借自己的手樹敵于太子,那他又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之,讓太子親自去揪出幕后真兇。 劉煜暗自思量了一番,遂抬起頭拱手回答道:“一定一定!” 宸王放下酒杯,夾了幾口菜,又轉而提起另一件事情。 “本王聽聞劉大人此次為了賑災,甚至還將府中的余糧也拿出來賑災,自己卻過得緊衣縮食。如今這世道,能有像劉大人這樣大公無私,一心只為百姓好官,實屬我九朝之幸也~” 這一番恭維的話,說得對方那叫一個眉開眼笑,高興得連嘴都快合不攏了。 “宸王殿下過譽了,下官也只是做了本職該做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一邊撫著自己的胡子,一邊擺手說道。 “劉大人,過謙了。這次賑災的糧款,本王已另備了一份命人送到貴府,這也是本王的一點心意,請務必不要再推辭了?!?/br> 話已至此,劉煜便不再客氣,欣然接受了宸王的好意,并禮尚往來送給了一名舞姬給他。 長夜漫漫,春宵苦短,又豈能少得了佳人相陪。 徒離憂擁著美人回房,半路正巧遇見小太監回府,隔著老遠便把人喊住,命令對方今晚留在門外守夜。 江懷璧心里雖不情愿,但也不敢以下犯上,只得灰溜溜地跟了過去,皺著小臉和月亮干瞪眼。 沒過一會,屋內的燭光便熄滅了。 隔著一扇門,里面不斷傳來女子嬌喘,還有rou體撞擊的聲音,不絕于耳。簡直放浪形骸,兩人差不多折騰到下半夜才算消停。 可站在門外的小太監,卻是第一次遇見這種荒唐yin亂的場面,哪怕只是用耳朵聽,也憋得他滿臉通紅,不禁在心里念起道德經來。 突然,也不知從哪兒傳來了敲鑼聲,大概相隔幾條街的距離,不停有人大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順著聲音望過去,便遠遠看見了一股濃煙從地上冒起,看起來應該是著火了。 徒離憂披著長袍推門而出,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上,面色緋紅,衣衫半敞。深似潭水的眼眸中映著瑩瑩火光,身后還站著一個衣衫不整的美人。 “來人,先將美人送回去,問清情況后再回來通報!” 他說完,便又轉身吩咐身旁的小太監說:“進來,伺候本王沐浴更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