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的時候下了雨，連綿的細雨在晚冬初春之際冷徹入骨，傅元看他哥的臉都凍白了。

    傅元和傅稹同一天開學，但傅元不住校，開學不用帶被褥鋪蓋，只需背上自己連夜趕完的寒假作業，比傅稹輕松許多。

    “我剛剛跟師傅打電話，堵車堵到成華大道了，估摸還要十分鐘才到?！备翟皇帜弥謾C，一手舉著一個包子，站在廚房門口對傅稹說。

    傅稹坐在餐廳清點書包里的東西，聽到傅元的話后“嗯”了一聲。

    “雨天打車也不便宜，坐地鐵多方便，不堵車?！蹦赣H瞪了一眼傅元。

    兄弟倆都沒有說話。

    傅稹拎起包挎在肩頭，拉過行李箱，“我出門了，早點到學校收拾?！?/br>
    傅元匆匆咽下包子，抓起地上的大號旅行包，扭頭對母親說：“媽，我送完我哥就不回來了，直接去學校?！?/br>
    兩個人一人一把傘出門。

    傅家住的樓層不高，下雨天屋內格外陰冷。

    樓道里的聲控燈壞了，黑漆漆的樓道滿是濕漉漉的水汽，傅元嘴里包子還沒咽下去，含糊不清地念叨：“拿這么多行李去坐地鐵？她不嫌累我還累呢?！?/br>
    傅稹沒有回答，他提醒說：“地上有水，小心些?！?/br>
    傅元撇了撇嘴角，心道你一床被子用黑塑料袋裹了兩層，外面又罩個防水的行李袋，有什么好擔心的。

    傅元把行李包往上提了提。

    他們出來的有些早了，出租車司機還沒到。

    雨劈里啪啦地打在傘上，霧氣彌漫著，凍得傅元直哆嗦。他低頭用沾染上水汽的手指打開手機，看了眼出租車的定位后苦著臉說：“還在堵?！?/br>
    傅稹扭過臉說：“你可以先去學校，不用送我?！?/br>
    傅元表示拒絕，“我這么早去學校干什么？打游戲嗎？網那么差?！?/br>
    傅稹沉默兩秒，沒說你可以多寫張卷子。

    十分鐘后，出租車在小區門口停下。

    傅元對了一遍車牌，過去敲了敲車窗，讓司機幫忙把后備箱打開。

    司機瞅了瞅兄弟二人的打扮，“學生？這么早就去學校?！?/br>
    傅元將后備箱合上，嘆氣，“沒辦法，下雨，怕遲到?！?/br>
    司機嘖嘖一聲，“也太早了，這么點路再堵也堵不了一個小時?！?/br>
    傅元扯出一個敷衍的笑，沒有再和司機寒暄。

    傅稹從不喜歡雨天，這樣陰郁的天氣總讓他覺得喘不過氣，坐上車后就戴上了耳機，開始放英語聽力。

    傅元和他一樣討厭雨天，眉頭緊擰著，游戲都不想打了。

    車在路上斷斷續續堵了一路，好在傅稹他們出門早，趕在7點30之前到了學校。

    三中規定報道時間是早上9點30，傅稹來早了兩個小時，學校里人少的很。

    傅元幫傅稹把行李搬上宿舍樓三樓，在傅稹打開宿舍門后，他被里面積累了一個寒假的灰塵嗆了幾口，咳嗽幾聲問：“哪張是你的床？”

    傅稹摘了耳機，“我自己收拾，你去學校吧?！?/br>
    傅元“哦”了一聲，走了。

    傅稹開始打掃衛生。

    他將宿舍的窗戶打開，用濕巾和抹布擦掉床鋪與書桌上的灰塵，又掃了地。

    三中所有宿舍都是六人間，上床下桌，桌子旁是四四方方衣柜，能塞不少東西。

    放寒假前傅稹在衣柜里塞了許多除螨的防潮袋，還塞了點室友給的薰衣草香包和樟腦丸，味道成分相當復雜。

    傅稹將衣柜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老鼠蟑螂等不該出現的生物后，他取出里面用密封袋裝著的床簾，在上鋪掛好。

    “怎么不開燈？”

    室友兼同學常方源大驚小怪地站在門口說。

    傅稹鋪好了床，從上鋪下來，“忘了?！?/br>
    常方源開了燈，后面跟著一個白胖的中年婦女，推搡著他的肩膀把他推進來，“站在這兒擋門呢！你看看你同學多勤快！”

    傅稹露出禮貌而不失尷尬的表情，“阿姨好?！?/br>
    常阿姨滿面笑容如若春風，“好好好，小傅來這么早啊，家里人都回去了？吃早飯沒，阿姨帶了自己家炸的小銀魚你要不要吃點？還有小源他二姨送的大櫻桃?！?/br>
    常方源在他媽耳朵旁嚷嚷，“櫻桃我去洗，炸魚我去拿，您先幫我鋪個床行不行？”

    常阿姨開始數落她的好大兒年過十六仍五谷不分，四體不勤。

    常方源笑嘻嘻，從包里翻出用保鮮盒裝著的櫻桃，在陽臺的水池前洗好，遞給傅稹。

    傅稹禮貌性地拿了三顆櫻桃，“我先去教室了?！?/br>
    常方源叼著炸小魚，“好的好的，老孟來了給我發消息?！?/br>
    老孟是九班班主任，剛畢業兩年，還沒結婚，就在學生口中成了“老孟”，許多家長乍一聽這個稱呼，以為他有四五十歲。

    常阿姨在兒子頭上敲了一下，“什么老孟老孟的，叫小孟老師，聽到沒？沒禮貌?！?/br>
    常房源振振有詞，“老孟讓我這么叫的，以表親近你懂不懂啊?！?/br>
    傅稹出門了。

    宿舍樓的人比他來的時候多了許多，學校中也有了打傘的學生和家長，傅稹嫌冷，沒在外面逛，而是直接去了教學樓。

    三中高一都在同一座樓，一班和九班在同一層，但距離很遠，中間隔了整個天井院。

    傅稹繞路，從一班門口路過。

    不到十個學生，沒有他認識的面孔。

    傅稹挪回目光，嘴角抿起，回到九班。

    時間還早，九班也沒幾個學生在，倒是安翹和蕭蕭都來了，兩個人說說笑笑地在那里擦桌子。

    看到傅稹進門，安翹朝他揮手，聲音雀躍，“傅??！”

    蕭蕭轉過身，她的表情很微妙，眼睛上下在傅稹臉上繞了一圈，說道：“你好?！?/br>
    “嗯，早上好?！?/br>
    傅稹走到自己的位置前，一個月的工夫，上面落滿了灰塵，他用濕巾把桌椅擦干凈，放下書包。

    安翹擦桌子的速度飛速提升，她扔掉濕巾，手背在身后走到傅稹跟前，清了清嗓子問：“孟老師叫我來之后叫幾個人去辦公室領課本，你……”

    “在等會兒吧，現在班里就來了這么幾個人，那么多書呢，跑十趟都跑不完?！笔捠捠执钤诎猜N肩膀上，把她轉了個面，“陪我去趟超市，我買點東西?！?/br>
    安翹被她拉走了。

    傅稹松了口氣。

    三分鐘后，口袋的手機輕微震動了一下，傅稹摸出手機，看到一條來自溫翊的消息。

    【溫翊】這么早就到學校了？

    ……一定是安翹她們發的消息。

    【傅稹】嗯

    【溫翊】去這么早吃飯沒？我剛出門

    【傅稹】還沒

    【溫翊】我聽其他人說食堂開門了，一起去嗎

    【傅稹】好

    溫翊家離學校近，他又不住校，且對早高峰的堵車敬而遠之，來學校自然是坐地鐵，四站路十分鐘就到了。

    三中的高中部修得很漂亮，學校大門口種了一棵櫸樹和一棵苦楝，現在發了嫩綠的新芽，在雨中發顫。

    溫翊來學校時已經快9點了，門口全是拎著大包小包的學生和家長，他獨自一人背著個包，輕松穿越人群，往食堂的方向去。

    傅稹在那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