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身邊的金發青年呼吸變得平緩，陷入了深度睡眠，顧辰于黑夜中睜開雙眼。

    掙開諾因的懷抱，金發青年立刻有些不滿地皺起眉，但是沒有醒來。

    他只是下意識往前又抱了抱，最后抱緊了顧辰剛才蓋的被子，把高挺的鼻梁埋進了染上顧辰氣味的被褥中，才又滿意地沉沉睡去。

    顧辰觀察了一會，干脆在諾因這邊留下了一個陰影化身，才潛行出了校門，在老地方上了薛如暉的車。

    薛如暉雖然手下勢力日漸龐大，但他和顧辰見面的時候向來不帶別人，所以車子上只有一個老薛一個娃。

    “mama……”

    小薛越看到顧辰慢悠悠走過來，打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緊張地握緊了小拳頭，粉白的小臉憋得通紅，最后以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喚了一聲。

    顧辰當然是沒有搭理這小孩，薛如暉把兒子失落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下嘆息，但也沒辦法安慰，只是對顧辰道：

    “你確定要過去？”

    顧辰關上車門，道：“大教堂情況怎么樣了？”

    “轉移還在進行，但是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了?！毖θ鐣熆∧樕仙袂槌劣?，“過去的話，我先帶你到我手下的安保公司，那里有直升機。乘坐直升機的話，兩小時就能抵達大教堂?！?/br>
    “可以?！?/br>
    顧辰點點頭，開始閉目養神。

    薛如暉一邊開車，一邊擔心地不時看向旁邊的顧辰，低聲道：

    “你有沒有什么需要的支援？只要是我現在能辦到的，不論是武器還是防具……還有三架直升機可以隨時接應你?！?/br>
    顧辰依舊閉著雙目：“直升機上有武器嗎？”

    薛如暉怔了一下，無奈搖頭：“沒有，從軍方購買的時候，對方堅決拆除了上面的武器?！?/br>
    薛如暉雖然正在逐漸掌控薛家，但是薛家以前涉足的領域就跟軍事毫無干系，安保公司和直升機購買都是薛如暉掌權后開始做的，自然是處處落后。

    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買到手，已經是薛如暉能力極高的體現了。

    顧辰于是不再說話，薛如暉也沉默了下來。

    無法給與顧辰太多幫助的感覺讓他分外難受，雖然顧辰并沒有表達不滿，但薛如暉依舊無法接受……

    “mama……”

    就在車上陷入靜寂的時候，坐在后座的小薛越卻扒著顧辰的座位靠背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去碰了碰顧辰的肩膀。

    “你做什么，別打擾媽……別打擾他！”

    顧辰還沒有什么反應，薛如暉見兒子膽子如此之大，卻是嚇了一跳，立刻斥責道。

    小男孩委屈地收回手，卻依舊站在那里，抓住顧辰座椅的靠背，忍了又忍，大眼睛里還是積蓄了淚花。

    扭過頭不理薛如暉，小男孩怯怯地對著依舊閉目養神的顧辰道：

    “mama……如果你不喜歡我叫mama，那、那我叫你爺爺好不好？”

    “——??！”

    薛如暉手下一個不穩，車子差點兒沖進綠化帶。

    就連顧辰都被這童言無忌搞得睜開了眼，面色略有些古怪。

    險險控制住車輛，差點輩分升級為顧辰兒子的薛如暉大怒：

    “你個逆子，快給我閉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小薛越也惱了，跟自己老爹對嗆：“我就不！mama根本就不理你，聽你的我根本不會討mama喜歡的！嗚嗚……我想要mama，mama就在這里，為什么我不能找我mama……”

    “你……”

    薛如暉被薛越這么一嗆，也不由想起來兒子以前可憐兮兮地要mama的時候，心下有些不忍，但是轉頭一想自己的輩分又是怒火上頭。

    正待繼續怒斥熊孩子，薛如暉就看到小薛越已經再度膽大地拽住了顧辰袖子，一邊輕輕拉扯一邊帶著泣音軟聲道：

    “mama……不，爺爺，你可以抱抱我嗎？”

    薛如暉一邊心疼兒子，一邊怒發沖冠，惱道：“臭小子，你給我閉嘴！”

    “就不！”

    眼見這父子倆要吵起來，顧辰終于冷冷地說了兩個字：

    “安靜?！?/br>
    此言一出，有如一股冷風穿心而過，車里霎時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薛如暉抿著薄唇繼續開車，掌心卻滲出冷汗，小薛越則是嚇到大腦宕機，粉嫩嫩的小臉都嚇白了。

    車內重回安靜，顧辰滿意地點了點頭，竟然真的搭理了一下兒子：

    “別叫我mama，爺爺……也有點奇怪，唔，我想想……

    “有了！你以后就叫我……首長！”

    此言一出，薛如暉和薛越都是呆了一呆，小男孩茫然片刻，坐回自己的座位，覺得事情發展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

    好像……如果真的照著顧辰的提法叫了，他就會永遠失去什么珍貴的東西。

    mama還是mama，只是叫法不同而已，但小男孩卻直覺，真的這么稱呼了，有些東西可能就真的改變了……

    雖然，他似乎也沒有得到過。

    車內的沉默蔓延，一直到薛如暉將車開入安保公司，到了直升機停泊的寬大廣場，顧辰開門下車。

    就在這時，一直抿著粉粉的嘴唇，坐在后座的小男孩抬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顧辰毫不留戀的背影，突然鼻子一酸，還是站起來大聲道：

    “——首長！”

    顧辰離開的腳步一頓，雖然沒有回頭，卻伸出手臂揮了一下，算作回應。

    小薛越精神一振，縱使顧辰背對他看不見，也興奮地對著顧辰揮起手，甚至他都沒注意，他的淚珠兒早就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可愛男孩兒稚氣的小臉上滿是眼淚，像是傷心，又像是高興極了，雀躍道：

    “爸爸你看，mama……不，首長，首長終于理我了！”

    “……”

    薛如暉卻只是沉默著，伸出手摸了摸兒子軟軟的頭發。

    想要嘆息一聲，這嘆息卻堵在了胸口，憋得他也有些眼眶發紅，只能咳嗽一聲作為掩飾。

    “爸爸，你哭了，你也在為我高興嗎？”

    突然，兒子稚嫩天真的聲音響起，讓薛如暉恍然回神。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面頰，觸到一絲濕意，才知道自己竟然真的落淚了。

    薛如暉立刻擦了擦臉，收攏好自己的情緒，低頭看了眼兒子粉嫩的小臉，也伸手擦了擦兒子的眼淚，父子倆一起抬頭看向逐漸遠去的直升機。

    看著看著，直到直升機載著顧辰的身影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