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頭把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東西扔掉，把外套放到隔間，衛也指紋鎖開鎖回家。

    暖黃色的廚房燈亮著，顧之川低頭剁餡兒，寬松的睡衣露冰白皮兒肚皮。

    衛也不動聲色默默往后一退。

    “先坐一會兒，一會兒飯就好?！鳖欀]回頭，背影是衛也三百米開外認出來的肩寬腿長沒什么用的狼狗腰。

    衛也撇了一眼又在抽風不知道搞什么花樣的老公，洗洗手回自己臥室了。

    顧之川確實挺愛做飯，衛也同樣對做飯充滿了興趣，但在黑糊糊把廚房嚯嚯地亂七八糟后被顧之川列為廚房禁止進入人員。

    切個水果煮個大米飯是衛也能做到的最多了。

    顧之川這兩年哪哪不好，只有廚藝一直在精進，卻也沒抓住老婆的一胃一心。

    到包餃子步驟，顧之川捏的胖嘟嘟很可愛，蝦餃一只只在手里面出現，放到塑料板上排好，像是整齊的隊伍。

    煮時胖胖的蝦餃上下在水中嬉戲，在滾開的水中慢慢變熟，一只只白白胖胖，在霧氣裊裊中帶走了顧之川的思緒。

    中午衛也出去，顧之川也出去了。

    事實的真相是顧之川花了上午陪一個，一米五的瘦的脫形的小老太太在火車站附近吃飯買東西，之后再送她上火車。

    人兒剛從到站的火車上下來。

    她就開始叭叭叭說話，一路上說個不停：

    你老婆呢？扔了你了？真不爭氣。

    你們什么時候要小孩兒？你兩這歲數再不生就晚了。我同事家里孫子孫女都兩了。

    別老跟我不說話，老大個人了，毛病。以前就這樣，跟人吵架不說話你厲害呀？

    這東西你拿著，海邊新鮮早市買的，回家以后跟扔了你的老婆吃去。真不讓人省心。趕緊打個電話問問，是不是有什么事兒。

    嘴怎么就這么笨呢！跟你媽都這樣，你在單位怎么待的？一天對空氣??？

    這我以前管的同事給的什么糕，禮盒裝的，你瞅，針針兒的好呢，沒開封。他不是愛吃咸的嗎？你給他拿去，說是你自己給他買的。

    還有這個，我特意上市區里買的，離咱家那老樓可遠了，絨好著呢，天鵝絨的，就被我搶著了，一張都不容易啊。你老婆蓋舊了再你蓋，實在不行了我再去買新的。

    你怎么不吱聲了？我說你今天怎么又不說話了，你是不是跟你老婆吵架了，他今天都沒來。你是不是說錯話了？

    我就沒猜錯過，我是你媽。撅個搭的給誰看呢？后悔了也不道歉，死犟，跟你爹當年一個逼出兒。

    那是你老婆，你說錯話了后悔了，人家不理你。你沒長嘴嗎？

    小老太太站在馬路上氣的懟顧之川一跟頭，這個當年靠著吃苦受累自己拖孩子長大，從小職員升到主管的女強人貝塔，雖然近幾年沒有了以往的蠻橫市俗，但也由一名暴躁的中年婦女進化成了一名暴躁的老太太，去醫院都是把別人擠飛的存在。

    到火車站了顧之川再次勸她坐飛機走，卻依舊得到了一個跟頭拳，隨著人群熙熙攘攘擠著進了檢票口。

    很多年前顧之川也是這樣，冬天凍的臉發白，初中瘦的臉上只剩兩只大耳朵，穿著校服和一根小白楊一樣。

    顧mama早上看著兒子費力地擠入公交，自己再做別的路匆匆上班。

    時間倒轉，人還是一樣的，只不過位置發生了調換。

    手里拎著超市透明塑料袋子大包小包的顧之川在火車站人來人往中格外突兀。

    身上的高定長風衣，俊美的五官，優秀的氣質和塑料袋里來回晃悠的紅的綠的吃的喝的格格不入。

    顧之川目送她離開，轉身走出火車站。

    他其實一直認為，不只是他不說話，他mama其實也不說話。

    兩人都把心底的各種情緒壓在箱底，等到發霉變爛了別人也不知道。

    ………

    ………….

    ………………….

    餃子熟了。

    顧之川回過神來，用網勺撈起，食物的香味撲到鼻子里，人間的煙火暖意不過是一碗餃子湯。

    他敲臥室門叫衛也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