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無暈暈無H,劇情章)
五奏錢莊最為獨特的,也是能屹立于世的原因,便是因為五奏錢莊與奇珍坊密不可分的聯系。 奇珍坊搜羅天下奇珍好物,每月會舉辦一次暗坊拍賣會,很多不能流于市面的好物件會出現在暗坊拍賣會,拍賣會產生的大量銀錢交易都走五奏錢莊的賬面,所以五奏錢莊的財力雄厚,是其他錢莊無法媲美的。 或許是因為喝藥的緣故,許初棠今日確實比昨天要舒服一些。穆淵租了一輛馬車來,鋪上厚厚的坐墊,馬車停在五奏錢莊一條街外,穆淵給了馬夫一些錢,讓他兩個時辰后再來。 “七年的時間,不管是這世間,還是人心,都會變的?!?/br> 許初棠抿起唇,沒有立刻下車。 穆淵自然知道他在擔心什么。 五奏錢莊是許初棠的母親宋苒盈畢生的心血,一個女子想要在亂世江湖中建立一個如此龐大穩固的勢力,難度可想而知,但她做到了。 “去看看?!蹦聹Y輕撫許初棠的頸,“你要相信你的母親,更要相信你自己?!?/br> 許初棠溫柔的笑:“你總是能說服我?!?/br> 穆淵收回手,認真地說:“因為我會保護你?!?/br> “好?!?/br> 五奏錢莊中人來人往,很是熱鬧。穆淵站在許初棠旁邊,像一堵密不透風的墻,隔絕無關人員會傷到他的所有可能,許初棠把一枚錦囊交給小廝,讓他轉交給錢莊的管事。 小廝狐疑的拿著錦囊離開,沒過多久,就看見一個中年人步履匆匆的趕來。 “小主子!” 中年人眼含熱淚,低低喚了聲,許初棠點點頭:“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br> “主子跟我來?!?/br> 許初棠輕聲說:“這是我母親提拔上來的親信,戴會?!?/br> 穆淵附和一聲,并未多加注意。 對于他而言,許初棠是唯一的特殊。 五奏錢莊后是一間小院,環境還算清幽,錢莊的熙攘傳不到后院來,戴會吩咐手下去準備茶水,想要說什么前暗暗打量了一下穆淵。 “我身中劇毒,若不是淵哥早已不知死在哪座亂葬崗中,不用避諱,直說便是?!痹S初棠堅定的握住穆淵的手,直言不諱。 戴會點點頭,朝著穆淵行了一個大禮:“多謝先生救命之恩?!?/br> 眼看氣氛尷尬,許初棠笑了聲,拽拽穆淵的手:“戴叔叔看我長大,真的只是想表達感謝。戴叔叔不必介意,淵哥身份特殊,平時不茍言笑,不是針對您?!?/br> “初棠身體虛弱,不宜勞心過久?!蹦聹Y對著外人向來是生人勿進的冰冷態度,“有話快說?!贝瓜骂^的時候飛快的演示了什么叫極致雙標,聲音輕柔溫和,“坐下,別累到,來日方長,說不完明日繼續?!?/br> 戴會莫名的感覺自己有點多余。 許初棠順著穆淵的意思坐下,穆淵倒是一直站在他的身邊,像一尊煞神。 沒再耽誤時間,許初棠開口問道:“戴叔叔,如今五奏錢莊近況如何?” 戴會無奈的搖搖頭:“七年前小主人音訊全無,消息傳到錢莊時,很多人都猜測您已經身隕,人心渙散。好在夫人生前將一十七間錢莊分店盡數交到親信手中,除卻外力、內賊的侵擾,好歹保住一些,包括千官渡在內,還有八位掌柜愿意相信小主人?!?/br> 許初棠手忽然收緊,穆淵隱秘的看去,更用力的回握住,許初棠深吸一口氣:“比我想象的情況要好一些,戴叔叔,你可知當年燈鼓山圍剿,便有柳家柳錦明?!?/br> 戴會點頭:“聽說過一些。燈鼓山圍剿之后,柳家的勢頭一發不可收拾,歐陽家與魏家合力都沒能占到便宜,五奏錢莊眼線遍布天下,我猜想,可能是世外天的無上境插手了世俗事?!?/br> 說到這兒,穆淵抬眸,掃了戴會一眼。 他瞇了瞇眼,眼中的情緒惡念翻涌而生?!牍矶紱]資格碰到的消息,一個錢莊掌柜,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驀然聽到這個名號,許初棠不由得臉色一變。 世外天,無上境。 “夠了?!蹦聹Y冷冷道,“初棠要休息,今日談到這里。明日還是申時,久泰客棧?!?/br> “淵哥……” 穆淵的態度很強硬,一把摟住許初棠的腰往外走去。 戴會快步跟在倆人身后:“小主子不如就住在這錢莊后院——” 穆淵抽出佩劍,銀光閃動間橫在戴會頸間,再出口的語氣含著殺意:“不必。你再跟半步,我便殺了你?!?/br> 劍刃與脖頸相觸的地方沁出一線血色。 十余名護院齊刷刷的從后院四處圍攻上來,手中都拿著兵器。 “住手!”戴會喝道。 他離穆淵最近,甚至沒看到穆淵如何出手,毫無反抗之力的落在他的劍下,就這十幾個護院,怕是根本不夠他殺的。戴會心思百轉,說道:“先生不妨問問小主人的意見,如果小主人執意離開,我等自然退下?!?/br> 許初棠的視線在幼年長輩與穆淵倆人之間游移,他的手攥住穆淵的衣服,放輕松語氣:“戴叔叔,我今日確實有些疲憊,明日再談吧。明日申時,我和淵哥在久泰客棧等您?!?/br> 戴會心知不能強求,于是揮手驅散護院:“好,我一定,準時趕到?!?/br> 穆淵收起佩劍,與許初棠安然離開。 離開五奏錢莊后,穆淵先是帶著許初棠往人多的集市轉了一圈,確定沒有尾巴后才回到馬車上。 “錢莊有變?!蹦聹Y直視許初棠的眼睛,“不能再去了?!?/br> 許初棠開始還沒想通,后來離開錢莊后他被穆淵帶著甩掉尾巴才想清楚其間關竅。 ——燈鼓山圍剿,世人視線中,可從未有過世外天無上境的存在。 除了參與圍剿的少數人之外,其余人眼中只不過是一場殺人奪寶的尋常戲碼。就算五奏錢莊的眼線遍布天下,但是也只是區區一個錢莊的探子,不可能打探出如此隱秘的情報。 許初棠閉上眼睛,眼簾顫抖:“對,戴……戴會只是要用無上境擾我心神,才會說出他們來。是我疏忽,明明這么大的破綻,我卻……卻一點沒察覺到?!?/br> 穆淵嘆了口氣,從許初棠對面坐到他的身邊,攬住他瘦弱的肩膀,許初棠微微轉身,額頭貼在穆淵肩膀。 “沒事,你只是累了?!蹦聹Y靜靜的陪著他,低聲哄著,“大夫說過,你不能勞心傷神,不要太難過,好不好?” 許初棠說:“我們回去吧?!?/br> “好?!?/br> 穆淵敲敲門框,車夫驅動馬車。 他再一次受到背叛。 荒謬的現實讓他想要發笑。 回到客棧后,許初棠一言不發,靠坐在軟塌上,出神的望著窗外。 ——經歷此事,許初棠一時間真的不知道還有誰可以信任。戴會是宋苒盈從小養到大的親信,當年戴會的母親重病,無錢醫治,是宋苒盈出錢給她治病,后來他的母親去世,戴會十二歲就入了宋家,成為宋苒盈的親信小廝。 從有記憶開始,戴會就是一個很慈祥的叔叔,宋苒盈很信任他,也很器重他,甚至默許了許初棠喚他“戴叔叔”,戴會的地位可想而知。 這樣的人,都會伙同外人來害自己,那還有什么人…… “喝藥了?!?/br> 穆淵的聲音喚回他的思緒。 許初棠怔愣的轉過頭,穆淵正坐在他的床邊,用勺子輕輕攪動湯藥,緩緩吹的涼一些,直到不燙嘴才遞給他。 “蜜餞?”許初棠捧著油紙包,驚訝道,“什么時候……” 穆淵打開油紙,里面是許初棠最愛吃的幾樣蜜餞:“車夫買來的?!?/br> 車夫是他手下的人,信得過。 許初棠吹吹手里的藥碗,喃喃道:“什么時候了,你還要記掛這些事……” “總不能叫你連蜜餞都吃不上?!蹦聹Y注視著他,溫聲道,“初棠,把藥喝了?!?/br> “淵哥,我的病,好不了的?!痹S初棠不敢抬頭去看穆淵,低著頭看藥碗,“我們——” 穆淵雙手托起許初棠的臉,眼神是罕見的生氣:“能好!” 許初棠與他直視,濃密的睫毛不安的顫抖。 “許初棠,你在惹我生氣,是嗎?” “對?!痹S初棠嘴硬,掙脫穆淵的手,把藥碗扔到地上,“我不喝藥,你不要跟著我了,你走吧?!?/br> 穆淵落在被子上的手忽的抓緊,玉質的勺子碎在手心,瞬時間就從指縫里流出血液,手背青筋鼓起,穆淵感覺不到疼似的,喉結劇烈的滾動,短短片刻嗓音便有些?。骸澳阍僬f一遍?!?/br> 許初棠心痛如絞,沒出息的紅了眼眶,他連忙捧起穆淵的手:“你快松開,手!手流血了!” 穆淵揮開許初棠的手,漆黑的眸蘊著風暴,他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許初棠,你再說一遍?!?/br> “再說一遍我也不要治了!”許初棠不爭氣的流著淚,依舊賭氣的反抗,“這藥多貴我心中有數,兩年來我花了你多少錢,幾乎是數不勝數,可是我、我治不好啊,你花再多的錢、費再多的心力,我也沒救的。我什么都給不了你,甚至……甚至都不敢說能陪你很久,淵哥,你走吧?!?/br> “你以為,我會心疼這點錢?”穆淵感覺好笑,他恨恨的問道,“許初棠,你以為,我嫌你是累贅?” 許初棠哭著搖頭,哽咽道:“不,是我,我覺得自己是個累贅。追殺我的人是世外天的無上境,江湖里處處都是當年圍剿我的人,無上境沒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絕不會善罷甘休,我跟著你,會害了你的?!?/br> “我不要聽這些?!蹦聹Y稍微冷靜了一些,大概知道許初棠突如其來的情緒原因在哪兒,“許初棠,我只問你,你是真的要趕我走嗎?如果你說是,我現在就消失在你面前,再也不見你?!?/br> 許初棠張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 穆淵繼續說:“我說到做到,而且走了之后,我就娶妻、生子,我會像照顧你一樣照顧另外一個人,會像抱你、親你一樣對待另一個人,我會愛上另一個人,全心全意?!?/br> “所以,許初棠,你要趕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