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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我在醫院住了五天,周四回到學校,銷假,和室友聚餐,這一晚我是在寢室住的。 然后又是一個周五,下午下課后我在校門口等邵步陽,也不算等,我剛到就看到一輛白色的大眾SUV從路口開過來,停在校門對面。 他還是把車提了,我和他一起選的車型款式,他告訴我這種車叫SUV,后車廂很寬敞,適合兩個男人在里面做。 看到我,他打開車窗,我們隔著一條馬路對望。 我有點恍惚,好像忽然想起十年前哥哥離開家時看我的最后一眼,我什么都不記得,卻覺得他當時的眼神和現在一模一樣。 走過去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我坐進去,說:"你瘦了。" 邵步陽沒接我的話,他說:"系好安全帶。" 我平時很少坐車,坐繼父的車一般坐在后面,繼父從沒提醒過我系安全帶,我笨手笨腳地拽著松緊帶去找卡扣,邵步陽看不下去,側過身幫我系好。他身上的味道干干凈凈的,沒有銀色山泉,只有洗衣液和沐浴露混合的清淡香氣。 我問:"今天不上班?" "請了半天假。"他啟動汽車,"先帶你去吃飯,想吃什么?" “火鍋?!?/br> “不行?!彼苯泳芙^。 “燒烤小龍蝦?!?/br> “吃點清淡的?!彼辉賳栁?,替我做了主。 他認真地開車,我坐在座位上無聊地摳手指頭玩,周五下午路上車多,等一個紅燈的時候堵得寸步難行,我快要被車內安靜的氣氛弄到暴躁,大聲說:“我脖子上留疤了?!?/br> “嗯,剛才我看見了?!鄙鄄疥柌患膊恍斓卣f,“等下順便買一瓶祛疤精華怎么樣,我知道一個牌子不錯?!?/br> “你不是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么?”不經意我的語氣帶上嘲諷。 他沒聽出來,平和道:“我的工作需要學習品牌知識?!?/br> 我們像是朋友,不,熟人,沒錯就是熟人一樣不冷不熱地對話,說實話很不爽,可在此之前我腦補了無數次本次對話的內容,不是他拂袖離去,就是我痛哭挽留,都把我自己腦補失眠了,所以這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不是么。 然而終歸要有個了結,既然邵步陽說回家再說,那我是絕對不會先開這個口的。 他帶我去吃潮汕砂鍋粥,我在醫院每天喝稀飯,相當不滿意,不過等粥端上來嘗了一口我覺得還行,粥里放了煮得軟軟的芋頭和雞,味道十分鮮美。 我連喝了兩大碗,邵步陽怕把我撐壞了,只再給我盛小半碗,他說:“等再過一段時間,你可以吃發物了,再帶你來吃蝦蟹底的,更好吃?!?/br> 裊裊熱氣后他的臉似乎帶著笑意,我悶頭喝粥不吱聲。 晚飯后我們在商場里逛了逛,買完東西開車回公寓。 到樓下他停好車,我走到旁邊的空地處,這里距離岳逐和黃皮被打死的地方不遠,我不由自主地朝那邊看去,夜空之下,路燈給地面刷上一層慘白亮色,地上的血漬早已被沖刷地不留一絲痕跡,我又想起子彈穿過他們腦袋的畫面,這是我長這么大第一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去。 邵步陽走到我身邊,手掌在我的頭側輕按了一下,強迫我轉過臉。 “別看了?!彼f。 他好像永遠都可以與我共情,那么他能感覺到我現在很想擁抱他和他接吻嗎。 “等……等一下?!蔽医兴?,“你先上樓,我想去趟便利店?!?/br> “還有什么要買的?” 我不說話,直直地往便利店的方向走,走了幾步我回頭看,他跟在我身后。 進入便利店,我直奔冷藏柜,拿了兩聽啤酒,他站在收銀臺外面等我,看到我把啤酒放在柜臺上,他剛想說什么,但店員已經拿起來掃碼結賬了。 我把兩個凍得冰涼的鐵皮罐握在手里,抬眼偷偷瞧他,他的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給你買的,我不喝?!蔽倚奶摰卣f。 48 進屋后我聞到很淡很淡的煙味,我問:“你帶別人進來啦?” 他換著鞋回頭看我:“沒有,為什么這么說?!?/br> “有股煙味?!?/br> “哦,我抽的?!彼昧π崃诵?,“窗戶開了一天還是有味兒?” “你會抽煙?”我驚奇道,他從未在我面前抽過煙。 “以前會抽?!彼バl生間里拿出空氣清新劑,準備對著空氣噴灑。 我攔著他:“不用,不仔細聞聞不出來?!?/br> 他還是噴了兩下,我們周圍彌漫著茉莉花的清香。 “所以,你是和我在一起后就把煙戒了?!蔽野咽种械钠【品旁诓妥郎?,然后走進臥室,打開燈,看到床頭柜上空空如也,那張三人合照消失了。 我轉過身,邵步陽抱著胳膊倚在門框上,他這個姿勢像雜志上的男模一樣帥,我看呆了。 “邵語樂?!彼难劬Ψ路鸷谏纳钐?,直看到我心底,“我們來說正事?!?/br> 該來的還是來了。 “你叫我冉墨?!蔽倚÷曊f,“邵語樂這個名字,我很久不用了?!?/br> “好?!彼徽f了好,卻沒有叫我冉墨,“你什么時候發現,我的身份?” 和醫院里那個突然得知真相后疲憊又無措的他相比,現在的他顯得格外從容,這么多天過去,不管多少種情緒應該都消化完了。 我努力想從他的表情中提前預知答案,可惜偏偏在這時,我們之間血脈相連的感應失靈了。 “你猜呢?!蔽艺f了一句特別招人煩的話。 他好整以暇道:“大年初三,長途客運站,你的不對勁就是從那時開始的?!?/br> 不愧是能考上清北的哥哥,不愧是把岳逐老窩端了的邵步陽,他的洞察能力真的很厲害。 “那天我不小心看到你錢包里的照片,還有你的身份證?!蔽依@過他,走出臥室,“你都知道了還問什么問?!?/br> “我想聽你說?!?/br> “我說完了?!蔽倚幕乓鈦y地走到餐桌邊,無意識地拿起一聽啤酒砰地打開拉環,大約是在路上顛簸的緣故,泡沫溢了一手,我無知無覺地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瞞了你四個月,對不起啊,哥?!?/br> 我根本不敢回頭看他,啤酒的酒精度數太低,喝下去毫無感覺,可我又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買度數更高的酒。 一只手從我身側繞過來,我以為他要抱我,癡癡地靠過去,然而他只是取走了啤酒罐。 我尷尬地杵在原地,心想干脆走吧,離開這,剛扭身邁了一步,就撞在他胸膛上,原來他貼著我站著,這一下撞得有點狠,啤酒撒了我們一身。 用紙是擦不干凈了,我們又都回到臥室,重新換了件上衣。 衣柜里我的衣服們還掛在他的旁邊,我對邵步陽說:“阿豆,就是冒充我的那個人,把你給我的買的T恤穿走了一件?!?/br> “我知道,警方要還給我,但是被子彈打出洞,上面還有那個人的血,我讓他們丟了?!?/br> “我很喜歡那件T恤……” “再買一件?!彼麤]當回事。 “阿豆他死了嗎?“ “沒有,他受了傷,他還牽扯到別的案子,看他表現,要么死刑要么無期?!?/br> “……你當時真的以為他是邵語樂?”我好奇地問。 “不確定?!彼麚u頭,“總要看清楚才知道?!?/br> “萬一我長成他那樣怎么辦……”我發愁地說。 他盯著我,似乎想笑:“有時候真弄不清你在想什么?!?/br> 不用弄清我想什么,只要知道我很愛很愛你就可以了。我在心里說。 他拉著我走到客廳,我們坐在沙發上。 我問:“如果那天我沒聽懂你給我的暗示,你們會怎么做?” “你再晚半小時下樓,警方會強行突破,他們不會讓人質和犯人過夜的?!?/br> 我吐吐舌頭:“好刺激?!?/br> “以后無論是誰敲門,都要用可視門禁確認了再開,聽到沒?” 他今天說了好幾次“以后”的話題,是在提醒我我們還有將來,可到底是作為親人,還是作為戀人。 酒勁上涌,我沒想到啤酒的威力也這么強,整個人暈暈乎乎,為什么應該是兄弟相認對質的場面,我們又在這東拉西扯了半天。 “哥哥?!蔽以G訥地說,“你認不出我,你喜歡的不是邵語樂,是我?!?/br> 邵步陽這次沒有避開我直視他的目光,深潭中泛起波紋:“你和以前差別太大?!彼麖牟鑾咨夏闷鹞覄偤冗^的又撒了一大半的啤酒喝了一口,”你現在很好看?!?/br> “男大十八變,你沒聽過么?!蔽医柚硪獍そ?,我想若是他躲開,那么我就放棄,把他還給mama。 他沒有躲。 我顫抖的手指揪住他的衣襟,閉上眼,視死如歸般用唇碰了一下他的唇。我想若是他推開我,那么我就放棄,把他還給mama。 他沒有推開我。 我聞到他呼吸里也有淡淡的煙味,邵步陽,你這幾天是抽了多少煙啊,你一定很苦惱很困擾,可是你既不躲也不推開我,我又怎么舍得做主動放棄的那個人? 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會一直纏著你,你早就發現我是個不可理喻的人呀。 我沒有伸舌頭,淺淺親了他幾下,問他:“惡心嗎,和親弟弟接吻?!?/br> 他反問道:“如果沒有經歷這些事,你還打算瞞我多久?!?/br> “一輩子?!蔽艺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