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胎藥物研制陷入了瓶頸階段。

    缺少樣本試驗。

    原櫻關掉了視訊屏幕，摘掉耳機。

    將耳機線攥在手里，纏著手指繞圈，默默不語。

    雅欽這幾天睡眠質量很差，眼底有些發青。從廚房里走出，摘下圍裙，揉了揉開鍋被熱氣燙傷的手腕，眼睛里滿是煩躁。

    原櫻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已經三天了，今天是第四天，每天只靠些營養水補償能量，一次都沒有露面過。

    他數著自己和程霜約定好的日子一天天接近，心情就越發浮躁起來。

    總覺得……很難受。

    咔噠。

    門開了。

    他隔著空間的距離朝上仰頭，看到原櫻從二樓旋梯方向走出來。

    “哥哥，你出來了！快下來吃飯吧，我煮了湯，很有營養，給你補一下身體?！彼堕_笑容，眼睛笑成了月牙的形狀。

    一個月過去了，發根的金色長了一截指腹的長度出來，中下部黑色的部分也褪了色，變得有些棕。

    原櫻走下來，面色微微蒼白。

    到了雅欽身前，他伸出一只手抬起落在他頭發上，指腹相對捻起一綹。

    眼瞳的顏色深了幾許。

    低喃一句，“怎么弄成這樣，倒像是你熬了幾個通宵，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br>
    雅欽臉上一紅，聲音弱了一些，“我擔心你?！?/br>
    “哦，擔心我啊?！痹瓩研π?，沒再說什么，手指順著雅欽耳朵的方向延展下來，在他頸部揉摸了一會兒，他的眼神像水一樣，誰看了都會融化其中的。雅欽漸漸抿緊了嘴唇，眼瞳的溫度熱了起來?！案绺纭彼穆曇袈犉饋碛悬c顫抖。原櫻輕推一把，手指捻過他的后頸腺體位置，信息素分泌的味道很甜，甜的他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上唇。

    雅欽吞咽了幾次，喉結滑動著。

    “哥哥，我”

    “吃飯吧?！痹瓩涯樕隙嗔艘唤z紅潤，手直接從雅欽頸部離開，身體轉了方向，錯過位置，從雅欽身邊走過，到小餐廳落座。

    雅欽愣了愣，覺得原櫻應該是在逗自己，抿了抿嘴，就去廚房端了湯和碗筷湯匙過來，貼心地給原櫻盛好了一碗，放在他身前位置。

    桌面的溫良溫度，手掌一放上去就感受得到。

    原櫻嘗了一口，嗯嗯中點頭，夸贊雅欽的手藝。

    “做得不錯，真的很好。你什么時候廚藝這么好了？背著我偷偷學的？”他調侃一句笑道。

    他說的實話，這湯煲得確實不錯。

    沒有幾年的廚齡做不到這個水準。

    他心中不由嘆息一聲，其實雅欽的破綻很多的，如果他早早這樣細致觀察，不過這么晚才發現。

    雅欽臉上紅潤更多，眼中雀躍更多，“你喜歡嗎？喜歡的話我以后天天給你做?！?/br>
    “喜歡啊。只要是你做的，我統統喜歡?！痹瓩褌窝b著自己的嘴臉，笑著說道。

    外邊太陽升得很快，一頓飯的功夫已經到了半天空。

    抬手看了一眼表，原櫻起身邊道，“我出門了，有事打電話給我?！弊咧?，他交代道，“別進地下室?！?/br>
    像這樣的交代，他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每次都是一樣的口吻。

    警告。

    嚴肅。

    地下室里藏著人，趙清司。

    外面警方找瘋了的人物。

    原櫻離開后，雅欽自己一個人走到窗邊，看了幾眼外面的花草、天空。

    他知道自己留在原櫻身邊的日子，不多了。

    原櫻面無表情地開車一路到約好的會所，仿佛根本不在乎家里藏著一個隨時爆炸的炸彈。

    魚鉤已經放進水中。

    只等它咬鉤了。

    程君早上約他見面，說是要把雅欽的資料當面給他。

    包間很安靜，程君讓添茶的侍應生出去后，幾個下屬站成兩排把手在門口。

    “阿櫻，如你所想，那小子就是小霜的人。不過……我還查到了別的?！?/br>
    “怎么說？”原櫻好奇。

    程君嘆了一口氣，臉上似笑非笑。

    “那小子，我竟然早就認識?！背叹荒橂y堪地笑了。

    雅欽的真實身份，她查到也以后嚇了一跳，再三確認后才約原櫻出來。

    扔出來一個文件袋在桌面上，她下巴動了動，“你看看吧?！?/br>
    原櫻打開文件袋，里面頭一個就是一張合照。

    照片很舊，看起來有些年份了。

    “這是十幾年前我們程家的合照?！背叹c了一根煙，吸了一口，說道。

    照片上程斯蔚女士坐在正中央，左邊是程君，右邊是還沒抽身體長個子的小程霜，原櫻都能認得出，唯獨一個人她從沒在程家見過。

    一個金發的男子。

    相貌五官，好似雅欽。

    不，應該說是雅欽像他。

    那人身形豐腴，皮膚過分白皙，五官冷硬和清媚兩種格調完美融合。

    金色的長發過了腰，被程斯蔚攬住腰身。

    男子面容愁怨，視線之下西裝裹不住腹部高高鼓起。

    照片中同樣看向他的腹部的人，還有一個男人，站在程斯蔚身后，半躬身兩手放置在程斯蔚雙肩，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投在金發男子的腹部，很是在意。原櫻認得他，宋宴，程斯蔚的合法配偶，也是程君和程霜的Alpha父親。

    “金發的那個，那是雅欽的生父?！?/br>
    “他叫奈杰爾，是mama豢養的Omega?！?/br>
    程君說道。

    原櫻怔住，“阿姨不也是Omega……”

    “嗯。mama是Omega沒錯?！背叹c頭，吞吐煙道，“小霜可能遺傳了mama這一點，才會對你那么……執著?！?/br>
    原櫻竟一時有些莫名發冷?！八卵艢J，和誰？總不會是阿姨?！?/br>
    程君指向照片中的父親宋宴，道，“我爸爸?！?/br>
    原櫻：……

    “我知道這很亂，我也不想承認，但沒辦法，這就是事實?！背叹有σ宦?，似在打趣自己的家庭關系。

    “當年雅欽剛生下來沒多久就被送走了，真虧得小霜能把人找到?！彼聪蜻h方，似乎在回憶很久遠的東西?！癿ama是這個世界上我最崇拜的人。她很有能力，更有魄力。凡是她想做的事，都會做成。即便是在很多人看起來違背人倫驚世駭俗的事，她也敢做，而且做得成?！?/br>
    “mama和奈杰爾是婚外情。mama當年對他一見鐘情，就謊說自己單身，雖然同是Omega，但奈杰爾還是愛上了mama。他們熱戀了一段時間?！?/br>
    “奈杰爾是從海外逃亡來這里的，沒有身份沒有錢財。被mama所救。mama給了他容身之所，給了他喜歡和愛。要不是后來發生了那些事，我也不敢相信，他們之間會走到那種地步?！?/br>
    程君像是一個局外人，講述著陌生人的故事。

    “紙始終包不住火。奈杰爾還是知道了真相，他受不了mama騙他，更受不了自己做了別人婚姻的破壞者，就偷偷逃了。mama很憤怒。她……她讓人把奈杰爾抓了回來，關起來，囚禁他，軟的硬的都用了，沒有用，奈杰爾還是執意要走。然后，為了讓他屈服，mama讓爸爸進了奈杰爾的房間……”

    原櫻聽到這里，已經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程君臉色也變得很難看，眉宇皺著，說出了可怕的往事。

    “奈杰爾懷孕了?！?/br>
    “mama想用孩子把他鎖在程家?！?/br>
    “那時候我剛從國外回來，回到家就看見了大著肚子在地上爬的奈杰爾，他哭著求我放他走，我很害怕，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出現在程家。是小霜告訴我這一切。小霜那時候才十歲，或許……或許她就是那時候做了心病。也或許，她天生就和mama一樣?！?/br>
    原櫻眼下輕顫，“他逃掉了嗎？”

    程君啞口，過了一會兒才捻了煙蒂，低頭道，“沒有。他是mama的人，我不敢放他?！?/br>
    “這張照片就是他那次逃跑失敗后，mama強迫他和我們一起合照的?！?/br>
    “mama本以為孩子可以鎖住他，但奈杰爾生下孩子后，還是心意不改。mama很生氣，對她來說沒有用處的東西就應該舍棄。那孩子被送走了。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竟然以這種方式重新回來了?！?/br>
    原櫻唇角微動，聲音清冷，“他是來救奈杰爾的?！?/br>
    和程霜做交易，他幫程霜在這我這里達成某種目的，程霜幫他把奈杰爾送出程家？

    大概是這樣吧。原櫻心道。

    程君捋了一把自己額前的頭發，有些擔憂道，“不過我們這樣頻繁地見面，小霜一定會急的。我怕她會對你不利，你回了家一定要小心防著那孩子?！?/br>
    “嗯，我知道。放心?！痹瓩褯]跟任何人說，這段時間自己腺體復蘇的速度非?？?。

    可能這就是SS階高等階分化腺體的好處吧。

    不能以普通腺體數據而論。

    他一直小心偽裝著，加上抑制劑和疏導劑的定期使用，自己的腺體已經復蘇到B階的事情并沒有顯露出來，想必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恢復到巔峰。

    到時候，他就不必再有這諸多顧忌。

    ……

    夜深了，原櫻才回家。

    雅欽窩在客廳的沙發里等到睡著，聽到聲響立刻驚醒，看見是原櫻才放下心來。

    “哥哥……你回來了?！甭曇粲行┸?。

    “等我做什么？不是告訴過你我今天會很晚回來了嗎?！?/br>
    “我想，想看著你回來?！毖艢J懵懵地下地，赤著腳跑到原櫻身前，給他找了軟毛拖鞋出來換上，“想多看看你?！彼Φ?。

    原櫻嗤笑，揉著雅欽越來越長的金發，回憶起照片上那個男人的模樣，他輕聲道，“怕什么，又不是見不著了，不是說好了要陪我一輩子嗎?！?/br>
    雅欽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低頭不敢和原櫻對視。

    “我去給你放熱水，要泡澡嗎？”他轉移話題道。

    原櫻也不追問，勾唇笑道，“好啊?！?/br>
    水溫微燙，剛剛好，是他喜歡的溫度。

    時間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不過幾個月的相處，雅欽已經把他摸得這么清楚了嗎？

    浸泡下來，疲憊的肌rou被熱水包裹。

    雅欽在邊上看著，看著原櫻沉浸在水下，再涌出水面，俊美的面容沾了水以后誘人萬分。

    他不由得吞咽了一下。

    喉結的部位有點痛。

    想碰這個男人。

    無關交易，無關任務。是單純地想要碰他。

    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栽在了這個男人的身上。

    “哥哥，你很累么？”他喃喃問道。

    身體已經蹲下，靠在浴缸邊上。

    手指在原櫻頭發上溫柔按摩。

    原櫻睜開眼睛，眼里笑意透不到眼底，雅欽看不見那股笑意，是浸了寒冰的冷。

    “怎么了，弟弟?！?/br>
    雅欽身形僵住，下腹處仿佛有火在燒。

    原櫻叫他“弟弟”是最讓他受不住的。

    每次聽到這個稱呼，雅欽都想把原櫻鎖在床上，瘋狂地cao進他的體內，兇狠地霸占他的全部！

    “哥哥，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br>
    他趴在原櫻后頸處深深吻住原櫻的皮膚，呼吸灼熱。

    是謊言嗎？原櫻心道，算了，謊言還是真實，他都不在乎了。

    親吻像烙鐵一樣，在原櫻身上留下無數痕跡，傷疤。

    紅色的吻痕，初看美艷。

    剝開了，竟是那么的丑陋、惡心。

    雅欽進入浴缸，水被蔓延溢出大片。

    他給自己戴上自己提前準備好的套子，就要進入，原櫻卻突然歪了身子趴到外面，頭懨懨地垂著，一聲一聲痛苦的干嘔聲，讓雅欽僵住了身子。

    有什么不好的猜測，在他腦子里迅速浮現。

    “哥哥……你。你這是？”

    原櫻辛苦地仰起脖子，唇邊還有口水沒擦干凈。

    眼睛虛瞇起來，他懶懶地道，“雅欽，我好像懷孕了?！?/br>
    雅欽徹底愣住。

    “怎、怎么會?！?/br>
    他明知道，卻裝糊涂。

    任務完成了，他本該高興，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了。

    甚至他的心里有個聲音在大喊著，不！不會的！

    原櫻抬手掩住眼睛，口中聲音很輕，沒有責怪，只有淡淡憂愁。

    “可能是我運氣不好吧，明明已經很小心了，你每次都戴了安全套，我卻還是……算了，可能我是真的該死吧?！?/br>
    雅欽僵硬地扯著嘴角，忽然抓住原櫻的手，大聲道：“明天去醫院仔細檢查一下吧！也許只是一時腸胃不舒服？”

    “其實這樣的反應已經有幾天了，我一直不確定就沒和你說。當年懷原心的時候，和現在一模一樣。八九不離十了?！痹瓩逊畔率直?，眼睛里已經水光瀲滟，他有些難過地道，“我不能去醫院，一旦在醫院有了確診記錄，就不能打胎了?！?/br>
    “打胎？”雅欽驚詫！

    “嗯?！痹瓩腰c頭，語重心長說道：“公司最近研究受阻，一個原因就是缺少樣本數據，我想，我自己來做這第一個試驗品?！?/br>
    “你不怕死嗎？”雅欽忽然覺得手掌冰涼，不，身體都是涼透的。

    原櫻這是在干什么？

    拿自己的生命做實驗？

    他瘋了嗎！

    原櫻卻幽幽問他，“我有得選嗎？”

    SS階Omega，懷孕等同于自殺。

    是啊。

    現在的他，還有得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