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萬圣節支線:玫瑰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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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呆了一下,直到這兩兄弟念起了臺詞,我才回過神來,這只是一場演出。    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頭還是有點暈。我要了一杯果汁。吧臺的中性美人酒保給了我兩根吸管。我抬起頭來,她沖我笑了一下。    舞臺劇進行下去,故事漸漸明朗起來。    在這個故事里,伯爵小姐奧利維亞先后愛上了雙胞胎兄弟。然而,由于這對孿生兄弟相貌相同,奧利維亞一開始并不知道自己同時愛上了兩個人。當她得知真相時,她為自己未能分辨出兄弟二人而感到痛苦。她始終認為自己愛的是同一人,于是她將這份怨恨發泄在兄弟二人身上,認為是這對兄弟欺瞞了她,才導致了這段畸形的關系。兄弟二人卻為彼此愛上同一人而感到歡欣。這意味著他們不用為了各自的愛情而分離成兩個個體。他們衷心地追求伯爵小姐,希望奧利維亞能夠同時接受他們兄弟二人的感情。只是奧利維亞始終無法接受這種混亂不清的關系,她甚至搞不明白,這對兄弟對她的追求究竟是基于對她的愛,還是出于愛上她不會影響他們彼此之間感情的認知。最后,奧利維亞為了逃離這對兄弟的糾纏,答應了奧西諾公爵的求婚。    舞臺劇的最后一幕便是伯爵小姐奧利維亞與奧西諾公爵的盛大婚禮。雙胞胎兄弟被淹沒在歡呼的群眾中,如同海洋里的泡沫。    帷幕降下,音樂響起。內場里飛舞的全息玫瑰花瓣,像散落的晶瑩碎片。    正如這兩兄弟所說,這出所謂的確實被改編得亂七八糟的,我認為它完全稱得上是一個全新的故事了,假設它沒有套用里的角色名字。    我喝完了手中這杯果汁,去吧臺要了一杯Mojito。    接下來的表演還有魔術、探戈、爵士樂……氣氛越炒越熱。我感到自己像一塊冷硬的石頭,扔進了沸騰的海洋。    “你不打算參與嗎?”中性美人酒保忽然問道,她指了指熱鬧的一樓會場。    我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杯子,笑道:“我打算離開了?!?/br>    我走出內場大門時,沒想到會撞上那對雙胞胎兄弟。    他們卸了妝,又換回了原來那套黑色風衣。正坐在廟宇前的青石臺階上,交換吸著一支煙。他們坐得很近,幾乎是嘴唇貼著嘴唇,白色的煙霧隨著起伏的呼吸繚繞。眼睫毛撞在一起,他們親昵地笑,橘黃色的火光撲閃在他們指尖間,如同晶晶發亮的鉆戒 。    謝如圭先看見了我,招了招手:“嗨,June?!?/br>    這聲招呼像一首舊紀元里的歌曲。    我遲疑了一下,踱步到他的身側。他仰面看我,抬手遞了那支煙。    我接過去吸了一口,是純煙絲卷成的香煙。    體內的酒精仿佛隨著呼吸揮發出來,又像是被煙草的氣息永久地埋入到血管中,跟著血液游走全身。    “你們怎么待在這里?”我問道,把手里夾著的香煙還給他們。    謝如圭直接用嘴叼了去,溫熱的氣息呼在我的掌心里。癢癢的,像春日里的蒲公英。    謝如璋湊過去吸了一口,眼睛瞇起來,煙霧縈繞:“里面太悶了,而且今年的節目也很無聊?!?/br>    我并不意外。他們對柵欄熟悉,想必是這里的熟客。今晚對我來說是精彩紛呈的舞會,在他們眼里不過是平庸。    “你呢?”謝如圭問道。他的眼眸在煙霧后亮晶晶的,像浸潤了酒水,又如倒映了星輝??傻叵鲁抢锬膩硇禽x。    “我打算回去了?!蔽掖鸬?。    “是回家,還是去別處?”他又問。    我沒想到簡單的一句話居然還能被解構。我不禁笑了:“是去別處?!?/br>    他眨了眨眼睛:“去哪呢?”    我看著他明艷的笑容,想了想,道:“酒吧,我想你們應該不感興趣?!?/br>    “那你再挑一個我們感興趣的地方?”他說完,自己先嗯嗯笑了起來。他撞了一下謝如璋的手臂,兩人悄悄說了幾句話,謝如璋飛快看了我一眼,忽然笑著低下頭去,露出一對紅粉得可愛的耳朵。    我心中一動,叫道:“謝如璋?”    他倆齊齊唔了一聲。    “謝如圭”呼出一口煙霧,笑道:“你叫我還是叫他?”    他穿著并扣的黑色風衣。我不知道這兩兄弟居然沉迷這種游戲,那出舞臺劇或許是他們真實的故事,盡管他們可能隱瞞了一些真相。譬如,奧利維亞小姐并不是因為無法辨認出兄弟二人而感到痛苦,她是因為明明知道他們是不同的兩人,卻依舊愛上了他們,所以感到痛苦。    我打量著他,道:“你哥哥……似乎更害羞些?!?/br>    他低低笑了起來,撣了撣指尖上的煙灰。這對兄弟都有著細長白皙的手指。我想起他們在舞臺上拉小提琴的樣子。    我忽然意識到剛才那番對話太深入了。我斂了眼眸,把雙手插回牛仔外套的兜里。時候不早了。我道:“我不打擾你們了?!?/br>    青石臺階有些濕滑,可能是盛裝游行時灑下的冰晶融化了。濕漉漉的石頭踩上去,寒氣從腳底滲透進來。    我轉身的時候,他拉住了我。    他有著高挑秀拔的身材,好整以暇的笑容襯得他整個人舒緩有禮。    “你不愿陪我們玩玩嗎?”他問道。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依舊笑著:“我和哥哥自小就在一起,無論是玩耍,上學,工作,我們都在一起。結合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我們從來沒有考慮過分開。但是戀愛應該不是這樣子的。它總該有個過程,從相識相知然后相愛的過程。它不應該是如此順理成章的。你覺得呢,June?”    我沒想過他會突然向我剖白。這里不是酒吧。我無法用調酒來分離我的注意力。我沉默了片刻,道:“抱歉,你們應該去找你們的奧利維亞小姐?!?/br>    他輕笑出聲,別過臉去:“他不要我們了?!?/br>    啊……果然是他們的故事。    我皺眉道:“那你們也不應該隨隨便便就找上我。恕我直言,你們只是心血來潮?!?/br>    他似笑非笑:“這怎能叫心血來潮呢?我哥哥對你一見鐘情,我不可以嗎?”    什么狗屁邏輯。    我有些生氣了:“別煩我……”    他突然上前半步吻了我。我驚得把后半句吞進肚子里。溫熱的呼吸呼在我的臉上。長而翹的睫毛扇子似的撲閃。體內的酒精忽然如同孢子紛紛炸開,燒得溫度直飆。    他松開了我的唇,貼著我的臉笑了笑。    “你真好哄,小妞?!?/br>    我平靜下來。    我沒有說話,他的氣息還貼在我的臉側。    我其實也說不清當時是什么感覺,也記不起自己在想些什么。我常常有些恍惚的時刻,包括當年答應父親的邀請,上了被他捆在懷里的許鶴寧。又或者在更早之前,我咬上我父親的喉結,他溫順,甚至稱得上熱情地接受了我的進入。    我突然明白這對兄弟為什么會找上我。我對他們表演的過分關注,暴露了我自己。我想從他人相似的故事里尋找一個解決自己不堪過去的可能性,殊不知他們也在為自己那段混亂的三角關系尋找一個答案。    我們湊巧碰在一起,彼此都把對方當作替代品。    謝如璋干燥溫暖的手指觸摸上我的喉結,修剪平滑的指甲輕輕描繪它的形狀。他退后了些許,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毛茸茸的,蓋著那雙深藍色的眼睛,顯得他像一只天真又好奇的動物。    這個動作讓我覺得我們很親密,比方才的接吻還要親密。我抬頭,視線撞上他水淋淋的眼眸。    “怎么了?你不喜歡嗎?”他還在笑。    我呼出一口氣,猛地夾緊他的右手臂,肩頭抵著肩頭,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側身,在他的驚愕中把他從青石臺階上扔了下去 。    “如璋!”    謝如圭驚得站起身來。    濕滑的山道像一道梯子。謝如璋像只車輪往下滾,一路滾到樓梯平臺才停下來,聲音在空曠的山道上碎成一地瓷器。    謝如圭掐滅了手里的煙,匆匆追著往下跑,把謝如璋扶了起來。    他摔得不輕,磕了腦袋或許能讓他清醒一下,反正沒有流血。    我撿起在剛才拉扯中掉在地上的牛仔外套,搭在肩上,往下走去。    經過謝如璋的身側,我看見他賴在他哥哥懷里半死不活。我踢他一腳。他皺著臉,勉強睜開那雙深藍色眼眸,忽地又一笑。    “你還真是……”    “真是什么?”我挑眉問道。    “小辣椒?!?/br>    他真不怕死。    我蹲下身子,一手攥住他的衣領,謝如圭連忙護住他。    他看著我,忽然閉上眼睛。    我的喉嚨一下發緊。好像有一股激顫的電流躥過我的身體。我粗暴地把他扯出他哥哥的懷里,有些動情地吻住他磕破的嘴角,伸出舌尖描繪他的唇線,然后大力吮吸他的唇瓣,發泄似的。他微微潮熱的身體貼上來,想把舌頭伸進我的嘴里。我拒絕了。    謝如璋睜開了眼睛,有些無奈地呢喃道:“你是小女孩嗎?”    他給我起的外號就沒一個是中聽的。    我靜靜看他,他好像想湊過來咬我,結果被他哥按了回去。    “好了好了,別鬧了?!敝x如圭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我們也走吧?!?/br>    他哼了一聲,推開謝如圭的攙扶,自己用手肘撐著身體站起來。站得搖搖晃晃的,估計頭腦還暈著,一只手捂著額頭。下階梯時踉蹌了一下,差點又滾下去。    謝如圭“唉”一聲,攬過他的肩膀。    我們三人走在濕滑的青石山道上。    盛裝游行還沒有返回,這座倒垂的山寂寥廖的。商鋪店子都關了門。我看了看鐘點,一晚上居然就這么過去了。燈火依舊璀璨。    “你待會真的要去酒吧嗎?”謝如圭忽然問道。    “怎么了?”    “你剛才不是有點醉了么,我以為……”    “敷衍你?”    他不好意思笑了笑。    “要不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他提議道,“我和如璋知道一個好地方?!?/br>    我對吃這件事無法拒絕。    我們最后去了九街。    這是千葉城里最有名的食市。    雜食,燒烤,鹵味,豆腐腦……食市一般在凌晨一點至三點間開放。商鋪大排檔在頃刻間搭起,又頃刻間撤去。因此這里又被稱為“風箏街”。    這對兄弟選了一間燒烤鋪子坐下。一只舊型機器人給我們沏了一壺茶。我有些好奇地盯著它看。這型號看上去像三十年前出廠的NX8,但是添了不少新零件,改裝得不倫不類的。    “你很少到這一塊來嗎?”也許是我東張西望的樣子太過像一個小孩子,謝如圭笑著問道。    “平時這個時間段里,我還在工作呢?!蔽液攘艘豢诓?。澀澀的,苦意從舌尖蔓延到大腦。我不太喜歡苦味的東西。因此只嘗了這一口。    “你是在酒吧里工作?”他一下子猜出來了。    “唔,我是調酒師?!?/br>    謝如璋嗤笑:“醉酒的調酒師?!?/br>    我想潑他一臉。    “吃東西吃東西?!敝x如圭一見氣氛不對,連忙打圓場。    我對食物十分尊重,因此懶得和謝如璋計較。    我看到謝如璋低頭烤串時,睫毛不小心粘上了涂抹在上面的辣醬。他本人沒有察覺,我也沒有提醒他。他一眨眼,那辣醬便入了他的眼睛。他“啊”了一聲,謝如圭連忙放下手里的東西,哄小孩似的捧起他的臉。    “我眼睛進東西了……”他嬌氣道。    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突然十分理解老板為什么不樂意聽到我沖他撒嬌。這實在是太嗲了。    “讓我看看?!敝x如圭撩起他的眼皮,那深藍色的眸子像一汪湖水驚顫?!拔覜]看到東西呀?!彼f完,對著那湖水吹了吹,謝如璋叫得更大聲了:“哥,你瘋了!”    我不由笑出聲來。    謝如璋捂著眼睛道:“你笑什么?!”    我打開他的手,捻了捻他的眼睫毛。他長而密的睫毛在我指間撲棱撲棱地扇。辣醬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我把它抹了去,道:“你現在眨眨眼睛?!?/br>    他便眨了眨眼睛。    我忽然覺得他像一只洋娃娃。    他還是有點搞不懂狀況,沒好氣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的哥哥。    謝如圭在他眼角親了一口,道:“你剛才睫毛沾東西了?!?/br>    “那你對著我的眼睛吹什么?”    “我沒看到嘛?!?/br>    “我看你是眼瞎?!?/br>    這兩兄弟……    我們吃完東西便往回走。    熱鬧的九街到處是煙火氣。    我們來到一個十字路口,他們停下來。    霓虹燈下,人影長立。我承認我有些心動。    “嗨,June?!敝x如圭像是不知道說些什么,脫口而出便是這句招呼。    我有些恍惚,仿佛他和坐在青石臺階上與我打招呼的謝如璋重疊起來,又好像回到在山門他摘下面具的一瞬。我不由笑了:“我還以為是告別的時候了?!?/br>    他微微低頭笑了笑,忽然問道:“June,你真的不愿意嗎?”    我愣了一下。    “我承認那一刻我們是心血來潮,但如果是現在邀請你呢?你愿不愿意?”他說得很認真,認真得讓我覺得我的心臟被燙了一下。    我想說,何必這么認真呢?我拒絕你們,又不是因為你們的隨便,僅僅是我心情不好罷了。而你們之所以會邀請我,也不過是因為你們心情不好罷了。    我問道:“你們剛才是在等人嗎?”    謝如璋沒好氣道:“你都猜到了,何必說出來?”    我斂了眸子,道:“好吧,你給我一支煙?!?/br>    “封口費嗎?”他吐槽道,我有些驚訝他古怪的幽默,但這不妨礙他從風衣里取出一盒煙。我取了一支,他幫我點上?;鸸庖幌伦佑沉亮怂钏{色的眸子。我與他對視,他喉結珠子似的滑動?;饻缌?。煙霧呼出來。    我深深吸了一口,又道:“你現在吻我?!?/br>    他皺起眉頭,看了看他的哥哥。謝如圭依舊不擅長應付意外狀況。我向謝如璋挑了挑眉,他接受我的挑釁,粗魯地咬上我的唇。    我微微張開了嘴,他頓了頓,舌頭試探性地探進來。長睫毛顫個不停。我輕聲道:“你才是小妞吧?”他一把推開了我。    我看向謝如圭,道:“現在到你了。你剛才想做什么呢?如果我沒有把你的弟弟扔下去?!?/br>    “喂!”謝如璋不滿地叫了一聲。    謝如圭明白過來了,一陣面紅:“我沒想好,我覺得你一定會生氣?!?/br>    我瞇起眼睛:“那現在是我的主場了,先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