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亞當想了想那場景，謹慎地問，“有人會相信嗎？”

    安格爾在醫院哭可不是為了帕提亞雄子，而是為了卡曼雄子，但卡曼雄子的事又是不能提的，他們發現雄子被欺凌是因為皇帝突發奇想要讓雄子參軍幫安格爾分攤壓力，軍雌們或許不介意給帕提亞雄子公民權看他們或生或死或飛或落，但絕對不會允許卡曼雄子有半點脫離雌子掌控獨立自主的可能，安格爾能安安穩穩地呆在第三軍總司令官的位置上而沒有被人聯手彈劾下去，全靠皇帝的默認和第三軍的力挺，還得加上第六軍的支持。比爾是特例不是孤例，也許其他人沒有極端到想殺死安格爾的地步，但是他們也絕不憚于讓安格爾回到“雄子該有的樣子”中去。

    而且安格爾……安格爾對外一向是強勢冷淡的樣子，他們對外宣傳安格爾溫和待下這么多年了都沒多少人信，好一點的微笑不語，壞一點的直接把安格爾在近衛隊干的事貼出來，連安格爾的雌父斯特林上將都不信，實在是讓亞當沮喪萬分，覺得自己在情報處這么多年都白忙了。

    “而且就算他們相信了，也對上將日后的發展不利?！卑輦愐脖硎玖朔磳σ庖?，“皇帝可以殘暴專政但絕不能軟弱無能?！?/br>
    “等你們能徹底清掃帝國的反對勢力再提殘暴專政?！敝x夫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養殖場的動物都不會自動跳上人類的餐盤，為什么你要如此熱衷于讓惡魔統治你的國家？”

    作為一個雌子天天想著怎么讓一個雄子統治這個自己的國家，聽起來是有那么一點點下賤，但……他用溫柔而專注的目光望著安格爾，“我希望看見上將改變這個國家將它變得更好，更希望他能夠不為權力屈膝，不為金錢誘惑，自由選擇他想要的一切?！?/br>
    他說的平平淡淡，卻令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為權力屈膝，不為金錢誘惑，自由選擇想要的一切，聽起來十分簡單，但做起來實在太難了。

    平民雌子之上有貴族雌子，尉官校官將官之上還有高高在上的皇帝，在勝生敗死的殘酷環境下，要到哪一步才算可以不為權力屈膝呢？

    不為金錢誘惑倒是容易，可誘惑人的到底是毫無意義的金錢，還是金錢背后的貪欲呢？想要更美味的食物，更醇厚的美酒，更強大的機甲，更美麗的雄子……

    就算安格爾坐上了皇帝哪個位置，又真的能如拜倫所期望那樣為所欲為嗎？如果坐上皇位就能有求必應所想皆成，皇帝又為什么會去往明塔星，而不是留在安格爾的身邊？

    雄子倒是可以不考慮權力和金錢，但他們離自由就太遠太遠了，除了部分受寵的雄子外，有多少雄子的一生就在維西學院和雌主的家中度過？他們沒有見過雨雪也沒有見過陽光，像溫室里的花朵一樣從未接觸過外界，生死榮辱都與他們自己的想法無關。雌子還有通過努力和運氣改變自己命運追逐夢想的可能，雄子沒有。

    也許，只有幻想中的國家能做到吧。

    那個也許雌雄顛倒雄尊雌卑，也許更進一步雌雄平等的國家。

    安格爾最終采納了謝夫的建議。

    將官們都被叫了過來，烏泱泱的一群擠滿了安格爾的辦公室，從頭開始考慮如何對外完美地表達安格爾的意愿，要盡可能地激起雌子們心底深處的保護欲與憐惜欲，又不至于對安格爾今后的執政造成太大的負面影響，這中間的尺度必須把控得恰如其分才行，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開會的時候艾德里安和黛也在一旁旁聽，艾德里安非常乖巧地坐在安格爾的左邊拿了個筆記本記著筆記，黛則坐在安格爾的右邊喂著新送來的點心，時不時還往自己和艾德里安的嘴里塞一個，他沒珈百璃的魄力能夠讓安格爾暫停會議吃晚飯，只好用這種辦法曲線救國。

    為什么珈百璃才走就又冒出來一個雄子來，而且還是和上將關系密切得可以喂食的雄子來？軍官們心中怨氣連天又不好意思對陌生雄子擺出兇惡的表情，只能譴責地看著今天白天負責護衛上將的的拜倫，抱怨他沒有照看好自家上將又讓莫名其妙的雄子接近。奧蘭多不看拜倫只看陌生雄子，黑色長發黑色瞳孔的搭配實在太罕見也太熟悉了，他試圖從遙遠的記憶中挖出黑發叔叔的模樣進行對比，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他原本的樣子，只記得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枯萎衰敗如凋零的花。

    黑發黑眸的雄子奇怪地看著他。

    “抱歉，我覺得你有些眼熟?！眾W蘭多定一定神，壓低聲音問，“請問我們認識嗎？我叫奧蘭多·布勞德瑞克，我的雌父是布勞德瑞克上將，父親是他的雄君……”

    因為禮儀方面的要求，他并沒有直接報出雄父的名字。

    “不認識?！摈旆畔率种械目寺骞?，秀美的面容罩上一層寒意，“我在鳳凰星和帝星長大，與翡翠星并無交集?！?/br>
    翡翠星的名字都說出來了，誰會相信他真的和奧蘭多沒有半點關系？雌子們紛紛側目奧蘭多，懷疑他是不是在認識上將之前惹下了什么情債，奧蘭多蒼白著臉握緊了了拳頭，是了，就是這樣冷淡的眼神，仿佛看著另一個世界的人。

    那是在遙遠的彼岸上，死者看著生者的目光。

    “專心開會?！卑哺駹柷盖昧饲棉k公桌，示意雌子們繼續開會不要走神，自己則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黛的手，輕輕搖晃了一下撒嬌道，“黛，我想吃櫻花泡芙?！?/br>
    “那我去給你做?！摈烊玑屩刎摰卣酒鹕韥?。

    “我帶你去吧，黛哥哥?！卑吕锇泊颐Ψ畔率种械墓P，“辦公區沒有廚房，得回家才行?！?/br>
    被支走的雄子們一去不回，雌子們終于可以靜下心來討論問題。安格爾的習慣是今日事今日畢，能夠加班完成的事就絕對不拖到明天，習慣了高強度工作的第三軍軍官開了兩個小時的會依然神采奕奕，在第十軍偷懶摸魚慣了的謝夫卻受不了，才偷偷摸摸地站起來想溜出辦公室，安格爾隨之而來的目光就把他給定在了原地。

    “謝夫哥哥，你準備去哪里？”安格爾挑眉問道。

    “你的謝夫哥哥已經消磨完了對你為數不多的愛心，準備回家休息了?！敝x夫光明正大地道，“我明天還要上課呢，不早點休息萬一在課堂上睡著了怎么辦?！?/br>
    “你明天的課是我和伊凡少將的人力資源管理?！比耸绿幪庨L莫羅斯涼涼問，“謝夫少將，你確定你想走？”

    謝夫依然執迷不悟，“我又不是第三軍的人，為什么要陪你們加班？”

    “也許是因為你不想讓黛和羅爾叔叔知道我在加班你在休息？”一塊曲奇從安格爾的手中飛向謝夫的額頭，被謝夫輕松接住，“你知道我很擅長告狀的?！?/br>
    謝夫狐疑的目光掃向室內的其他雌子，理論上雄子的名諱是不能隨意提起的，但安格爾卻說了兩次黛的名字，甚至毫無顧忌地當著他們的面對自己威逼利誘，總感覺安格爾在這群軍雌面前太放松了，放松得像在第六軍的叔叔伯伯面前一樣。

    問題是他們和安格爾之間沒有雄子作為聯系不說，還屬于覬覦安格爾的惡徒，怎么樣安格爾都應該跟他們保持距離才對。

    “你和他們怎么回事？”最后他選擇直截了當地問。

    “普通從屬關系而已?！卑哺駹柨纯刺旎ò逶倏纯疵媲暗狞S油宿舍，目光游移不定。

    “說人話，到底是什么關系？”謝夫冷聲追問，堅決不讓他蒙混過關。

    “雌主和雌奴?！?/br>
    一聲悶響之后，尋根究底的謝夫直接摔倒在地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從地毯上爬了起來，用一種欽佩到五體投地的語氣道，“安格爾，我從來沒有懷疑你成年后會開后宮，但是我是真的沒想到，你居然沒開雄子后宮而是選擇了雌子后宮?！?/br>
    一雌多雄和一雌一雄甚至一雌多雌的婚姻他都見過，但一雄多雌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雄子后宮我也有?！卑哺駹査餍云乒拮悠扑さ馗x夫炫耀道，“菲爾頓把他的雄子都送給我了?！?/br>
    再一聲悶響，謝夫又摔了一次。

    “……還有什么能刺激我的你一次性說完吧?！敝x夫坐在地上喃喃道，“活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簡直是個廢物?！?/br>
    比不過雌子也就罷了，連雄子都比不上。

    “所以你回鳳凰星后一定要努力拼搏奮發向上，早點打敗伊澤爾走上人生巔峰?！卑哺駹栒Z重心長地道，“你想想看，黛現在還和你在一起完全是因為我心的善良不愿意和你搶，如果我想要黛，你說你有資格跟我搶嗎？”

    “說的好像我當上第六軍總司令官就搶得過你一樣?！敝x夫吐槽道，“黛對你好只不過是因為你是雄子而已，你要是雌子你看他理不理你?！?/br>
    “但黛剛來鳳凰星的時候并不知道我是雄子?！卑哺駹柼嵝阉?，“同樣的情況下你依然不是我的對手?！?/br>
    “神啊，請你降下雷霆之怒打死這個小惡魔吧?！敝x夫喃喃祈求道，起身走回了原位坐下。

    又經過三個小時的激烈爭論，終于把對外輿情的基調定下后，安格爾終于宣布散會，帶著謝夫和輪班的凱倫回了自己位于總部的別墅。

    因為時間太晚艾德里安和其他雄子們都去睡了，只剩下黛和另一名年齡稍長眼眸之上覆著一層輕紗的雄子在客廳里下棋等著，見著他們回來立刻迎了上去，黛握住了謝夫的手，另一名雄子則拉著安格爾抱怨道，“上將你不要老是加班啊，這樣下去你身體會受不了的?！?/br>
    他不是安格爾的雄子而是安格爾的侍衛預備，因此不好直呼他的名字，便學雌子們稱呼安格爾為上將。

    “知道啦，丹真?！卑哺駹栒f，“我好餓，有什么吃的嗎？”

    黛和艾德里安一走就沒人給他喂食，會議沒開完他自己又沒心思進食，陪著雌子們實打實地餓了好幾個小時，開會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結束了都能聽見肚子咕咕叫的聲音。

    跟隨在他身后的凱倫面露羞愧之色，作為雌奴他們本該好好服侍安格爾，居然讓安格爾餓到了，實在是失職。

    “有櫻花泡芙和烤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