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拖延了一個多月的和談剛剛重啟，又立刻陷入僵局。

    安格爾一定要洛神星，阿道夫又堅決不給，兩個人說幾句話后蓋爾立刻加入，然后順理成章地演變成安格爾和蓋爾的唇槍舌劍。也不知道安格爾是怎么養成的習慣，說話總是云里霧里不明不白，蓋爾往往要等御前會議結束，登錄星網看了各路熱心網友的解說，才知道自己又被安格爾給罵了。

    他還不能罵回去，一開口皇帝就要淡淡掃他一眼，讓他不要在外國來使前言語粗魯，有失大國風范，也不知道是誰讓外國來使一跪就是半天，都不讓人家起身的。

    每天都被安格爾花式嫌棄的蓋爾開始拉其他人下水，第二軍的將官們自然是逃不掉的，第三軍也加入進來，第三軍的將官一直跟在安格爾身邊，被他言傳身教如何優雅地罵人，哪怕第二軍的將官總人數比第三軍多了足足兩倍，依然是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再看看別的軍團的人，基本上都在看熱鬧，仿佛根本不知道和談能給他們帶來多少帕提亞雄子一樣。

    蓋爾每天白天被安格爾罵不說，晚上回家還得被白和其他雄子罵，就因為他堅決不肯讓白嫁給安格爾，還癡心妄想娶安格爾做自己的雌侍。

    癡心妄想這個詞還是白說的，當時蓋爾聽了只覺得莫名其妙，真到了那一天他已經成功在皇位之戰中勝出當上了皇帝，娶個漂亮雌子當雌侍又怎么了，何況他又不是真的打算把安格爾當雌侍用，只是想找個理由讓白能夠順理成章地照顧安格爾罷了，總不可能像白說的那樣，把白嫁給安格爾吧。那個時候安格爾都自顧不暇了，還能指望他護住白？

    就算他真的存了那么一點點私心，想用這種關系惡心一下安格爾，也只能怪安格爾自己做人太囂張，完全不給自己留半點后路，而且對比一下歷代皇帝當年皇位之戰的時候把他之外的皇子全部殺得干干凈凈，他自覺對安格爾的未來安排已經很仁慈很寬大為懷了。

    某天結束了一天的罵戰，就在蓋爾忍不住想奏請皇帝直接取消和談，把安格爾和第三軍派去賽弗特星系駐守時，阿道夫喚住了他，言辭懇切地問能不能邀請蓋爾去自己的臨時居所詳談。

    起初剛剛回帝星的時候，他和阿道夫的關系還算密切，天天領著阿道夫去拜訪第一軍的將官討論和談之事，后來他發現完全白費力氣——第一軍的將官收帕提亞雄子收得爽快，說話也很是好聽，可是等皇帝因為他擅闖皇宮發作了一次后，一個個閉門塞戶還不夠直接溜出帝星，至今都還有一半人在休假中。緊接著他知道安格爾身體虛弱無法戰斗后，自覺勝券在握，也就懶得跟阿道夫聯系了，沒想到對方會突然找上門來。

    也就停了一停的功夫，原本走在他身后的安格爾已經跟了上來，丟下一句“不可回收物請不要阻礙交通”后揚長而去，全然沒給他半點回應的時間。

    真想把他真的變成自己的雌侍啊……要不然試試清洗記憶后洗腦調教？蓋爾看著安格爾的背影瞇起了眼睛，索性答應了阿道夫的請求，決定找阿道夫好好談談如何調教雌子的問題。

    阿道夫住在離皇宮不遠的一處莊園里，一進了門便是上百個身上只籠罩著近乎透明的黑色薄紗的帕提亞雄子跪伏在地迎接，一個個看上去乖巧又柔順，不管你想對他們任何事他們都不會拒絕，其中一個的頭發居然還是銀發，身形輪廓更是和安格爾有幾分相似，乍眼看去好像安格爾跪在那里一樣，蓋爾忍不住把安格爾代入了一下他，然后又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就算安格爾真的這么做了，他估計也會覺得安格爾是為了放松自己的警惕后行刺自己，不，就算是為了行刺，安格爾也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是這些賤雄讓您不滿意了嗎，殿下？”旁邊的阿道夫態度十分殷勤，親自倒了一杯暗紅色的酒給他，“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懲罰他們，那都將是他們的榮幸?！?/br>
    他這么說的時候，臉上還掛著微妙的笑意，“或許我應該派人將他們送到您的府邸，讓您慢慢懲罰？”

    “不必了?！鄙w爾搖了搖頭，揚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那酒入口平淡，但吞下去后腹中有如火燒，“我家里的雄子不喜歡帕提亞雄子?！?/br>
    他這個說法對阿道夫而言十分奇怪，在帕提亞神圣帝國，從來沒有雌主會因為雄子或雌侍雌奴的想法委屈自己，不愿意接受新的雄子，但阿道夫也沒有強求，只是示意那群雄子退下后又殷勤地為他倒了一杯酒后，就問他能不能安排自己私下里和皇帝見一面。

    “你想做什么？”蓋爾來者不拒，酒到即干。

    “我手上有KSKP的解藥?！卑⒌婪蛲ｎD了一下，“我覺得貴國皇帝陛下應該會需要?！?/br>
    蓋爾怔了一怔后，隨即嗤笑出聲。

    “天，你們這套還沒玩夠嗎？”蓋爾搖了搖頭，“KSKP的副作用還是我們發現的，你覺得你說你有KSKP的解藥，誰會相信？如果你們真的有那種東西，一開始就該獻上來，而不是等到現在?！?/br>
    他抬手止住了阿道夫的解釋，繼續道，“而且就算你們真的有也沒用，皇帝的確可以強行通過和談，但他絕不會那么做?！?/br>
    皇帝都和安格爾在一起了，還拿KSKP的解藥做什么，安格爾又不是雄子，難道他還能給安格爾生孩子不成？哦，他已經生了一個艾德里安給安格爾了。

    阿道夫自然聽不見他的腹誹，低頭思索了片刻，又道，“那么，可否請求您為我引薦安格爾上將？”

    “你想從斯特林下手？”蓋爾真的要贊嘆他的勇氣了，“唯一能夠通過和談的辦法，就是你給他洛神星?！?/br>
    “我有很多雄子?！卑⒌婪蚣又亓苏Z氣，“很多很多?！?/br>
    “你覺得我缺雄子嗎？”蓋爾問。

    阿道夫搖了搖頭，他見了許多卡曼帝國的高官，蓋爾是唯一一個拒絕他禮物的人。如果不是知道蓋爾不可能清楚惡魔雄子的事，他都忍不住懷疑蓋爾是知道到了什么。

    “我不缺，他自然也不缺?！鄙w爾把玩著手中的酒杯，酒杯是最晶瑩剔透的水晶雕刻而成，沒有半點瑕疵，杯身上雕著背生雙翼的天使，讓他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個以天使為名卻與惡魔無異的人，“別拿你見過的任何欲求不滿的雌子套在他身上，就憑他那張臉，多的是雄子愿意投懷送抱?！?/br>
    阿道夫的表情仿佛是在聽天方夜譚。

    看著阿道夫那副樣子，蓋爾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總不能只有他天天被安格爾刺激，也該輪到別人受下刺激了。他停頓了一下，才忍住心頭不甘繼續道，“和談到了這地步，是談不下去了。洛神星已經落到我們手里，你不給也沒用，早結早了?！?/br>
    原本卡曼帝國和帕提亞神圣帝國各自占據一半符洛神星，但經過蓋爾在邊境七十年的作戰后，已經全數收歸卡曼帝國，帕提亞神圣帝國給或不給都只是名義問題，因為它實質上已經屬于卡曼帝國了。

    本來帕提亞神圣帝國還可以像從前一樣，付出大筆雄子換回洛神星，但遇上安格爾那個家伙，哪怕是蓋爾天天站在阿道夫這邊搖旗吶喊，私心里也不免覺得勸服阿道夫比勸服安格爾簡單一些。

    早點結束這該死的一切吧，他真的不想天天聽安格爾對自己冷嘲熱諷，然后全星網還在深度解析安格爾到底是罵了他些什么，不停贊嘆安格爾真的是博學多識。他現在只想趕快送走阿道夫，再解決掉第三軍讓安格爾哭著跑回鳳凰星去找格洛克叔叔，等等，樂極生悲的蓋爾突然發現自己少考慮了一個人，卡曼帝國的皇帝陛下。

    知道安格爾不能戰斗后他就自覺勝券在握，卻忘記安格爾背后不只有第六軍，還有一手扶持著他站到這個位置的皇帝，皇帝現在對著他和安格爾的爭吵都會插手，如果他真的成功擊敗安格爾，皇帝會怎么辦？皇帝能接受安格爾敗走鳳凰星嗎？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安格爾前腳才從帝星回鳳凰星，后腳皇帝就直接追了過去，根本不顧自己還在精神力反噬期，只怕安格爾稍稍流露出一點落敗的苗頭，皇帝就會強行插手了。

    皇帝必須保證安格爾留在這個位置上，安格爾才會需要他，才會愿意和他在一起，而皇帝之所以沒有表態支持安格爾，任由他和安格爾在御前會議上爭執不休，應該也是出于同樣的考慮，他是皇帝威脅安格爾的工具。

    蓋爾一想到這里，只覺得說不出的惡心。

    若不是他現在還打不過皇帝……

    “您相信神明嗎，親王殿下？”阿道夫的聲音幽幽，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蓋爾掀了下眼皮，沒有說話。

    他不信神。

    這也是卡曼人的通病，他們相信力量，相信權力，相信金錢，但不信神。

    “只要您愿意侍奉神明，神將賜給您想要的一切?！?/br>
    蓋爾扯了扯嘴角，“圣子大人，您再這樣下去，我們就沒法談了?！?/br>
    他就不該答應和阿道夫的會面。

    阿道夫輕輕搖了搖頭。

    “是您先放棄的，親王殿下?！?/br>
    “您帶我回來的時候，想的是促成兩國和談，使兩國子民免遭戰亂，想的是擊敗安格爾上將，成功登上皇座；可您現在卻為安格爾上將所蠱惑，放任他每天在御前會議侮辱自己?！?/br>
    他怎么不記得他想過這么多？

    蓋爾回想了一下自己帶阿道夫回來的初衷，就是簡簡單單地想回帝星嘛，至于后者，他不是被罵習慣了，不不不，無可奈何嗎？要是能夠吵過安格爾，他也想把安格爾罵得抬不起頭來，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啊。

    他突然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空虛與疲憊。

    哪怕登上皇位，也并不能心想事成。

    他想要更多……更多……

    “輸家是沒有資格評論贏家的?！?/br>
    蓋爾丟下一句話，準備起身離開，卻聽見阿道夫幽幽長嘆，“殿下，神可以賜予您皇位和安格爾上將?！?/br>
    安格爾那家伙居然已經藍顏禍水可以跟皇位相提并論了嗎？不不不，關鍵難道不是他喜歡安格爾這件事已經人盡皆知到敵國圣子都要安格爾來誘惑他嗎？

    驚訝之色從蓋爾的臉上一閃而過，他用力攥碎手中的酒杯，感受著水晶殘渣尖銳而冰冷的觸感，然后一字一頓地道，“皇位本就是我的，也必將屬于我?！?/br>
    “至于斯特林，記得叫你們的神將他賜給我之前把他變成個溫柔可愛的雄子，不然我可不要?！?/br>
    阿道夫看著蓋爾，似憐憫又似嘆息。

    那可是紫眸惡魔啊，潛伏在他的身邊等著擇人而噬，蓋爾卻一無所知。

    “好?！彼f。

    蓋爾猛地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著阿道夫。

    是他聽錯了嗎？

    還是帕提亞神圣帝國的確掌握了某種手段，可以把雌子變成雄子？以帕提亞神圣帝國那種殘酷對待雄子的方式，他們的雄子早就該死完了，卻還能如此大肆揮霍毫不珍惜……

    雌子真的可以變成雄子嗎？

    凝視著蓋爾陰晴不定的臉，阿道夫微笑著又補充了一句，“只要您讓我和安格爾上將私下見一面，我就為您把他變成雄子?！?/br>
    “您拿到安格爾上將和皇位，我們拿回洛神星，這是一筆很公平的交易?！?/br>
    “神明無所不能，親王殿下?！?/br>
    “我和他關系并不好?！鄙w爾聽見自己苦澀的聲音，“我們只會在公開場合見面?！?/br>
    似是拒絕，又似是答應。

    “這樣啊?！卑⒌婪蛐α似饋?，“沒關系，等我把他變成雄子后，他就沒法拒絕您了?！?/br>
    “但您千萬記得，要將洛神星還給我們?！?/br>
    “否則神能賜予的，也能收回?！?/br>
    閃爍不定的燈光下，阿道夫的笑容詭異，仿佛惡魔引誘著軟弱的人類。

    十分鐘后，從阿道夫居所離去的蓋爾出現在皇家醫院的貴賓病房中。

    “給我做個檢測，我可能在阿道夫那里喝了不該喝的東西?！鄙w爾對著面前的醫生吩咐道，“檢測報告給我一份，再送一份給斯特……，不，給安格爾上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