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帝星和鳳凰星之間隔了一個星系，安格爾撥通斯特林上將通訊時已經下午四點半，斯特林上將那邊才凌晨六點。

    “安格爾，怎么了？”斯特林上將躡手躡腳從床上起身，走出臥室后才接通通訊，免得驚醒睡夢中的格洛克。

    他們是早上從帝星出發的，離別不過十幾個小時后安格爾便主動聯系他，實在叫斯特林上將忍不住擔心起來，“是陛下對你做了什么嗎？”

    “唔，他說想當我的寵物?！?/br>
    斯特林上將對此接受良好，皇帝想當人或是寵物都無所謂，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只要不將那些調教雌子甚至雄子的不堪手段用在安格爾的身上就好。

    “父親，伊澤爾真的是我的哥哥嗎？”安格爾問。

    “安格爾，你是我唯一的孩子?！?/br>
    “那伊澤爾算什么？”

    “一個不相干的雌子?！彼固亓稚蠈⑤p描淡寫地道，“我本來是想讓第三軍的將官幫我把他處理掉，沒想到他們太不中用，居然鬧到你面前?！?/br>
    他太高估拜倫等人了，連這種小事都不能為安格爾做到，還想染指他的孩子，真是癡心妄想。

    所以雌父暗示想給他選一個雌奴，是為了借刀殺人？安格爾對這種小題大做的行徑簡直不知道如何面對，他的雌父本該是可靠的長輩，而非率性而為的家伙，“您如果真的討厭伊澤爾，直接殺了他不行嗎？”

    “他身上畢竟流著格洛克的血，我動手格洛克會生氣?！?/br>
    “那我來吧?！卑哺駹栯S口說了一句，“我不怕雄父生氣?！?/br>
    原本輕描淡寫的斯特林上將立刻變了神色，“安格爾，殺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簡單?！?/br>
    殺人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安格爾有些困惑看著他，他雖然沒有自己動手殺過人，但身邊的雌子都見過血，說起殺人來習以為常，安格爾自然也認為那只是一種排除異己的手段。

    “你有不喜歡的人交給我或者陛下處理都行，但是不要自己動手，甚至不要自己下決定?！彼固亓稚蠈⒛抗獬脸?，“殺人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我不想你體會到那種痛苦，安格爾?！?/br>
    并不是所有雌子，都能夠承受奪走他人生命的重擔，更何況是本該被小心捧在掌中的雄子呢？他并不希望安格爾變成格洛克那樣，心冷如鐵，血涼似冰，看似無所顧忌如雌子，卻每每午夜夢回，無聲哭泣。

    “那伊澤爾怎么辦？”安格爾擔憂地看著斯特林上將，他并不在意伊澤爾的死活，卻十分在意斯特林上將的感受。

    “伊澤爾的事我會解決，你不要插手?！彼固亓稚蠈⒒仡^看了一眼虛掩的臥室門，“我再找找第六軍有沒有別的適合人選，實在不行就把羅伯特弄回來，讓他接手第六軍?！?/br>
    “雌父您終于想開了？”

    “不過是兩權相害取其輕了?！?/br>
    安格爾忍不住為他分說了幾句，“羅伯特和珈百璃兩情相悅，又不知道我的身份，才會求我成全他們。從他的立場出發，也不算什么錯事啊?！?/br>
    “我養他就是為了讓他當你的雌侍，他卻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還有何存在的必要？”斯特林上將搖搖頭，“而且我重新把他列入繼承人選，也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珈百璃?！?/br>
    “珈百璃外柔內剛，又和你素來親密，若有一日你重回鳳凰星，就算羅伯特戀棧權位不愿意將第六軍交還給你，珈百璃也不會答應?！?/br>
    當天晚上安格爾專門回了一趟斯特林公爵府，和羅伯特單獨談話。

    羅伯特中校隸屬第一軍第一師，今年二百一十歲，時任監察廳副廳長，聽起來似乎很是春風得意前途光明，足以羨煞一大堆拼死拼活爭奪升職機會的尉官和三四百歲才堪堪晉升的少校，但是考慮到他的姓氏，他現在的位置難免有點不夠看。

    他的全名是羅伯特·斯特林，和安格爾一樣出身于斯特林家族，雖然和斯特林上將并無實質上的血緣關系，但也是舉行了正式收養儀式被法律所認可的養子，理論上與安格爾享有同樣的繼承權。

    當然理論歸理論現實歸現實，安格爾自幼被第六軍的將官和準將官們教導，注定成為第六軍未來的總司令官，而他雖然接受了同樣的教導，卻只能將目標定在第六軍的總參謀長上，就連課間雄子長輩們來送點心都是安格爾兩份他一份，哪怕他明明飯量比安格爾更大，仿佛是要通過這種區別對待提醒他他不過是安格爾的陪襯。

    羅伯特當然不甘心，于是在脫離第六軍二十年后他干了一件蠢事，作為安格爾的準雌侍的他引誘了安格爾的雄子未婚夫珈百璃，最終如愿以償地擺脫了安格爾附庸的身份，成為了安格爾附庸的附庸。

    雖然這么說有點奇怪，但事實如此，曾經他依附安格爾而生，現在他依附珈百璃。雖然在他的懇求下安格爾成全了他和珈百璃，但安格爾身邊的人不能容忍他的背叛，斯特林上將聞迅大發雷霆，決意親至帝星取走他的性命，在格洛克閣下和珈百璃雙親的懇求下，斯特林上將最終放棄了這個想法，但也收回了對他的全部支持不說，還禁止他再度踏上鳳凰星的土地，徹底斷絕了他回到第六軍的可能。新建立的第三軍自然也沒有他的位置，當時第三軍的將官全部來自于皇帝陛下的皇家近衛隊，他們放棄了爭奪皇位的機會跪在安格爾面前發誓效忠，不可能允許有人背叛傷害安格爾，而更陰暗一點的想法是他們渴求安格爾的垂青而不可得，羅伯特卻放棄了成為安格爾雌侍的機會，叫他們如何能不厭惡痛恨羅伯特。

    羅伯特試圖調往其他軍團，卡曼帝國整整十三個軍團，卻沒有一個軍團愿意接納他，和安格爾結仇的蓋爾親王直言“背叛主人的狗沒有存在的價值”，就連被戲稱為“垃圾回收站”的第七軍都拒絕了他，第七軍的大衛上校聲稱他們可以接納所有被上司流放的官兵，但不能接受一個會帶來危險的同僚。

    他無處可去，星網之上有人開盤，賭他何時會死于一場意外，珈百璃又是否會被安格爾再度接納。

    最后還是安格爾向他伸出了援手。

    在安格爾的請求下，皇帝同意他繼續留在第一軍中任職，但也明令他不得出現在御前，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有所惡更是如此，曾經他是安格爾的準雌侍，所到之處不說人人逢迎也都客氣多禮，如今他是安格爾喜歡的雄子的雌主，上司無視他同僚排擠他下屬架空他。

    羅伯特悔之晚矣。

    他不是安格爾，安格爾可以恣意妄為，而他不行，他做錯了便前程盡毀，能留下一條命來都是幸運。

    可現在，安格爾告訴他斯特林上將愿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感謝斯特林上將……”他完全沒去思考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只是下意識地道，像即將淹死的人努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醒醒?！币活w堅果精準地命中他的鼻子，安格爾一邊剝著另一顆克洛果，一邊頭也不抬地道，“你不會真的蠢到認為雌父會這么輕易就放過你吧?！?/br>
    當然不會。

    羅伯特快速回憶了一下安格爾剛剛的話語，然后苦笑起來，“可這是我唯一的機會?！?/br>
    皇帝陛下，第三軍，第六軍，沒有人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安格爾也不會。

    “哦，你活該?！卑哺駹栆稽c都不同情他，“誰讓你要跟我搶珈百璃?！?/br>
    “我并沒有指責你的意思?！绷_伯特急忙解釋道，他知道安格爾可以輕易改變他的命運，但是他更加明白，安格爾沒有理由去做?！爸皇俏也幻靼?，為什么斯特林上將覺得你會有重回鳳凰星的一天，畢竟你和陛下……”

    “我沒抱他！”又是一顆克洛果，還是剝到一半的那種，安格爾一提起這件事就覺得生氣，菲爾頓明明跟他說不澄清更利于他的身份保密，結果奧蘭多那群蠢貨覺得他抱了一個雌子就可以抱第二個第三個，集體跑來獻身。

    羅伯特看著安格爾緋紅的臉呆了呆，幾乎忍不住想伸手去把他抱去懷中，真是奇怪，他自幼就知道安格爾生得極好，但礙于安格爾的性子一直沒有綺念，可近兩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安格爾的容貌性情沒什么變化，他卻越來越忍不住被安格爾所吸引。

    出于某種不可告人的心思，他將那顆克洛果放在手中握著，笑著打趣道，“就算你今天上午真的沒抱他，但也肯定做了些什么吧?！?/br>
    四天前皇帝送安格爾回公爵府后，當天晚上就回了皇宮，之后一直處于失聯狀態，直到今天上午才出現在皇宮中，堪堪卡在安格爾進宮之前。據小道消息說他們先是在金宮的側殿單獨會面，然后又去了銀杏殿獨處，等安格爾離開皇宮后皇帝都沒有回到金宮，而是繼續留在銀杏殿，羅伯特覺得安格爾就算在金宮側殿沒動手，在銀杏殿的時候肯定也對皇帝做了什么，否則一個沒有主人在的宮殿，憑什么讓皇帝留戀不舍。

    安格爾瞪了他一眼，紫眸里水波流轉，竟不是瞪了他一眼，而是勾了他一眼。

    羅伯特識趣地換了個話題，“你希望怎么處置伊澤爾呢？”

    “雌父不讓我插手?！卑哺駹桋玖缩久?，“我對他沒什么感覺，就是不喜歡別人覬覦我的東西……不許笑！”

    “我沒笑?！绷_伯特竭力忍住笑意，他可不認為在帝星呼風喚雨的安格爾還會在意小小鳳凰星的名義歸屬，真正能夠令安格爾對伊澤爾不滿的事情只怕不是第六軍總司令官的位置，而是格洛克閣下的關注。說起來安格爾對格洛克閣下的態度特別有趣，礙于面子從來不會討好接近格洛克，格洛克閣下主動示好也是愛答不理，但是一旦有人吸引了格洛克閣下的關注，雄子也就罷了，雌子少不得被安格爾折騰得要死不活，還得落下個欺負他的罪名。羅伯特小的時候沒少在安格爾手下吃苦頭，可如今想來，那些回憶都仿佛帶了甜，他輕咳一聲，“我知道了，我會準備好意外的?！?/br>
    “也別殺他，讓他因傷退伍就是?！笨丛阽彀倭У拿孀由?。安格爾友情提醒道，“我覺得父親沒準是想誘你殺了他，再以他為理由處理掉你。如果你真的被父親抓住把柄，我是不會救你的?！?/br>
    “我知道?！绷_伯特當然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但是他沒有拒絕的資格，“我會注意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