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夢境其五秦鋒
陰沉、孤寂、缺乏生命力——這是秦鋒一直以來對南界的看法。 涼風吹拂著積壓的云層,秦鋒身著一套與天空一般深沉的黑衣,站在一座完全由玄巖組成的高塔之上,回到南界之后,不必執行任務的他脫去了之前那身利落的衣物,換成了更符合他右使身份的華服,只是仍舊是濃重的黑,連花紋都罕見。高大挺拔的身子如青松一般站著,魔刀斬影若隱若現地掛在他強勁有力的腰側,蟄伏在刀鞘之中,刀尖溫馴地搭在黑靴的一側,蹭著秦鋒的腳踝。 盡管他已經收斂很多殺氣,但仍舊沒人敢不長眼地前去打擾,這座高塔頂部的一側,沉浸在冷肅的氣氛中。 秦鋒望著遠處暗紫色的天際,完全現出魔族特征的深紫色瞳孔中一片淡漠。 南界——自然位于中州南方。穿過中州最南部的城市遂州城,在茂密的樹林漸漸消失之后,金黃的沙粒遍野地起伏鋪展,閃爍著陽光的色澤。越過這片尋常凡人難以企及的大漠,才算真正進入了南界,當然,也有更多人喜歡稱這里為,魔界。 相比起人杰地靈的中州,魔界可謂氣候惡劣,無論晝夜,總有一輪暗紫色的明月懸掛于西邊,哪怕是太陽普照的白日,天空都顯得十分暗沉。常年颶風肆虐之下,金色的沙漠,以及黑色玄巖組成的戈壁,是這里唯二能躍入眼底的顏色,也就只有皮糙rou厚的魔族能在這兒生存下去。 魔城“戈墨”,也是魔界的皇城,便是因城內外廣布的巨大玄巖而得名,許多建筑甚至是直接挖空了巨巖所造,但因著魔族工匠高超的建筑工藝,這些玄巖建筑全然不顯得寒酸,反而有種巍峨悍然之氣,形成了南界獨有的粗獷風格。 秦鋒俯瞰著這座黑色的城市,眼底的情緒絲毫不像在看一片自己出生長大的土地,他不喜歡這里。 突然間,一陣帶著沉悶氣息的微風掠過,四周的光芒仿佛瞬間暗淡了些許,幾縷不顯眼的黑影從高塔四周爬上,于秦鋒身后匯聚成一灘,繼而涌動著,從黑影中冒出一個渾身包裹在黑色布料中的人來,來人就連頭上都完全覆蓋著一個怪異的黑色頭盔,頭盔沒有五官,只在本該是兩眼中部的位置有一個散發著血色紅光的空心圓,甚是奇詭。他整個人沒有一點皮膚露在外面,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只是一具在術法驅動之下,會動的輕甲。 “稟右使閣下,陛下與左使大人已商論好您與太子殿下的賞賜,隔日便將送往府上。朝中大臣們也對二位此行順利解決一患多加贊賞?!眮砣藛蜗ス虻?,雖動作略為僵硬,但也算行了個標準的禮,只是這聲音如同摩擦的石頭一般艱澀,讓人不適。 秦鋒轉過身,看了眼對方頭上那顯眼的紅圈,微微蹙眉……這是左使的親衛裝束。 “廉寂找我?”同樣是低沉的嗓音,秦鋒的聽起來可就悅耳多了。 那裝束奇詭的親衛一手探向后腰,取出一個一尺長的漆黑木盒,雙手遞給秦鋒。 “左使大人念著您這一路辛勞,除了陛下的賞賜外,特地私人再贈您一物。這穗子乃是千年黑虎妖的胡須所制,水火不侵,對敵時每一次揮動更是能發出懾人虎嘯,擾亂敵人心智,最是配您的魔刀斬影?!蹦怯H衛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材質同樣不凡的啞黑木盒,只見果然如他所說,一個做工考究的刀穗安靜地躺著,底下的須中夾雜著幾縷銀光,應當就是那黑虎妖的胡須了,此刻木盒一開,頓時沖出一股駭人的妖氣來,果真不是凡品,若以靈器四等階劃分,這哪怕只是個沒有經煉器師錘煉過的裝飾,也足以當得上第二階的靈階頂峰了。 那人不知又在耍什么陰謀……秦鋒內心厭惡地想著,面上不動聲色,平靜地接過那刀穗,隨手掛在了斬影的刀柄上,“嗯,代我謝過?!?/br> 那外形奇詭的親衛見任務完成,也不多發一語,身形變得模糊,轉瞬間就如來時一般四散成幾縷暗影離開了。 秦鋒又默然在原地站了片刻,心緒紛繁,他與北昊自從和祁天河、嵐二人一同毀了后回到魔界,已經過了一陣時日,此次魔族秘寶被從禁地盜走,很是折了魔族的面子,而司掌禁地的正是深得魔君信任,大權在握的左使廉寂,被鏡妖飛吾盜走后,朝中上下和民間都起了對廉寂的不滿之言,更有人借此直諫魔君以失責之罪撤了左使的位子,不過自然,那人數日后就消失在了自己府內。 早已離開南界,廉寂無法擅自離開,不能親自追回彌補過錯,這才讓魔太子和右使前去,想來他的本意應是拉人下水,讓這二人無功而返,以平息眾人對他的議論……只是沒想到,倒還真讓秦鋒和北昊做成了,白白助長了二人聲望。 淅淅瀝瀝的雨水開始往下落,沉積已久的烏云終于爆發,秦鋒抬頭看向遠方的紫紅閃電,兩道如刀鋒的濃眉間蹙起溝壑,他與廉寂有殺父之仇,北昊也恨廉寂cao縱皇權,他們二人私下里暗中攢集勢力,應當瞞不過對方的眼睛,而廉寂向來陰險狹隘,此番過后定會向偷盜魔族秘寶的北界算賬……那鐘靈座的座主讓手下偷盜此等邪法,野心昭然若揭,這平靜已久的九州,怕是要重起風云了。還有天河體內的陽火,他回來之后翻遍了魔族的典籍,竟是除了寥寥數言外再無記載,像是被人為抹去了一般,此中暗藏的隱秘,也不知會不會給九州大地帶來更大的動蕩。 “轟隆——”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大雷鳴,暴雨瓢潑而下,為戈墨城掛上了一層難以視物的雨幕,而在這聲轟鳴響起之時,秦鋒的身影也驟然消失在了原地,高大聳立著的漆黑高塔頂端,只有噼啪的大雨拍打在檐角,仿佛從來沒有人在此站立過一般。 戈墨城郊外,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宅邸。 這宅子落地偏僻,門庭冷清,兩扇高高的大門與周圍的外墻一般是通體如墨的黑色,門口無甚雕塑,亦沒有懸掛牌匾,若不是門口臺階和墻上瓦檐都纖塵不染,怕是要被人當做根本無人居住的廢宅了。 沒有人知道,這座毫不起眼的小宅,竟是在魔廷中身居高位的前任右使的居所。 沉重的黑色大門被緩緩推開,門后的陰影中走出一個挺拔的高大身影,正是秦鋒。自他父親秦御身隕之后,他未曾搬離此處,右使的工作本就隱于暗處,哪怕權高勢大,也不便將自己的居所暴露于眾,且這低調的宅邸也符合秦鋒的性子。 “主子?!鼻劁h走入屋中后,看似空無一人的門柱之后,卻是突兀地出現了一個身著黑色夜行衣的人。 秦鋒見怪不怪,任由這穿的仿佛刺客的影仆上來替自己換下了外袍,穿上合身舒適的居家衣物,這衣服也是一身黑,不過要柔和得多。在秦鋒整理衣襟之時,那影仆已經恭敬地跪于他身前,伸出一雙布滿劍痕的手,脫去了秦鋒的靴襪,扶著他繃緊的小腿,將木屐穿在經絡分明,骨節修長的腳上。 做完這些,影仆安靜地退到一邊,無聲無息地仿佛只是一片影子。周圍的椅子底下,房梁上,在rou眼難以分辨的各處陰影中,也藏匿著數個這樣的影子。他們是前任右使還在時就精心培養的,每個修為至少都在元嬰期,既是右使黑暗之中的刀刃,也是親近的仆從,秦御突然身死道消之后,仍然衷心地追隨著秦鋒。 秦鋒走到屋中坐下,將掛在腰間的斬影放在桌上,魔刀輕盈得仿佛沒有重量,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刀柄上掛著一縷黑色的刀穗,與樸素沒有一絲花紋的刀鞘對比之下,有些微的突兀。 秦鋒看著那刀穗片刻,伸手將它取下,扔到了一旁——哪怕他以魔氣仔細探查過數次,都只能感受到普通的黑虎妖氣息,不似有詐,但廉寂這種陰毒之人所送的物件,他可不想隨身帶著。 “枯枝都清理干凈了?”秦鋒忽地問了句莫名的話。 立在一旁的影仆將手伸進柱子投下的陰影中,那影子竟是如水潭一般蕩開漣漪,將他的手納了進去。影仆從中取出一個紅木質地的精致木盒,約莫人頭大小,盒子上掛著一個印有繁復陣法的銅鎖,這陣法八方皆是死門,沒有出路,名為縛魂鎖元陣,用以封住修士的神魂,避免一些奇能異士在rou身死后,借助其他方式重生。影仆雙手遞到秦鋒面前,啞聲道:“最后一片葉子已經剪掉,只是有些枝丫太過茁壯,還未到修剪的時機?!?/br> 秦鋒平靜地看著那個鮮紅的盒子,鼻尖隱約能聞到淡淡的血腥氣息,漠然地“嗯”了一聲。權勢欲望,總是最要人命的東西,在這個爾虞我詐的殘酷魔界,別人的鮮血會變成一個個籌碼,盡管現下的斗爭只存在于他們與左使之間,然而直到最后那一刻到來之前,總會有數不盡的人提前倒下。 影仆如非必要,不會發出任何的聲音,空曠的主宅內,一時間無比的死寂,不似前些時日,耳邊總是有祁天河與嵐的吵鬧聲,秦鋒忽地有些煩躁,他捏了捏眉心,站起身,“我去暗窟一趟,有事讓訊鴉傳訊?!?/br> 說罷,長腿往前一邁,身前的影子卻是紋絲未動,秦鋒一腳像是踩進了泥沼一般,陷進了自己的影子當中半截小腿,隨著繼續往前的步伐,影子向前延伸,秦鋒也一步步走進了這個影子形成的“地洞”中。 無論何種修士,總是有一種適合自己修煉的洞天福地,修習五行術法的,喜歡找山清水秀靈氣充裕的地脈;以劍入道的劍修,則癡迷于在前輩們劍氣打磨出的練劍石上打坐感悟劍意。 相傳暗窟自祖神龍創世之后,從未照進過一絲一縷的陽光,魔氣在至陰的暗影中醞釀了數百萬年,最是適合右使歷代相傳的功法。 秦鋒踏入陰冷的暗窟之中,只是這眼前卻不是不可視物的黑暗,在洞中嶙峋的石頭縫隙里,或稀疏或密集地生長著一株株瑩白色小草,頂端綴著一顆如琉璃般剔透的小珠子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將這本應陰森恐怖的洞窟,照耀出一種靜謐優美來。這些名為“銀光草”的靈植,是秦鋒在父親身死之后種下的,它們雖會發出微弱熒光,卻屬陰性,不會破壞洞窟中沉積的暗影魔氣。 秦鋒在一路淺淡的微光中走進暗窟深處,越往里,周圍就越發開闊和平坦,在洞xue的最深處,是一個十分高大寬敞的空間,除了秦鋒走出來的這條暗道,周圍還連接著十多條幽深的道路。 在那平坦的地面之上,豎立著一個造型奇特的石塊,高度與秦鋒相差不多,整體形似一個“十”字。周圍生長著一圈銀光草,將石面上的紋路照得纖毫畢現,其上刻畫著玄文奇字,顯然不是普通的石頭。 秦鋒緩步走到那石塊之前,看了一會兒,旋即利落褪去了全身的衣物,露出精壯修長的男體,他轉過身子靠在冰冷的石面上,打開雙臂,正好與橫著的那塊石頭齊平。霎時間,這奇異的石頭就像收到了某種訊號一般,后面的影子就似活過來似的,紛紛竄出數十股純黑色的“觸手”,將秦鋒完全捆縛在了“十”字之上。 只見一條條暗影環繞著秦鋒赤裸的軀體,似是實體又似虛幻,捆綁著秦鋒的手腕、腳踝、腰腹……將他整個人貼近在石面之上,就連胸口兩點、胯下陽物及更后面的股縫中這等私密的地方,都被暗影之觸占據。 “嗯……”秦鋒俊挺的雙眉微皺,下意識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這些暗影觸感不似尋常繩索,而是會流動一般,似潺潺的流水在身上環繞。被纏住之后,就像是有人在輕柔撫摸著胸口rutou,以羽毛搔刮大腿根部和飽滿的卵蛋,后面甚少被觸碰的雄xue更是像被舔舐一般泛起一陣酥麻的癢意。 秦鋒握緊雙拳,手臂用力之下繃出飽滿的肌rou線條,他強忍住詭異的觸感,凝神靜氣,開始運轉心法。一時間周圍洞xue中的陰影都似被吸引一般,朝著中心石臺靠攏,周圍銀光草散發出的光芒都瞬間暗淡了下去。沒有衣物的阻隔,醇厚的暗影魔氣絲絲縷縷地旋轉著,被吸收進秦鋒的身體。 與此同時,秦鋒將心神沉入識海,開始回憶過往的每一幕,那些或值得留戀的、或不愿再提起的畫面一幕幕浮現在識海中,掠過秦鋒淡漠的元神。右使司掌刑罰暗殺,為魔君暗中除去一切不利于魔族的事物,一生都存活在陰影之中,只有在每一次修煉之時,都重新回顧歷往記憶,才能得以保全“自己”本身,不至于迷失在暗影魔氣之中。 無數次的回憶,讓秦鋒的心神不會再有任何波瀾,他放松了身心,仍由身體吸納著魔氣,心神則安然地墜進識海,往事如夢般浮現在眼前。在他的記憶之中,最深刻的是他父親的臉,鷹隼一般的雙眼,總是面無表情,每一次相處時,對方身上都帶著濃重的殺氣和血腥味。 前任右使秦御,是一個盡忠職守的人,畢生的信仰便是成為魔君身旁最鋒利的那一把刀。因此,哪怕他生了孩子,也不是為了繁衍子嗣,而是為了培養出一個更優秀的右使繼承自己的位子。 秦鋒沒有見過自己的娘,秦御也從未提過,他被當做一把未開刃的刀來打磨,親情,是干擾右使揮下屠刀的累贅。 七歲時,尚是垂髫小兒的秦鋒被放在這個暗窟練習殺戮。 “進去,活下來?!鼻赜炎约旱挠H生骨rou推進九死一生的入口,神色平靜,沒有一絲猶豫。 秦鋒回頭看了一眼父親冷峻的臉,同樣沒有表情,他已經習慣不會再傷心。 那時的暗窟中是最濃稠的黑暗,哪怕是心智成熟的成人,在這無邊際的寂寥中恐怕也會迅速發瘋,但秦鋒順利地活了下來。秦御會每隔一段時間放一頭狼進去,暗窟中的兩個生物想要活下去,只能飲對方的血,吃對方的rou。年幼的秦鋒堪堪到練氣修為,元神無法外視,只能靠耳朵聽,靠鼻子聞,積攢了一身傷痕地殺了一頭又一頭狼。到后來,狼換成了最低階的魔獸,魔獸又換成犯了重罪的魔族——秦御許諾,只要殺了這個小少主,就能活。 秦鋒也從最開始的聽聲辨位,到了隨手揮刃就能刺中要害的境界,后來,他已經不再用刀,暗窟中的所有暗影,都是他的手,他的武器。暗窟成了尸山血海,秦鋒也在一次次魔氣枯竭中,被暗窟中囤積了百萬年的至暗魔氣鍛打著資質,成了千年來魔界最年輕的金丹魔修,哪怕是魔君那個根骨奇佳的兒子,也是一年之后才結丹。 結了金丹之后,秦御開始帶著秦鋒執行任務,修剪那些阻礙魔族這顆雄壯大樹生長的枯枝敗葉。他們殺了許多人,有修士、有凡人、有妖,也有魔族。有一些人是罪大惡極之輩,也有一些人沒做壞事卻不得不除。 每一次任務結束,秦鋒都會獨自坐在戈墨城外最高的一座山崖上,靜靜看著這座黑色的城市。在一個夏季的暴雨后,他在又一次沉默的俯瞰中,遇到了一只被淋成落湯雞的小狼犬。狼犬身上沒有魔氣,只是普通的動物,它右腿有傷,一瘸一拐的,好像是被族群丟下了。 一人一犬站在高崖上,互相保持著距離,直到狼犬曬干了一身黑灰色的皮毛,抖了抖身體離開。 往后每一次任務結束,秦鋒都會遇到這只狼犬,它好似在這扎了窩。狼犬像是喜歡秦鋒的氣息,一次比一次靠得更近,終于最后蹭到了他的手背,皮毛柔軟而溫暖。秦鋒從沒有撫摸過它,也沒有驅趕它,只是與它待在一起俯瞰這偌大的戈墨,每當這時,這座城在紫月投映下的陰影仿佛離他很遠。 某一天,秦鋒被秦御叫去,要交給他新的任務。他推開門,看到秦御坐在椅子上,一手撐著臉頰,眼神一如既往地冰冷。 “殺了它?!鼻赜S手指著腳邊,說出了對秦鋒下過無數次的指令。 秦鋒呼吸停頓了一瞬——在那里,狼犬虛弱地側躺著,渾身抽搐,張大的嘴巴中舌頭無力地聳拉在牙齒上,地上已經積了一灘涎水,往日明亮的眼睛里,瞳孔已經開始渙散。 秦鋒低聲問:“它犯了什么錯?” 見到秦鋒的猶豫,秦御突然拋去一把出鞘的刀,猝不及防之下,秦鋒沒握住刀柄,只勉強捏住了刀刃,但還不及調整位置,那刀就已經嗡鳴一聲,直直往狼犬砍去! 秦鋒猛地握拳,阻住了刀勢,鋒利的刃口嵌在他掌心中,鮮血隨著劇烈的疼痛流下,那刀鋒還在顫動著努力往前,拽得秦鋒一個踉蹌,他握得越發用力,少年初具力量的手臂肌rou繃緊,刃已及骨,發出令人牙酥的咔噠聲。 秦御冷聲道:“讓你的心變軟,讓你變得無力,變得不堪一擊!這就是它的錯!” 秦鋒滿頭冷汗,咬緊了牙關,不發一言,以沉默對抗。 秦御看著兒子那血rou模糊的拳頭,突然笑了,這是秦鋒第一次聽到父親的笑,“不想殺?你難道看不出你的……小朋友,中了什么毒?” 秦御揮手讓躁動的刀刃停下,“蝕骨丹,中毒者每時每刻都在承受萬蟻蝕骨的痛楚,深入骨髓的痛會越來越重,直到最后渾身骨頭脆裂而亡。上次那個人最后痛得用指甲劃破自己喉嚨自殺的慘狀,你應該也看清楚了?何不給它一個痛快?!?/br> 秦鋒呼吸急促,冷冽俊朗的臉上頭一次有了憤怒的神色。 秦御專注地注視著自己的兒子,那眼神十分復雜,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憐憫,一種看透了他往后既定命運的殘酷。 “你是魔族右使的兒子。魔族不需要感情,右使更不需要?!?/br> “你只是一把刀,一把兵器。猶豫的刀鋒只會讓你的敵人更加痛苦?!?/br> “冷心冷情,就是你的——宿命。動手吧?!?/br> 秦鋒滿是鮮血的右手握住了刀柄,臉上的表情已是麻木,他與地上的狼犬對視著,看到那雙濕潤渙散的黑色瞳孔中滿是痛苦。他一步步走上前,跪在黑灰毛發已經被冷汗浸濕的狼犬旁,目光沒有絲毫閃躲,就這么對視著——干凈利落地遞出刀刃,血光散落……溫熱的液體滑下臉頰。 從此以后,他揮出的每一刀,都不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