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病弱美人太難伺候了吧
02 師父自從成了我的師父,行事愈發囂張散漫。 日上三竿,他還沒有起床,我進屋叫他,他懶懶散散地睜開眼睛,從被子里伸出一條細長的手腕。我以為他要給我什么東西,他在我腦袋上來了一記爆栗。 “你干嘛!你欺負小孩!”我捂著腦門吃痛。 “打擾師父睡覺,沒有規矩。給我倒點水,渴死了?!彼嬷乜诳?,朝我做出一副可憐的樣子。 我給他打了碗井水。 他抿一口就皺眉:“這么涼,還是白水,你家可有黃山毛峰?” “什么荒山毛蜂?我家沒有馬蜂?!?/br> 他怨念地看了我一眼,小啜幾口就放下了。 “今天再換一次藥,就可以不換了,你的傷口不滲血了,我的草藥也用完了。師父,你最近感覺怎么樣?什么時候能下地?什么時候教我功夫?什么時候幫忙干活——我辛辛苦苦攢的點銅板,全都花光了,山上的野雞兔子現在一見我就跑?!?/br> 他沒吭聲,沉默地發呆,過了一會才慢慢說:“徒弟,你好狠的心……” 雖說這樣,兩個月我都沒讓師父插手我半分活計。我曉得,他受了傷身體差,隔三差五就要發一回病。剛過兩個月的時候,他吵著要我往菜里潑辣子,說如此才香,吃著飯還沒抹嘴,他就撂下筷子,從椅子上慢慢往地上縮,不再言語。 “你干什么呢?”我問。 我去看他的臉,汗涔涔的,白得像鬼。我以為他舊傷未愈,要掀他的衣服,卻被躲過去了。 “我如今大概再吃不得辣子……”他邊喘邊說,可憐兮兮的樣子。 “我已經不中用了,只能靠你照顧,你、你愿意照顧我這樣的老弱病殘的吧?”他接著說。 我下意識地點點頭。 如果我再長大些,我就有力氣把我這個四體不勤的師父直接抱上床了。 晚上的時候他又發燒了。我守在床邊,給他擦身子,喂熱水。從那次他嫌井水涼之后,我燒水的灶就再沒熄滅過。 “徒弟,你叫什么來著?白,白普洱?!彼麊≈ぷ?,滿臉飛紅。 “白洱和?!蔽覜]有好氣。 “是你爹娘給你起的名字?秀氣,不俗,不像是山里娃的名字?!?/br> 我突然得意了:“當然了,我爹我娘都是讀過書的人物,他倆因為生下我在隱居在山里?!?/br> “他們現在去哪了?” 我語氣低落下來:“四年前下山,去城里做買賣了?!?/br> “沒回來?” “沒?!?/br> 師父沒再作聲,慢慢閉上眼睛。我還在用熱水給他擦胳膊,光滑慘白的皮膚,能看見青色的血管,骨頭也細,全不像我爹爹,我爹爹的手臂又粗又結實,小時候,他就把我舉在臂彎里,帶我漫山遍野地跑。師父倒是有些像我娘,細長眼睛,睫毛很濃,說到底還是生得好看。但師父又不像我娘,我娘早上叫我起床的時候都有熱騰騰的飯菜等著我,我娘還很喜歡抱抱我,她身上又香又軟,一抱我就不想撒開。 我很想他們,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他們回來。 至于撿來的師父……等爹娘回來再跟他們解釋吧,不知道到時候師父還能不能繼續住在這里。想到這里,我突然感覺整個屋子好熱鬧,熱水暖烘烘的氣熏得我微微流汗,讓我很想笑起來。 “師父,你從來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蔽艺f。 我沒有聽到回答,仔細看去,他輕輕蹙起眉毛,已然昏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