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循，你可知道，要不是家主還肯顧念我幾分老臉，洛家上下幾百口人都要給你陪葬！”

    “我、我該死……”

    洛誠明不等他說話，繼續怒斥道：“你自然是罪該萬死，死不足惜！家主命你掌管隱夜，是讓你利用三教九流這些人尋覓少主，不是讓你去作威作福的，可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蠢事！”

    洛循默默垂下頭，面如死灰。

    “我洛家真是出了一個好兒郎啊。拿少主立威，廢了少主右手，洛首領當真是威風八面，連我都要甘拜下風?！?/br>
    叔叔越是提起當年的事情，洛循心中越是絞痛，死死握緊雙拳。

    當年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從前我時常教導你，做事要留有余地，萬不可把事做絕?？赡阌新犨M去過半句話嗎？仗著有些權勢了，就忘了自己奴才的身份。當初要是你在拿少主立威前多查探一番，怎會不發現異常，若是那會兒就迎回少主，少主哪里還用在外飄零幾年，平白多受這么多苦楚？”

    洛誠明一通斥責，如同一柄大錘，擊潰了洛循的內心。

    想到主人粗糙的手，主人住的那間冰冷潮濕的屋子，還有當年主人被迫承受的屈辱，洛循幾乎精神崩潰，淚流滿面：“我、我對不起主人……我可不饒恕，我該被千刀萬剮?！?/br>
    他現在恨不得就掏出槍來了結自己。

    灰蒙蒙的死意籠罩著洛循，他頂著紅腫的雙頰，像是失了魂，呆呆地跪坐在地，雙目空洞，如同傻子一般。

    洛誠明見到侄子這副樣子也不好受，他嘆息一聲，語氣到底還是軟了幾分：“別想著尋死。你的生死是由少主來決定，半點由不得你。我問你，少主可還記得少時的事？”

    少時？

    洛循垂著眸子，眼睫顫動，思緒陷入了多年前的回憶。

    那時候，他和主人還小，在外人面前是主奴，可私底下卻是最好的玩伴。他比主人大半歲，又長得比主人壯一些，主人喜歡咧開嘴開心地笑，握著他的手喊他“洛循哥”，他聽到嚇壞了，跪下請罪。

    主人說，沒事啦，我偷偷叫你，別人不會知道的。

    主人喜歡和他玩耍，這是主家上下都知道的事。

    那時候的他，最期待的就是趕緊結束訓奴司的訓練，有朝一日堂堂正正地跪在主人面前，喊一聲“主人”。

    主人，主人或許真的不記得了吧。不然當年主人看見他，怎么會認不出他。幾日前的重逢，主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冰冷森然，如同看待仇人一般，他想想就覺得渾身發冷。

    可，他同樣也沒有認出主人啊。

    他養尊處優的小主人，受了那么多磋磨，換了副模樣，一點也看不出小時候的樣子。

    “主人、主人不像還記得從前的樣子?！?/br>
    “要是這樣，你與少主如今連半點情分也無，少主肯留你一命到現在，已經是你走大運了?！甭逭\明道，“少主可有給你名分？”

    洛循心痛：“沒……少主不認我這個私奴，還不許我喚‘主人’?！?/br>
    洛誠明皺緊眉頭，長嘆了口氣：“小循，你現在與棄奴有什么區別啊?！?/br>
    被主人厭棄的奴才，還不如死了。

    “小循你聽著，不論之前你有多得家主看重，在外頭地位有多高，到少主身邊了，就只是一個卑賤的奴才，務必要盡心盡力伺候，若少主打殺你，你也只管受著……

    “還有，少主身邊的人萬萬不可得罪。我聽說少主的私奴卓連曾是你的下屬，遇見他時，再不許擺上官的架子，知道嗎？”

    少主要如何處置洛循，洛誠明沒這個資格插手，所能做的，不過是憑著多年經驗為自己這個傻侄子指條路罷了。

    洛循連連點頭。

    喝了杯水緩過勁來后，洛誠明打量幾眼侄子，還這么精神，奇怪道：“你從少主那里回來，少主今日竟沒有罰你？”

    “沒，少主想教訓我一頓，可是忽然就放我走了?！甭逖瑯映錆M疑惑。

    洛誠明心中咯噔一下：“詳細說說?！?/br>
    “是?！甭逖v起了當時自己與主人的對話，說到他如實相告他與叔叔的關系，主人聽罷后扔了鞭子時，洛誠明一個踉蹌，跌坐在地。

    “二叔，二叔你怎么了？”

    而后洛循震驚地看見他的二叔神色變得驚恐，按規矩跪直了，抬起手便往臉上猛扇耳光。

    “啪”！“啪”！“啪”！……

    直到把臉都打爛了，洛誠明才停手。

    “少主不罰你，怕還是因為我的緣故?！?/br>
    少主顧慮太多了啊

    要是知道少主會忌憚著他一個賤奴行事，他的主人——慕容家的家主，怕是要心疼死了。

    一會兒的家主通訊，他自會向他的主人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