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逼宮(劇情章)
金陵城的夜黑漆漆的,天上的星星也見不分明。忽然傳來的幾聲鳥鳴,驚醒了夢中人。 蕙香半夜醒來時,江余依舊沒見著蹤跡。離流云行刑的日子近了又近,蕙香心里難受,抱著腿坐起來。 他前幾日好不容易買通了獄卒,要去見流云一面??闪髟撇豢?,說是該說的事已經說完了,再見面不過是徒增煩擾,只要了一壺醉春風。 索性是睡不著了,蕙香披衣起身,點了一根蠟燭,伏在案子謄條子。正寫到一半,他見兵法里頭壓了一角。 展了紙條,蕙香手中的筆掉了,濺得案上全是墨點子。 金陵城外,風聲鶴唳。 那日江余接了條子,思量了一夜,叫徐玉去調西邊的兵馬。那處兵馬,江老爺子一直攥在手里,臨去世前才將虎符交給他。 如今的天下,亂作一團,今日當家做主,明日便見了閻王。 陳雙死了以后,陳家又跳出來幾個不中用的東西。這些人亂搞了一通,卻連陳雙的尸首也沒給埋,光顧著草菅人命去了。當朝老臣原來還想抬出和瑞帝,可惜老皇帝早就沒了當年的雄心,躲在后宮的溫柔鄉里不醉不休。 “殿下,兵馬已齊?!毙煊裆碇纂?,半跪一旁行了軍禮。 “諸位義士心懷天下,卻與在下行謀逆之事,此乃在下的不是?!苯辔⑽澭趾芸熘逼?,“奈何陳氏不仁,誅皇子,囚國君。如今天下將傾,唯有舉兵清君側,才可保天下?!?/br> 江余舉起右手的劍,大喊了一聲,“清君側”。底下的兵士跟著喊,如山勢一般壓過來,鎮得金陵城都抖了三抖。 破曉時,天光乍現。 和瑞帝上了年紀,醒了便再睡不著,于是叫小太監馱著去了后山。他正靠著梨樹沖盹,恍惚間聽見金戈之聲,還以為在夢里。 不多會兒,宮女和太監跑到了這兒,里頭還夾了他已經叫不出名兒的妃子。 皇帝也不急著逃,還會笑著給他們指哪條道好走,路上的荊棘少,也不容易被抓回來,又給人家當奴才。 人們皆是驚懼地看著他,如同在瞧著昔日的暴君。 皇帝忙了一通,人家卻不領情。他也不惱,依舊倚著那棵梨樹坐下,摸摸自己的腦袋,嘆一句,“誰當取之”。 親衛來接他時,手上也沒帶毒酒,反而將他迎回了太極殿。大殿中央立了一位青年人,皇帝瞇了瞇眼,才看清那是他的兒子。 李余將和瑞帝擁上了皇位,行一軍禮。 “回陛下,臣等幸不辱命。如今陳氏余孽已除,請陛下安心?!彼掷锏膭θ匀婚W著寒光,映了一束到皇帝臉上,顯出蒼白的疲態來。 他笑著看皇帝,臉上殺氣未盡。 一邊的徐玉得了眼色,給遞上一份詔書,抓著皇帝的手蓋了印兒。他跪下身,聲音響在太極殿內,“恭迎大司馬大將軍?!?/br> 金陵城里下了一場雨,翻過天又晴了,似是云彩從未遮天一般。 這回逼宮幾乎沒見血。 李余的兵馬都是真正入過沙場的漢子,禁軍里那些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哪里能比得。一場逼宮,到后來成了笑話。宮中的禁軍扔了手里的刀劍,一個賽一個跑得快。 說來也是好笑,清點戰場時,兩邊都沒傷幾個人。禁軍里面有幾個折了腿,還都是逃命時跌的。 那日,江余領了大司馬的印兒,把姓兒又改作了李,卻遲遲沒重入皇籍。 即便如此,天下何人不知曉這位了不得的是大聿的大皇子。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將他阿耶挾作皇位上的木偶人,自個兒才是真正提線的。 不過政事倒是清明了許多。朝臣們與李余過往共事少,又不曉得這幾年他去了何處,故而拿不準李余的脾性。不過敢舉兵逼宮的人,雷霆手腕,自然也不好糊弄。昔日的庸官,如今點卯點得勤快,倒也十分可笑。 “江哥,你也不聽聽外頭傳成什么樣了?”徐玉遞過來一卷席冊,他怕叫“殿下”給人拿住了把柄,索性就照著原先那般叫著了。 “怎么?傳我是吃人的妖怪不成?”李余將手里的奏章扔到徐玉懷里,“我看你是真閑,給你找點事干干?!?/br> 徐玉聞言便曉得是有了事,立即便收起了臉上的戲謔。他剛打開奏章,便皺了眉頭,“江哥,你……” “我想好了?!崩钣鄶苛松?,“去叫內齋的人將跟西邊有關聯的紙條子都謄出來,收攏到一處。已是春夏之交,不能再等了?!?/br> 自從接到了流云的條子,徐玉便曉得李余遲早要發兵西戎。 現下將要入夏,還算來得及。若是等到了深秋,西戎人秋膘馬壯。護城河里的水再結上冰,那才真是破竹之勢了。 只是……徐玉憂心憂心地看著李余。 西邊的將領,原本能打仗的劉家、齊家全叫和瑞帝抄了家,留下幾個,要不年邁,要不年紀太小,不能挑起大梁,竟然連一個合適做統帥的人都沒有。 和西戎人打仗,不僅要會打仗,也要打過勝仗??v覽大聿朝上下,能做統帥的也只有面前之人了。 天下初定不久,正是百廢待興之時。朝里朝外,多少人的眼睛盯著李余,饞他的位子,他一走,恐怕大聿沒那么安穩。 再說,打仗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如今這節氣青黃不接,光是軍糧,便夠李余喝一壺了。稍有不慎,不用躲戰場上的明槍,小人的暗箭就能要了李余的命。 “對了,我記得老頭子還有一個小兒子,麻煩徐家公子好好教,若是……” 徐玉自知勸不住李余,正要出門。聽李余說了一半話,他頓住了,又飛快折回頭來。徐玉一只手撐在案上,抬頭對著李余,兩只眼睛通紅著,幾乎是聲嘶力竭道,“李余,我告訴你,這事想都別想!” “人家托孤你托弟弟,真是好出息!”徐玉說著,背過了腦袋,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徐家欠你,我徐玉可不欠你!” “皇位是你們李家的,我徐玉天性瀟灑,不愿管皇室里那些破爛事?!毙煊裾f完,抹了一把臉。他將大門一撂,大步出了屋。 李余知道徐玉最后一句口是心非,一時好笑。宮里爾虞我詐,唯有幾位友人,他還敢托付,也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