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下之大,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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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之后,楚仁遣散了先帝后宮,有子女的太妃自愿選擇隨某一子女前往封地,安享晚年,無子女的則同樣賞賜豐厚,放還本家,余生嫁娶或獨身,皆自取之。 “這哪里是報仇,分明是莫大的恩典?!庇H自送走了兄長、jiejie和庶母們,楚何心情很好,歸來便纏著哥哥膩上了臥榻。 楚仁已從東宮搬入皇帝寢殿居住,楚何則前后腳搬進了偏殿——實則打算夜夜留宿哥哥的被窩。 第一晚時,楚何還戲謔道:“太子臥榻睡得,天子臥榻可也睡得?” 彼時楚仁捋順著楚何的長發:“阿何若是想要,天子臥榻也可以是你的?!?/br> 楚何聞言卻只是笑著搖頭。 “我只是不想再看見他們了?!背士恐浾?,躺在楚何身下,抬手為楚何擦汗。 “也是,眼不見為凈?!背涡Φ?,“三哥還不愿走呢,因為他們不像我,此一去沒有兵權可奪了,為這還破天荒稱了哥哥一聲‘大哥’,早干嘛去了?!?/br> “后來怎么樣了?” “后來被淑太妃扯著耳朵上了馬車?!?/br> 楚仁忍俊不禁:“這下,宮里除了母親,便只剩你我了?!?/br> “一時是空了一些,可還有那么多宮人宦官呢,能住得滿?!币姼绺鐩]明白自己的意思,楚何點明道,“以后除了宮人宦官更新換代,就不必有別的新人入宮了?!?/br> “……好?!?/br> 見哥哥答應了,楚何才吻了上去。 哥哥還在養病,楚何強忍著淺嘗輒止,連衣服都沒脫。在唇舌上一晌貪歡過后,楚何自背后擁著楚仁,懶懶問道:“哥哥們都走了,那我呢?” “你……也想走?”不等楚何回答,楚仁轉過身,認真地凝望著楚何,“你不能走?!?/br> 楚何唇角一勾:“為什么?” “你跟他們不一樣,我……”楚仁第一次擺帝王的架子,“不許你走?!?/br> 楚何笑吟吟的:“哪兒不一樣?” 楚仁已經意識到楚何是故意的了,卻仍是道:“你是太后嫡出,太后在京,你如何能走?” “只有這個原因?”楚何不依。 楚仁無奈嘆道:“我在這兒,你想去哪兒?” “是啊,你在這兒,我能去哪兒?”楚何這才滿意,抱緊了哥哥,貼在哥哥耳邊低聲道,“我是嫉妒其他兄長,他們每個都有哥哥的禮物,就我沒有?!?/br> 楚仁曾為弟弟們親手準備過他們兒時最喜歡的物件作為禮物,只是過去一件都沒送出去。往往還沒來得及送,彼此就疏遠了。如今他一件件地找出,再托楚何于臨別時一一贈予,既是彌補遺憾,也是做一個了斷。 楚何并非沒有哥哥的禮物,他知道哥哥原本打算把東宮和太子之位送給他,結果陰差陽錯,他的喜好變了,最喜歡的變成了哥哥本身,于是禮物也變了。 他擁有了哥哥,便擁有了一切,且這些年來,哥哥給的還不夠多?楚何心里最是清楚,可他偏要這么說。 “那……阿何想要什么呢?” 楚何與楚仁額頭抵著額頭:“我要哥哥好好活著?!?/br> 帝位更迭,天下初定。 眾親王都已安安分分抵達封地,唯獨攝政王穩居宮中巋然不動,顯然是不肯按照祖制,出宮開府了,真是猖狂無比,野心昭然若揭。 有一次大朝會,新君不過咳嗽了一聲,攝政王就敢直奔御座,撩開冕旒,以手試溫,也不知新君是不是真的發熱了,攝政王竟敢直接宣布退朝,抱起新君就揚長而去,這哪里是關心新君,分明就是大不敬。 可與此同時,攝政王又循新君舊例,在聽政與理政時總讓新君在場,起初大事小情都要新君點頭,后來見新君聽政時總會睡著,攝政王便示意眾人壓低聲音,親自為新君蓋被,久而久之便獨自理政了。 與攝政王對新君的親近與恭謹相比,新君待攝政王的態度更是耐人尋味。早晨若起身了,趕上朝會,他就上一次朝,若起不來,便由攝政王全權代理。聽政理政時,他也多是睡著,難得醒著,也多是看著攝政王發呆,同時又什么都聽得見,不給臣子任何戲弄敷衍攝政王的機會。攝政王有什么不懂的,問到他了,他不是頷首,就是詳細又耐心地講解,笑容語氣比春風還要和煦。 最令群臣迷惑又不敢置信的是,新君竟親自教授攝政王治國之道? 作為太子、皇位繼承人,新君被先帝培養了三十余年,相比起新君,攝政王相當稚嫩,又無經驗,這本是新君守住皇位的籌碼之一,怎的就這么拱手讓人了?攝政王也不跟新君客氣,仿佛天生就是帝王之才,學得飛快,沒幾個月就能獨當一面,架空新君了。 難道新君是自知時日無多,選定了攝政王為繼承人? 眾臣奏請新君立后納妃,見新君雖有猶豫,卻仍拒絕,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當支持攝政王的臣子試探著奏請新君立攝政王為皇太弟的時候,不等新君開口,攝政王先拒絕了。 群臣:“???” 你們兄弟倆到底什么意思? 不立后納妃,不寵幸宮女,還不立皇太弟,皇位繼承人從哪兒來?萬一體弱的新君哪天真有個三長兩短,國家還不生亂? 楚何跟楚仁生氣了。 楚仁知道楚何為什么生氣,楚何也沒藏著掖著,剛一回寢殿就直奔臥榻,倚坐在一邊,一副妖妃款兒拿捏得分外傳神:“解釋吧,你那個花魁皇后又是怎么回事,還值得你猶豫一下再拒絕,你不立她為后,便救不了她了?” 對于楚仁來說,這位花魁皇后確實意義很不一樣:“我和她……有過一個孩子的,只是現在很多事都變了,我與她還未開始,也不知道她是否還存在于世。我答應過你不立后納妃,不會食言的?!?/br> “那儲君怎么辦呢?”楚何陰陽怪氣道。 “立皇太弟啊,阿何為什么不答應呢?” 楚何臉色一變,默了半晌才道:“我不想等著你死,繼承你的權位與功過?!?/br> 楚仁淺笑著輕擁住弟弟,揉了揉弟弟的后頸:“……我明白了,也知道該怎么做了?!?/br> 楚何卻仍介意,攬緊哥哥的腰肢:“哥哥當初……怎么就選中了那個女子呢?” “不是我選中的?!?/br> “哦?” 那時的楚仁已經病得有些瘋癲了,微服出宮,經路人指點直奔青樓,張口便是:“吾乃當今天子,今日來此,是想娶一位皇后?!?/br> 眾人不信,哄堂大笑,唯獨花魁半信半疑,主動上前:“你說你是皇帝?” 楚仁答道:“是?!?/br> “你來青樓擇選皇后?” “不是擇選。做我的皇后并不是一件好事,要你情我愿?!?/br> “那你能今天就帶我回宮嗎?” “能?!?/br> “好,我愿意?!?/br> “你……信我?” “假扮皇帝有什么好處呢?誰能帶我離開青樓,我就跟誰走?!?/br> …… “……她確實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子,我妄想過,我和她也許有機會成為一對平凡的夫妻,可我那時走得太遠、太絕,回不了頭了?!背室锌恐艿艿募?,回想著嘆道。 “所以她失蹤了,是你放她離開了?” “我當時自知大限將至,皇位不保,若再不放她,便難護她周全了?!?/br> 楚仁說得隱晦,楚何卻知,這是哥哥在照顧他的感受,因為那時的楚何已經與群臣聯結,即將起兵篡位了。 “今生……我只想讓她脫離青樓,不要再認識我了?!?/br> “既是哥哥所愿,我來幫哥哥完成?!背握f做便做,只是剛一起身,就被哥哥拉住了胳膊。 楚仁臉上一閃而過的擔憂被楚何精準地捕捉到,再加上這個攔阻的動作,楚何皺了皺眉,走到哥哥面前,低頭貼近:“哥哥是怕我不僅不救,還會殺了她?” 楚仁一時不知該怎么說。他不想也不該這樣懷疑弟弟,更怕冤枉了弟弟,可他確實有過一瞬這樣的懷疑。 這要是擱少年及以前,楚何必然要大鬧特鬧,質問加指責,至少一個月不理哥哥。 可現在,他百味雜陳。想到哥哥疑自己,他心上心下抓撓不到地難受,可回想起自己做過的一切,又覺好笑,深感無奈,對哥哥也提不起一絲一毫的責怪:“哥哥會有這種想法,再正常不過了?!?/br> 即便如此,哥哥還是愛他,不是嗎? “阿何……”楚仁不忍又抱歉。 “哥哥若實在覺得對不住阿何,那等阿何救出花魁之后,可否給阿何道歉,獎賞阿何?” 楚仁忙點頭:“阿何想要什么?” 楚何湊到楚仁耳邊私語了一番。 楚仁:“……” “我都沒害羞,哥哥卻——” “快去吧?!?/br> 自從廢后入葬帝母陵,太后就與楚仁兄弟商量,想趁著年輕出宮走走,四處游覽一番。 楚何答應得非常爽快,被太后淡淡地橫了一眼。楚仁則擔心太后的安全,配備了足夠的盤纏與侍衛,才肯送太后微服出宮。 太后自襁褓便生活在宮廷,從沒見過宮外的世界,如今走出宮門,方知天下之大,海闊天空。民間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新鮮的,自從廢后離宮,她已多年沒有感到過茫然無措了。 她這才發覺,自己缺一個向導。 這時,前路不遠處傳來怒罵聲:“老娘已經從青樓里出來了,再敢對老娘動手動腳,我就把你在床底下藏私房錢這事,告訴你家夫人!“ 她從未見過這樣潑辣的女子,比廢后還…… 只見被罵的肥胖男子惱羞成怒,抬手便要打人,太后給侍衛使了個眼色,將那罵人的女子救了下來。 花魁從風波中心走來,腳下一滑,剛好撞進太后懷里。 真是時來運轉了,不僅天降貴人,為她贖身,給了她一大筆財富,還讓她在街上撿到了一個呆呆的女貴人,說是與她投緣,非要雇她做游覽江山的向導。 這女貴人通體的矜持與尊貴,還有一隊俊朗男子暗中保護,定是什么大戶人家出來的。她顯然是第一次出門,對民間相當陌生,還會犯一些在花魁看來非常低級的錯誤。 花魁卻沒嫌棄,耐心指點的同時還心生憐愛,正巧她不知天大地大,自己去哪兒比較好,不如跟著女貴人一同出發,走遍天下。 ——就當報恩,還有錢拿,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