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門被打開，一陣咋咋呼呼的聲音響起。

    “我沒有進行過法拍房交付，需不需要我們工作室的律師來？”

    “應該不需要，原房主已經同意交房?！?/br>
    “真的不需要嗎？如果有什么法律糾紛……”

    “你不放心的話，也可以把律師叫過來?！?/br>
    “可是他在外地出差，叫過來也來不及?！?/br>
    站在門口的是一男一女。一個中年男性和一個年輕女性。

    中年男性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打扮比較休閑，條紋T恤衫和灰色休閑褲，年紀約莫三十歲，看到梁霄的一瞬間，他張大嘴巴“??！”叫出聲，臉上仿佛寫著“你怎么會在這里”幾個字。

    年輕女性則穿一身法院制服，她也好奇地順中年男性的視線望過去，在望向梁霄的瞬間也發出尖細叫聲“呀！”臉也漲得通紅。隨后她小聲詢問中年男性，“買家梁霄就是、就是那個電視上的梁霄嗎？”

    “是，沒錯。不過我們梁霄買這房子是投資用，并不會住—在—這—里—”中年男性拖長聲音強調道，然后他立刻跑到梁霄面前，拽住梁霄前襟，將他拉到客廳角落，嘰嘰咕咕開始交談。

    宋程則和法院女工作人員詢問交房需要完善什么手續。

    法院女工作人員倒是相當敬業，迅速答道，“首先需要檢查房屋情況，是不是和拍賣登記上面一致，然后簽署交付確認書，最后去物業那里辦理過戶變更即可?！?/br>
    宋程連連點頭，似乎這過程并不算麻煩，他只要負責簽字就行。

    法院女工作人員看了看梁霄那邊，又瞅瞅宋程，壓低聲音問道，“宋先生，你和梁霄是朋友嗎？”

    宋程朝梁霄那邊看一眼，梁霄也正好朝他這邊望，兩人視線相接，宋程朝他笑笑，梁霄則面無表情轉過臉，讓宋程覺得略微尷尬。

    自己到底和他算什么關系？宋程不由得想起梁霄拿出那個便攜煙灰缸時候說的話“是我朋友設計的?！?/br>
    “我和他，算是朋友吧?！彼纬屉m然不太確定，他和梁霄算不算朋友，不過姑且先這么說。說實話，到現在為止，他心里都無比混亂，因為梁霄剛剛說的那些話……

    “難怪，你的這套房子有兩個中介也盯上了，想要低價拿下倒賣，不過最后，梁霄出的價格太高，幾乎和市價持平，中介拿下根本就沒有利潤?！狈ㄔ号ぷ魅藛T繼續小聲和他說道，她時不時朝梁霄那邊望過去，眼里流露出嬌羞神色，“宋先生，如果我和梁霄要簽名的話，會不會太失禮？”

    “這……我也不太清楚?！毕氩坏搅合龅娜藲馊绱酥?，來交付房屋，還能碰到他的粉絲。

    “唔，而且我也沒有帶可以簽名的周邊來……”法院女工作人員露出極為遺憾的神情，盯視梁霄那邊的視線更加熱烈，她開始碎碎念，“如果合照的話……”

    中年男性和梁霄似乎已經說完話，兩人一前一后朝餐桌這邊走過來。

    “正常收房程序是什么，我們快點交付，待會還有事！”中年男性走過來，用一種審視般的眼光從上到下將宋程掃一遍。

    宋程仿佛被一臺X光機器里里外外都被透視一遍，這讓他多少有點不自在，他擺出慣常的笑容，“你好，我的前房主宋程，我會全力配合騰房?！?/br>
    然后宋程視線飄向梁霄，按照一般正常流程，會由雙方認識的人將兩邊人介紹一下。

    那位中年男人也用同樣的視線催促梁霄。

    梁霄一臉“真麻煩”的表情，隨意揮揮手：“這是宋程，這是羅藝?！?/br>
    這算是什么介紹！

    宋程和羅藝幾乎都同時在心里吼出同一句話。

    “你好，我是羅藝，是梁霄的經紀人?！绷_藝從名片夾里抽出一張名片，雙手將名片遞過去。

    宋程也雙手將名片接過，仔細讀過一遍后說道，“謝謝，我收下了?！彼麑⒚赵陔S身攜帶的錢夾里。

    羅藝其實對他相當好奇，不過礙于有法院工作人員在，不好細問，“那么王主任，現在我們就進行房屋交付手續?！?/br>
    “好的。我是執行庭的王娟，這次負責將房屋交付給買受人梁霄。首先……”

    房屋交付過程順利，有宋程的配合，文件簽字之類也順利完成，大約半個小時整個過程就全部結束。

    手續全部結束后，宋程覺得自己在這里的任務也已經完成，準備和幾人打招呼之后就離開。

    “那么我就先走了……”王娟戀戀不舍地又看梁霄好幾眼，懊悔自己怎么沒有帶點周邊過來給梁霄簽字。

    對了，之前團購的限量吧唧好像在車里，不過吧唧不能簽名吧，還有什么……王娟絞盡腦汁沒有想起來，只得放棄，在臨走之前說一句：“梁霄，你的表演好棒，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因為她之前一直沒有表現出自己是粉絲，所以梁霄根本不知道她是自己的粉絲，對這句話他倒是有了反應，立刻擺出招牌營業笑容。

    “謝謝你的支持，”可能是注意到王娟的眷戀，梁霄主動提出，“要不要一起合影？”

    “可以嗎？”王娟大喜過望，激動得眼淚都要出來。

    “可以是可以，但是請不要公開發布在社交媒體上?！绷_藝在一邊補充說道，“手機給我，我給你們拍照?！?/br>
    梁霄還親切詢問，“在那邊綠化帶拍行不行？”

    王娟興奮得不知道說什么，只是連連點頭。

    宋程則是訝異梁霄對于粉絲的態度，和之前對他的態度真是截然不同，親切又熱情，聲音語氣都非常溫柔。

    王娟捧著手機開開心心離開后，梁霄立刻就恢復成面無表情的模樣。

    羅藝則喜滋滋地說個不停，“現在你的粉絲可真多，隨便來交付房子的法院員工都是你的粉絲。不知道你買這房子干嘛，價格還這么貴，手續又繁瑣，直接買新房不好嗎？”

    “那我……”宋程看到事情全部結束，他也差不多要離開，之前一直找不到機會說話，“就先走了，今天麻煩你們了?！?/br>
    誰知他剛轉身，梁霄就拽住他的胳膊，“你把背包背起來，是準備去哪兒？”

    “去親戚家?！彼纬袒貜偷倪€是一樣的話。

    他實在沒有辦法去理解梁霄的意思，為什么梁霄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又無比離奇地說要幫他還債，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

    只會讓人覺得“世上還有這種好事”。事有反常即為妖，梁霄說這樣的話，肯定有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什么，痛打落水狗，對他懷恨在心趁機報復他？

    無論什么理由，宋程都無法朝美好的一面去想象。

    生活已經足夠糟糕，他不想再進入更糟糕的境遇。一旦抱持希望，那么隨之而來的絕望會更加痛苦。

    “我剛剛對你說的話，你是沒聽見嗎？”梁霄的聲音低沉壓抑，像是有某種情緒被壓制在下面，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绷合鲋罢f的話，不知道真假?；蛘哒f，不論真假，宋程都沒有接受的意愿。無論債務也好，人情也罷，都是他一個人的責任，他不想把別人扯進來。

    “你給我等著?！绷合隹此纬逃望}不進的樣子，氣得笑出了聲，“羅藝，幫我聯系江律師?！?/br>
    “聯系他干嘛，他不是在出差，去出庭那個惡意誹謗的案子?！绷_藝翻出小記事本，上面記錄有工作室人員的去向，還有梁霄的日程安排。

    “有事?！绷合錾驳卮鸬?，看也不看宋程一眼。

    宋程覺得相當尷尬，不知道是走好，還是不走好，梁霄還拽著他的袖子不放。

    “對了，最近你用了工作室一大筆錢，是去別的地方買房了嗎？只有匯給江律師的記錄，但是問江律師也不肯告訴我……”羅藝在一邊開始碎碎念，“你不會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吧？”他撥通江律師的電話，將手機遞給梁霄。

    梁霄接過手機，朝羅藝示意，“看好他！”手指向宋程。

    “哎？什么意思？為什么要看好他？不是手續已經完成了嗎？難道房子還有什么問題？”羅藝忍不住連珠炮一般提問，梁霄不耐煩地揮揮手。

    只剩下一頭霧水的宋程在一邊發呆。他覺得房子沒有任何問題，交付的文件也都簽妥當，為什么還是不讓他走。

    另一邊的羅藝也相當驚訝，當梁霄的經紀人已經五年，從來沒有在梁霄身邊見過這個宋程，根本不知道他跟梁霄是什么關系。

    說是朋友，肯定不是什么關系親密的朋友，要不然怎么五年都沒有聯系過呢。

    不過他還是想試圖挖一挖這個宋程的底細。

    于是他試著和宋程搭話：“你好啊，梁霄這脾氣有點暴躁，不過他人還是挺好。你和梁霄怎么認識的？”

    和梁霄怎么認識的……宋程一時間有些恍惚，碎石投入腦海，記憶的沉沙一點一點浮上來，將過往一一呈現。

    他和梁霄的初識，并不算特別美好。

    應該說是在糟糕透頂的場合。

    那是一個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的夏日。

    宋程大學畢業沒多久，進入父親的公司擔任虛職。

    時不時需要替父親應付各種場合，有時候一些熟識的富二代聚會，也會將他叫過去。

    盡管他不太愿意去那些場合，但父親說那些是拓展人脈，他只得硬著頭皮前往。

    燈紅酒綠，觥籌交錯。

    其中有個熱衷玩樂的富二代趙輝，突然站在桌子上，噴著酒氣跟大家宣布：“以前玩的那些庸脂俗粉太垃圾了，這次我們換換口味，玩玩戲劇學院的學生，說不定是未來的大明星呢！”

    沒多久他電話搖來不少人，清一色的俊男靚女，面容還帶有青澀，似乎真的都是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