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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霍朗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蔣文辭還燒著他要先找到醫院,其他的都能再等等,蔣文辭的身體等不了。 掛上鹽水的時候已經深夜了,霍朗買了粥勉強給蔣文辭喂了點下去,胃里有了東西才能吃藥。 蔣濤被霍朗叫來的人送回了家。 霍朗坐在蔣文辭病床邊,眼睛眨都不眨的看他。 蔣文辭已經打著針睡過去了。 霍朗看了他好久好久,才想起見面時他的精神狀態不太對。吩咐了人守在病房前不準離開,霍朗找了醫院的大夫問:“他見到我的時候說又陷入幻覺了,會是什么情況?” 醫生開口:“是這樣,蔣先生體外的傷我們已經處理了,但是他剛剛來的時候其實人的狀態并不清醒,我們暫時不知道是因為發燒的緣故還是別的,這點等明天蔣先生醒過來再做進一步檢查才會有結果?!?/br> “那都有什么原因會使人產生幻覺?” “抑郁癥,嚴重的心理暗示,精神分裂,外界刺激,食物中毒,可能性有很多,建議您去了解一下他之前發生了什么,這對我們的檢查也有幫助?!?/br> 霍朗道了謝,又回到病房里守著,他叫人去查這些事了,他現在不想和那些傷害蔣文辭的人算賬,他沒心情沒力氣,他一顆心就懸在蔣文辭身上,在他恢復平安健康之前,霍朗什么也不想做。 小傻子…… 霍朗想到蔣文辭在那間破破爛爛的房間說的那句我愛你,又甜蜜又難過,“覺得自己在幻覺里才敢告訴我嗎,有那么多機會為什么不和我說呢?!?/br> 霍朗想想又嘆氣,也對,自己也有那么多機會,也都沒有說,自己又有什么資格去問他。 霍朗坐在床邊勉強睡了幾小時。 醒來時天剛有點亮,冬天天亮的晚,看看時間已經七點多了。 蔣文辭呼吸平穩,摸摸額頭已經不那么燙了,霍朗稍稍安心,借著透過窗簾照射進來的光細細的看著蔣文辭。 就這么短短一個多星期的時間,整個人瘦了一圈,本來就不是那種容易長rou的人,這一下臉上顴骨都明顯了不少。 頭發亂蓬蓬的,這么愛干凈愛臭美的人醒了看到自己好久沒洗澡沒洗頭的樣子肯定炸毛。 手指尖被處理包扎上了,腳踝的傷也涂了藥,好在身上沒有其他的傷口,現在想起來霍朗撕了蔣文辭父母的心都有。 可是蔣文辭還沒醒,他不能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處理那兩個人,蔣文辭已經自由,他們的關系不是上下級不是包養和被包養不是主人和寵物,他們是平等的渴望相愛的兩個人,在這剛開始轉變身份的時候,不能因為報復蔣文辭父母而給他們之間留下不好的記憶。 還有那么長時間找他們算賬,一天不去找他們就擔心害怕一天,等蔣文辭醒了身體沒事了再處理也不遲。 霍朗頭趴在床邊斜著眼睛看蔣文辭,看著看著又睡了過去。 等霍朗再睜眼去看病床的人,正好對上了蔣文辭戴著點眷戀的溫順的模樣。 霍朗沉默著再摸摸他額頭,已經不燒了。 “餓嗎?” 蔣文辭點點頭。 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醒,早叫人買了粥一直用水熱著,霍朗取過來又坐回床邊,拿勺子挖了一口喂他:“先喝點粥把藥吃了,想吃什么等你好點了帶你出去再吃?!?/br> 蔣文辭不習慣被人伺候著,自己接了過來慢慢的喝。 霍朗看著蔣文辭喝完稍稍安心,給他掩了掩被子說:“我去叫醫生安排一下檢查,你要不要再睡一會?” 蔣文辭搖搖頭拉住霍朗衣服:“霍朗,陪陪我?!?/br> 霍朗低頭正看到那只被紗布包著的手,回手握住又坐了下來:“好,那我打電話叫他們過來?!?/br> 蔣文辭一雙眼睛都落在霍朗身上。 他沒戴眼鏡,其實看眼前人有些模糊,可他還是想看。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又陷進了另一個幻覺里,他不敢再睡,也不敢讓霍朗離開。 霍朗隱約知道這是為什么。 “蔣秘書,能不能告訴我,我帶你出來時候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蔣文辭想了一下才知道 他說的是那句我愛你。 蔣文辭看著他不自在的低咳了一聲:“就,字面意思?!?/br> “那蔣秘書覺得,自己現在是在幻覺里,還是在現實世界?” 霍朗想引他從那個霍朗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幻覺里走出來,告訴他現在活生生的霍朗就在你面前,不要再因為覺得是假的才敢把心里話說出來。 可是霍朗看到蔣文辭在聽到話的一瞬間臉就白了,霍朗后悔了。 這時候刺激他干嘛啊,你都不知道那場幻覺對他來說是美夢還是噩夢。 霍朗連忙說:“對不起蔣秘書,你先別想這些,我們慢慢來好嗎……” 蔣文辭看著他,眼睛慢慢的就濕了。 蔣文辭從前不知道自己是這么愛哭的人。 蔣文辭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緊緊抱住面前的人。他還有機會,還能再抱一下。 醫生敲了敲門,推門進來的時間蔣文辭剛起身。 蔣文辭擦擦眼淚,心情在抱著霍朗的時候已經漸漸平靜下來了。 怎么說……觸感是真的,能親能抱能睡覺,也沒有再不斷自我暗示自己不喜歡霍朗,其他的就隨他去了。 “蔣先生,請隨我們去做一下檢查?!?/br> 蔣文辭看了眼醫生又看霍朗:“等會,我剛忘問了,什么檢查?” 霍朗給醫生使使眼色讓他不要出聲,輕聲哄騙道:“就是看看你身體別的地方還有沒有傷,很快就好,我和你一起去?!?/br> 蔣文辭毫不留情的戳穿:“說實話?!?/br> 霍朗不敢再刺激他,也編不出別的借口,正糾結著怎么說,就見蔣文辭已經掀開被子穿上拖鞋了。 霍朗:“……?” 蔣文辭:“你不陪我去嗎?走啊?!?/br> 然后嫌棄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嘟囔了一句臟死了。 霍朗這才感覺,他生龍活虎的蔣秘書回來了一點。 蔣文辭的脆弱又依賴的樣子霍朗很喜歡,可前提不能是蔣文辭受了傷。 霍朗上前攬住蔣文辭肩膀邊走邊告訴他:“乖乖聽話的人有獎勵?!?/br> 四. 蔣文辭在清晰的知道自己已經不在幻覺里這是真實的不能再真實的世界霍朗也是活生生的霍朗之后一拍腦袋:造孽啊。 但是就目前來看,什么都沒有讓他舒舒服服的洗個澡來的痛快。 拿著開的藥兩人從醫院出來,蔣文辭看看略微刺眼的陽光,又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霍朗:“咱們住哪?” 霍朗其實很想抱著蔣文辭走,他還是心疼蔣文辭腳踝上的傷,紗布纏的襪子都不好往上再拽點,走起來一瘸一拐的。 但蔣文辭自動的保持了一米開外的距離:我自己走,你別靠近我也別扶我,我這幾天在那里窩的都臟死了。 霍朗無奈:“早上抱著我哭的時候我看你蹭我蹭的挺順的啊?!?/br> 蔣文辭瞬間炸毛:“你別說了我那時候不清醒你別提了霍朗你再說這事兒我跟你急!” “上車吧,我開車過來找你的,你不知道這年假路上多堵,六個多小時呢?!?/br> 蔣文辭愣了愣,忽然笑了。 霍朗看他笑有點摸不著頭腦,連忙把人拉上車。 賓館的劣質洗發水讓蔣文辭一邊用一邊皺眉,但好歹是能洗干凈,趁著蔣文辭洗澡的功夫霍朗給霍然回了電話,霍然在那邊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他:“爸想見見蔣秘書?!?/br> 霍朗想了一下沒有立即答應:“我不確定他會不會有什么后遺癥,暫時先不見,我倆八字剛寫一撇別讓爸把我那捺摻和沒了?!?/br> 霍然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勾著齊筠頭發:“那行,我和爸說,你讓蔣秘書沒事了給齊筠回個電話,好些天沒聯系上齊筠怪擔心的?!?/br> “知道了?!?/br> 霍朗掛了電話,想了想將屋里窗簾拉上,自己脫了外套坐回床邊,眼睛看著手機耳朵卻聽著浴室的聲音出神,等水聲漸漸消失才回神。蔣文辭裹著浴巾帶著水蒸氣走出來,霍朗抬頭沖他招招手:“過來?!?/br> 蔣文辭慢悠悠走過去:“嗯?” 蔣文辭頭發剛剛已經吹的半干,此刻乖巧的垂到肩上,浴室溫度更高一點,整個人身體因為熱微微發紅。 霍朗攔過他的腰,沖著那被主人剛用舌尖舔過的唇吻了上去。 蔣文辭九年來從未像現在這樣主動又熱情的回應過。 霍朗感覺的到心里歡喜,卻不得不停下:“蔣秘書,現在不行?!?/br> 蔣文辭不干了:“干嘛不行怎么不行霍朗是不是你不行唔……” 霍朗堵住抗議的嘴,等懷里人徹底老實下來才說:“你腳上的傷,剛剛洗澡紗布都濕了,坐下我看看?!?/br> 蔣文辭聽話的靠在床邊,伸出腳讓他檢查。 “霍朗,我想回去,我想我的床了?!?/br> “嗯?!?/br> 霍朗換了紗布重新上了藥才看向他:“蔣秘書,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今年過年為什么非要回來一趟嗎?” 蔣文辭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抓了抓被子?;衾恃劬χ敝钡目粗?,蔣文辭眼光躲閃逃避,躲了片刻敗下陣來:“你不是要和我斷了嗎,我總不能再讓他們找你要錢,我想著回來和他們說清楚誰知道……” “停停停,蔣文辭?!被衾驶鸫螅骸拔沂裁磿r候和你說要斷了?” “你不都辭退我了么……” “讓你辭職就等于要和你斷?” 蔣文辭聽他說也迷糊起來:“可是我和你的關系不是一直在用錢維持著嗎?” 霍朗感覺自己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憋死:“你就是個小白眼狼你……” 蔣文辭酸溜溜的說:“是你要辭退我,給你的新人兒騰地兒,怎么又成我的錯了?!?/br> 霍朗覺得現在可能不是什么表白的好地方,可是他再不說他可能會被蔣文辭活活氣死,霍朗兩手捧著蔣文辭的臉,一邊心疼他臉上rou都少了一邊很嚴肅的說:“不要再說這樣的話,我沒有什么新人也不用你騰地兒,你現在擁有的以后也都是你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蔣文辭將霍朗兩只爪子從自己臉上扒下去撇撇嘴:“霍先生真省事,表白自己不說明白還偏問人明不明白?!?/br> 霍朗沉默片刻抿唇輕聲笑了,忍著想把他頭發揉的亂蓬蓬的心:“好,蔣秘書,那我不說了?!?/br> 蔣文辭:“…………?”怎么能這樣?! 蔣文辭瞪了他一眼,悶了一陣自己又嘟囔著開口:“然后就……我爸拿什么電了我一下,然后我就不知道怎么到那個地方去了?!?/br> 霍朗細碎的吻落在蔣文辭失落的低垂著的眼睛上,蔣文辭閉眼環住霍朗,只有清晰的感受到“霍朗就在自己身邊”這種狀態,他才能安心。 霍朗使勁抱了抱蔣文辭:“乖,別想了?!?/br> 蔣文辭努力了大半天讓自己看起來沒什么事了已經可以回到以前插科打諢的樣子,聽到這話還是沒忍住忽然大哭出聲:“霍朗我害怕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就感覺我一睜眼睛我醒了還不如不醒我怕我出去不去了我怕我病死在那我都不能再見到你一面嗚嗚嗚……” 霍朗除了緊抱著他輕聲安撫什么也做不了,霍朗一遍一遍的告訴他:“我在呢,蔣秘書我在呢?!?/br> “你現在很安全,沒有人會傷害你了?!?/br> “那個破地方我叫霍然找人給拆了好不好?!?/br> “乖……” 蔣文辭一邊哭一邊提要求:“霍,霍朗你,以后說話說清楚一點好不好……” “好,我以后一定說什么都說的明明白白的?!?/br> 蔣文辭哭累了就瞇著腫起來的眼睛抬頭看霍朗:“拆了?!?/br> “那地方肯定沒有營業執照,不瘋的人進去都瘋了你讓霍然查查他們?!?/br> 霍朗一邊給他按摩眼睛一邊說:“好,拆的時候我領你去當監工?!?/br> 蔣文辭抽泣幾聲,霍朗以為他不會繼續說了,剛準備問他想吃點什么,就聽蔣文辭小聲的問了一句:“霍朗,我不想讓他們好過,我這么想是不是很不孝?!?/br> 霍朗按摩的手停了一下,很干脆的告訴蔣文辭:“不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