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上鈴音輕輕,燭影晃晃(一)
扶蘇坐在床內側,脊背貼著墻,整個兒被嬴政困在懷里,低垂著眸子盯著龍袍袖口的祥云圖案,仿佛突然間發現它們值得關注起來。 四墻嵌著青銅燈具,兒臂粗的紅色蠟燭一齊燃燒,將暗室照得光亮堂皇。 距離如此之近,嬴政能看清扶蘇臉上細軟的淺淺絨毛,耐心得等了好一會兒,食指屈著抬起那張不敢面對自己的小臉,催問了句:“想好了嗎?” “還沒有?!?/br> “要想多久?” 扶蘇飛快的看了他一眼,把眼睛撇開了,“十八九年的吧?!?/br> 扶蘇聲音很小,嬴政聽清了,好氣又好笑,“看著朕,你不敢看朕是心虛嗎?” 能不虛么……扶蘇小心翼翼的用兩根手指拉著嬴政的衣擺扯了扯,擺出乖巧順從的姿態來,十分識時務的認錯道歉,“父皇,我錯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放我出去吧,這里住著不舒服,什么都沒有……” “你倒是能屈能伸得很啊?!辟@次不輕易吃他這套了,按著扶蘇的肩膀欺身近前,強迫他直視自己,“王兒回答朕幾個問題,答得好了,朕興許就不和你計較這次的事情了?!?/br> 扶蘇唯有點頭,“你問?!?/br> 嬴政沉冷了聲音,“第一個,在未明臺,為什么要在朕的酒杯里放迷魂散?” “哪來的迷魂散?”扶蘇驚訝極了。 嬴政拿手背輕拍了拍他的右臉,不滿的訓斥了句:“狡童別玩這套,朕是很認真的在問你話,你仔細回答?!?/br> 扶蘇拉住他的手,一派無辜地說:“我哪里認得什么是迷魂散啊,你不能污蔑我?!?/br> 一個白色小玉瓶被丟到腿上,扶蘇問:“這是什么?” “你放進朕酒里的,你不知道?” “面粉?”扶蘇遲疑。 是面粉不錯,但那是嬴政自己換的,他不悅的瞪著扶蘇,扶蘇硬是裝糊涂和他撐著對看,末了,嬴政威脅道:“不說實話別想出去?!?/br> 眼下的情況卻是若是真全招了,按照劇情的發展,扶蘇有理由相信自己的下場會更慘。 “為什么要出宮?為什么要見魏曦冉,你們到底在預謀什么?”嬴政離得極近,他每問一句就能看到扶蘇面上自然流露出來的不安,不知所錯的神態坐實了他的預測。 扶蘇見嬴政的臉色越發不好看,忙解釋:“父皇,我和熙和能預謀什么,你說得也太嚴重了吧。我就是,我就是偶然得知他來了,才去會會友人的?!?/br> 嬴政嗤笑,冷冷地描述他眼里的‘罪證’,一句驚出扶蘇一顆冷汗。 “王兒深夜出宮,特意將朕灌醉了,就是為了去私會魏曦冉?扶蘇,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和他什么時候聯系上的,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朕?” 扶蘇被他咄咄逼人的追問得一時無法回答,閃躲著目光,暗道他瞞著的事情可多了,沒一件能告訴你的。 “說話?!?/br> 在嬴政逼人的視線下扶蘇如坐針氈,看眼著嬴政的臉色慢慢沉下來,靈機一動找到了借口,“我,我想傅姆了,想去云陽看她不行嗎?” 扶蘇口中的傅姆是自小照顧他長大的央芷,前幾年因為年歲過大且有別的緣故而離開了王宮,在云陽居住下來,扶蘇每月都會去看她。 “需要你這么大費周章的看央芷?還特意挑個晚上?難道不是你想去看魏曦冉?” “這……順帶吧?!?/br> “王兒這滿口胡說的本事,倒是越發有長進了,張口就來啊?!辟湫枺骸澳銥槭裁催@么護著他?朕要是殺了他,你會和朕置氣嗎?” 嬴政的陰影將扶蘇完整籠罩在內,他突然不敢確信了,要是真的賜死了魏曦冉,扶蘇會不會真的和他生出嫌隙? 縱使再不愿意相信,那個來歷不明的魏曦冉在扶蘇心中的地位比他預計的還要高一些,這點讓他憋悶異常。 扶蘇無奈的想嘆氣,“父皇,你干嘛老揪著熙和不放啊,還私會……我們只是普通朋友,有你這樣形容的么。就算他曾經是楚國的國師,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再說他楚國之前就和我相熟了,我,我還不能有朋友了?” “你們之間的流言蜚語,你自己聽不到?” 扶蘇不滿地道:“父皇為一國之君,既然知道是流言,豈能聽信?!?/br> “你們若不認識,怎么會有人傳?” “你這是胡攪蠻纏!” 春秋戰國禮崩樂壞,男風盛為普世,數年前魏曦冉入秦,便與扶蘇傳出曖昧之言。 這一點其實不是很難理解,戰國之亂風壯觀,驕奢yin逸,尤其是山東六國貴族宗親持政太久,有人戲言能陪在君王公卿身邊的不是親人就是長得好看的。 民風隨上而走,戰國時期頗有點尊崇美色的意思,魏國的龍陽君便是例子。 龍陽美貌難有匹敵,劍術出眾,善謀善斷,名動四海,乃魏國重臣,深得兩朝君王寵愛。 秦國長公子生的似蘭如竹,尊貴雍容,皎若云端嫡仙,國人亦多愛之。 當年龍陽入秦關,他自負盛名,又有才華,而扶蘇喜愛楚辭楚調得他歡喜,兩人相談甚歡,龍陽戲謔扶蘇當真是屈子辭篇里的香草美人降世。 臨行扶蘇相送出城十里,百姓爭相觀之,引出一場轟動,據說當日的龍陽不舍的執著扶蘇的手,久久不肯松開。 不管旁人作何想法,高立在城隅五層凌云高臺上,將那一幕盡收眼底的秦王嬴政臉色相當不好看,那段時期宮人當值都得陪著一百萬個小心。 那時扶蘇年歲尚小,非說曖昧之言倒不如說是供人玩笑的話,但魏曦冉不同。 孩童時候扶蘇就待魏曦冉不同,兩人可謂一見如故,再見交心,無話不談,同吃同坐,親密得讓嬴政嫉妒。 即便秦楚交惡,魏曦冉和扶蘇都沒斷過聯系,不,他們壓根就從相識到現在一直保持著聯系。 扶蘇和楚國鼎鼎大名的魏少師趣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若是單純的喜愛這孩子,嬴政不至于會干涉他的社交,多一個摯友倒也無妨,甚至喜聞樂見,可魏曦冉……他容不下! 最為關鍵的是,魏曦冉一有機會就往咸陽跑,而扶蘇也常惦記著他,隨著年月加深而友誼甚篤,親厚得額外扎眼。 嬴政越想越氣,恨得咬碎了后槽牙,嘴里嘗到幾分腥甜的味道。 布置奢華的精美牢籠里,高大的男人死死地將俊秀如玉的青年抵在床榻上,捏著他的下巴,咬牙切齒地道:“朕胡攪蠻纏?還是你也有那份心思?” 扶蘇被捏的下頜骨發疼,緊緊的抓著男人的手臂,抽了口氣,皺著眉說:“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明白?!?/br> “他幾時出現在咸陽,是你給藏起來的嗎?你又和他來往多久了?” 扶蘇勇敢的和他對視著,一口咬死了否認,“我沒有?!?/br> “朕可以放了他,你保證和他一刀兩斷,再不聯系?!?/br> “不行!” 嬴政眼神徹底冷了下來,捏著他的手腕往上一拉,將他的雙手按在了床頭,扯下床邊綁簾子的布條,結結實實的將他綁得無法動彈,拍了拍他的臉說:“朕看看你能硬到什么時候才松口!” “父皇你綁我干嘛?快松開我!”扶蘇有些慌,腿一抬就被強硬的壓了回去男人找其他的腰,大手一用力就扯斷的腰帶,將外袍和中衣外袍扒開了。 掙扎中那鈴聲清脆響亮,扶蘇又氣又急,掙脫不開束縛。 “干什么?”嬴政的手隔著衣服探進去,在青年柔軟又富有韌性的腰肌上捏了一把,貼著他的耳朵狠狠的吐出幾個字:“你很快就知道了?!?/br> 扶蘇驚怒萬分,竭力掙扎起來,衣服一件件被扯開,他慌得大叫男人的名字:“嬴政你快住手,你別太過分了?!?/br> “王兒,我們到底誰過分?”嬴政氣狠了,使勁一勒將床上的青年撈進了懷里,恨不得將他的腰給勒斷。 “當然是你過分了!”扶蘇委屈的大叫:“我不就和熙和見了一面,你至于發這么大火么?我們又沒做什么!” 扶蘇的底氣來自于他堅信嬴政不可能看得懂魏曦冉在石室畫得亂七八糟的東西,穿梭時空這種話別說沒人會信,這時代根本就不會有生出這樣念頭的人。 嬴政盯著扶蘇的眼睛忽然來了一句,“扶蘇,你喜歡魏曦冉?!?/br> 扶蘇氣得不行,“你胡說八道,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他喜歡長君,他師叔!你可以放開了我嗎?” 空氣安靜了。 嬴政并不全信,他知道長君,衛國的長君侯,和魏曦冉存在師門關系。但在他看來,比起那個長君,魏曦冉更喜歡纏著扶蘇。 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每當扶蘇和魏曦冉共處一室,嬴政都會生出一個空間的隔絕感,好似不論周圍有多少人,只有這兩人是同一個空間的,連他都被排除在外。 這種感覺糟糕透頂,他是越發不能待見魏曦冉了。 嬴政扣住扶蘇的腰,撐在他的上空,鷹眸緊盯著身下之人的每一秒的表情變化,眼神變得晦暗無比,那里面藏了太多的東西了,沉甸甸的令人心驚。 “你知道朕的心思,就該知道朕容不得你和別人不清不楚,扶蘇,這一條絕對不行,你給我死死的記住了?!?/br> “我沒有,你,你不講理?!狈鎏K委屈的申訴。 腰間的手一緊。 “唔!”扶蘇被捏疼了,怎樣掙扎也不能從他的懷里掙脫,腰部懸空的姿勢讓他既不舒服又缺乏安全感。 嬴政松去力道,解開束縛,將扶蘇攬入懷中,不顧他的掙扎禁錮著他難以動彈,充滿了極強占有欲的聲音如影隨形侵入扶蘇的耳朵。 “別挑戰朕的底線,這是最后一次朕警告你,你該感恩朕還能克制,否則……” 扶蘇頭皮一陣發麻,心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