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 “唔……爹你隔幾天再問我唄,隔幾天問,我就喜歡‘自愿’!” …… 李向陽又郁悶了,這叫什么回答? 唉,小娃子的回答,怪沒條理的。 不過,他想來想去都沒找到啥解決之道。紅果兒又特別旺人,她說隔幾天后喜歡‘自愿’,那要不……自己等兩天看看?萬一那兩家自己把事情解決下來了呢? 他卻不知道,紅果兒給出這答案,是有原因的。 聽她爹說的,那對未婚小青年從小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問題是出在女方,親眼看到男方被槍.聲嚇尿的窩囊樣子,覺得自己嫁這樣的人太丟臉了。什么男方“身體有毛病”,不過是女方場面上不占理,瞎掰扯的。 不過,有幾個細節還挺有意思。一是男方尿褲時,女的并沒有當場發作;二是男的尿褲子的糗事,女的并沒往外傳。 要是女方真不想嫁,這兩件事,隨便挑一件做做,把事情做絕了,男方面子下不來,婚事肯定就能黃了。 但女的一件沒做。只是在她爹去登記“是否自愿”的時候,鬧得厲害。 看上去更像是,女的從縣城回來后,心里不舒服,跟爹娘說了幾句氣話。結果爹娘當真了,逼著她嫁。女的氣性大,跟家里人犟嘴嗆聲,一不小心,把話給說絕了。 這種事兒嘛,只要過上幾天,女方氣消了,理智回來了,就好辦。 難不成,這女人還真就因為一點面子問題,把自己一輩子搭進去?再說,縣城離這里遠著呢,在縣城丟臉,也算不得真丟臉。 后來,李向陽隔了兩天,又上門去。 沒想到,那個陳大妮竟然態度反轉,一口咬定自己是自愿的。不論他怎么告訴姑娘,公社會為她做主的,人家還是那么說。 最后,那姑娘自己還勸了他一句:“李干部,你就甭cao這份兒心了,寫上‘自愿’就得嘞!” 李向陽頓覺自家小果兒神了! 他家紅果兒簡直就是金口玉牙??! 明明之前他娘說紅果兒是小仙女下凡時,他還反駁了一句,說現在是新社會,叫他娘不要搞封建迷信。結果這天一回家,他自己就把紅果兒牽到面前,逗著她說話。 “紅果兒,來,快跟爹說一句,爹一定能把社里派下來的差使全部擺平!來來來,跟著爹說,爹一定……” 紅果兒歪著腦袋跟念:“爹一定……” “能把社里派下來的差使……” “能把社里派下來的差使……” “全部擺平!” “全部擺平!棒棒噠!”伸著兩條小胳膊晃啊晃,忒高興的小模樣。 “誒,對,就是這樣!”李向陽得償所愿,把閨女舉到半空,拋高拋低,逗她樂呵。一邊還不忘問她,“好不好玩?開不開心?” “好玩~,開心~?!?/br> 從那之后,李向陽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就把問題拿回去問紅果兒。 但漸漸地,他發現到紅果兒的金口玉牙也不是那么靈驗的。大約也就只有一半的應驗率吧。不過,“是”和“不是”,本來就是半對半的。 再后來,他發現,紅果兒雖然聽不懂他工作上的事,但他假如把“涉案人員”的名字,告訴她,再大致講一下事情經過,紅果兒說出來的話,應驗率就高很多了。 哦哦哦,一定要把人名和事情在她那兒掛個號,才能應驗啊。李向陽終于反應過來。 也是,舊時候,人們上香時還得跟菩薩叨叨一句“信女(男)xx,今有xx事求教菩薩,請菩薩指點迷津”???,名字要說,事件要說,一定要掛號的! 紅果兒對此表示很無奈,肯定要說啊。你啥都不說,我能給你出個什么主意? 唉,要裝小孩還真累…… *** 李向陽忙了一段時間后,離過年已經沒幾天了。又是農閑時分,工作就更少了。他原本在“蹲點包隊”中,就是負責一隊的,再加上原本一隊隊長的職務又給他保留著的,現在沒事兒,自然還是在一隊隊辦里待著。 待著干嘛呢? 學文化??!學紅寶書??! 牛書記費了那么大勁兒,才給他搞到的編制,他可不能浪費了人家的好意。 “地主階級對于農民的啥啥?”不認識,他一翻新華字典開始認真查找。 “哦,是‘殘’字……”他嘀嘀咕咕的。后面那個字還是不認識,又翻,“是個‘酷’字。嗯,連起來就是‘殘酷’?!?/br> 拿著筆開始寫寫寫,嘴里念念念。 他不認識拼音,但幸好字典里標注有同音字。 “殘酷?!睂懸槐?。 “殘酷?!睂憙杀?。 紅果兒在旁邊打岔:“爹,科長叔叔說,要記住單字,一個字要讀寫三十遍才行哦~?!?/br> 為了教她爹識字,她拿了一塊兒臘rou出來,說是要去縣城謝謝科長叔叔,給了她那三本書。實際上,卻是跑進了核桃世界里,煮臘rou喂小豹子吃。 等回來后,又哄她爹,科長叔叔知道他在學文化,教了很多學習方法啥啥的。 果然成功糊弄住了她爹。 李向陽笑問她:“那你咋不寫不念?不是說陪我學習嗎?” 她嘿嘿一笑:“小娃子記性好~。翻一遍字典,就記住了?!贝髮W本科,這些字能不認識嗎? “我不信。你把這段念給我聽?!彼环獾匕阉麆倓倢W完的那一段指給她看。 她得瑟地拿起書本,大聲念道:“地主階段對于農民的殘酷的經濟剝削和政治壓迫。是吧是吧?沒錯吧?” “……” 李向陽這回不是懵逼了,是懵斃:“‘經濟剝削和政治壓迫’,我都還沒學,你咋知道的?” “你在默寫的時候,我翻字典了啊~?!毙姨潉倓偸职W,隨意翻了翻。 李向陽聞言,立時陣亡。 問,學習上被個小娃子秒殺,是種什么樣的心情?他悲痛地重舉沉重的筆頭,再度“殘酷”、“殘酷”,不斷“殘酷”。 從哪里跌倒,就要從哪里爬起來!只要他好好下苦功,說不準今天晚上,小果兒就得滿臉崇拜地跟他說:“這個我不會,這個我也不會,哇,爹你怎么什么都會?” 為了扳回一城,李向陽再度投入緊張的學習中。 而作弊果兒看著老爹郁悶的模樣,偷偷捂嘴笑?,F在,他們一家三口的感情越來越好了。有時候,她也會開自家老爹的玩笑了。 咳咳,還是不能太過分。等會兒,她還是拿些他已經學會的字,問他“這個怎么讀啊,爹”好了。這么短時間,就學會了那么多生字,她爹可能干了呢。也該讓人家揚眉吐氣了。 她正琢磨著,隊辦門口就響起了一個好聽的女聲:“向陽同志這是在教小娃子讀書嗎?” 聽到這熟悉的嗓音,李懿君心里咯噔一下,猛然回頭。門口站的女人,是她這輩子再怎么樣也無法原諒的人! 劉芳,第三生產小隊的副隊長。后來的公社婦女主任,再后來,身為造反派的她成功奪權,成了公社革委會的副主任。 而她的男人,正是李懿君的養父李向陽! 這女人為了自己往上爬,不惜出賣丈夫,把他在三年困難時期里為了救人而搞的那些投機倒把的事,全說了出去。結果她成了大義滅親的黨的好兒女,他卻被當成典型來抓,挨批.斗住牛棚。 這女人真不是一般地狠心! 這邊,李懿君死瞪著劉芳不放,臉色鐵青。那邊,劉芳心里也是莫名奇妙,對李向陽尷尬笑道:“這誰家的娃子???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是不是病了?” 病了?李向陽嚇了一跳,趕緊望向自家閨女。 哪兒病了?臉色正常得很……就是兩只大眼睛,盯著劉芳直噴火。他也有些尷尬,這才明白過來,人家是在提醒他,小娃子反應有點奇怪。 李懿君當然明白劉芳是在當著她的面,告她的刁狀了??伤妙櫦爸拿孀?,不好開口懟人。 心里更是窩火。 還好李向陽偏心閨女,愣是沒舍得說她半句,笑著對劉芳道:“我閨女紅果兒。她在陪我讀書認字,這孩子估計是不樂意有人來打擾我學習?!?/br> 打擾?劉芳臉色僵了一瞬。 李懿君趁機對她做了個鬼臉。 劉芳臉色更僵了。李向陽進了公社黨委辦公室的事,早就傳遍整個東方紅公社了。本來她就覺得這男人挺本事挺進步的,現在,她對他的印象就更好了。 私底下,她還打聽了一下。這男人家庭成員不復雜,沒有兄弟姐妹需要拉扯,父親也去世得早。家里只有一個拿高工分的娘需要奉養。 這樣的家庭,哪個女人不樂意嫁進去呢? 非要挑揀的話,就是他幾個月前認養的那個閨女了。 第27章 陰死你and小豹,我來了~ 劉芳本來就有點排斥李紅果, 現在,看到這孩子這么不知進退,更不舒服了。但她和李向陽的事兒, 八字還沒一撇。想著, 左右不過是個養女,年紀又小, 哄哄也就過去了。 于是, 開口贊道:“原來這是你閨女???你閨女挺聰明的嘛。還能陪大人念書,她現在是不是已經能認不少字了?”臉上滿是“你教了她不少字吧”的表情。 剛剛才被自家閨女的認字速度完敗的李向陽,郁悶了…… 紅果兒眼尖地發現到她爹臉上閃過的郁悶, 頓時心里有了好主意。 她甜甜地問他:“爹, 你不去給這位嬸子倒杯水喝嗎?” 嬸子?劉芳臉又僵了一瞬, 勉強祭出笑容說道:“我還沒結婚,來, 叫聲姨?!?/br> 李懿君震驚地湊到她面前,睜大眼睛把她左看看, 右望望,然后蹦過去不可置信地問她爹:“爹,金奶奶家的紅英嬸子比她看起來小多了, 紅英嬸子都有兩個娃了, 這個嬸子咋還沒結婚呢?” 李向陽趕緊糾正:“別亂叫, 快叫姨?!闭f著,又尷尬地對劉芳道,“小孩子搞不清楚稱呼問題, 你別介。我去給你倒杯水?!?/br> 劉芳已經被她慪出一口血。 偏偏小丫頭還一臉愧疚,對她說:“對不起……姨……”看到她爹走開了,馬上補刀,“可是你看起來比紅英嬸子老多了?!?/br> 又把劉芳慪出一口血。她氣得氣血翻涌,卻還是勉強笑著從衣兜里摸出一顆糖:“小丫頭,想不想吃糖???姨給你糖吃,你自己出去玩好不好?” 紅果兒認真搖頭:“紅果兒不想吃糖。紅果兒想學習。姨,我爹說,你認得好多好多字。他說,你可厲害了,要是他也能認這么多字就好了。姨,我爹說的是真的嗎?你能教我認字嗎?” 來吧,教吧,讓我爹感受到一萬點暴擊吧! 劉芳果然中計,嘴角一揚,問道:“你爹真這么說的?” “嗯~?!奔t果兒揚著一張萌萌噠的小臉,睜眼說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