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小學畢業之后，尹梓棋和尹恣榆的座位安排就不能夠隨意妄為了。他們兩個長得高，升到高中之后更甚，倆人都躥到一米八多，調到前面擋著人，調到后面倆人坐一塊兒還不樂意。只能一人坐一角，其他人都兩周調一次，他們倆常年霸占一個地方，從來沒換過座位。

    因為不影響人，加上兩個人學習成績都好，所以老師也縱著，沒怎么管過他們。

    現在好了，尹梓棋考砸了，從重點1班掉到普通3班，這兩兄弟也不用待在一個班里兩看生厭。

    “尹恣榆，你哥呢？”

    周向峰說這句話的時候，尹恣榆正把腳翹在桌上喝巧克力奶。

    他這個小習慣保持很多年，最初的原因是他想長得比他哥高?？上屡c愿違，喝了這么多年，他們兩個還是一模一樣地長到181。

    他缺了一天課剛回學校，剛一回學校見著個同班同學就被問你哥呢，問得他情緒處在不穩定邊緣，不耐煩地回：“滾到普通班了。嘖，別他媽再問我了！”

    他罵完，又氣哼哼地吸了一大口巧克力奶，隨手放在窗臺。

    周向峰一邊罵他有病一邊去交作業了。

    尹梓棋這時剛好抱著一摞書路過一班，見到他又開始亂放垃圾，提醒說：“記得扔了?！?/br>
    “知道了知道了，”他揮揮手，“真煩人，我還得寫個紙條放你原來座位上說此王八蛋已轉到三班，勿念?！?/br>
    “怪我太招人喜歡?！币髌逍χf完這句就溜得不見蹤影，徒留他一人生悶氣。

    早晨容易困，第一節課還是語文，小米的溫柔嗓音聽得他昏昏欲睡。正打著瞌睡呢，就感覺周向峰捅了他幾下。

    “……你干嘛?！彼櫰鹈伎茨莻€不知好歹捅他的傻冒。

    他在周向峰的眼神示意下看向小米。

    小米雖然是笑著的，但眼神難掩憤怒，“尹恣榆，站起來一下吧?！?/br>
    “啊，米老師，”他站起來，“怎么了米老師？”

    “沒怎么?！泵桌蠋熜Φ煤軠厝?，臉頰上還旋著一個小梨渦，大家閨秀的氣質在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就是讓你站會兒，困了吧？”

    他一邊罰站一邊漫不經心地想，怎么感覺這么欠抽的笑容在哪兒見過。

    站了大半節課，什么都沒聽進去。臨近下課時小米才擺擺手讓他坐下，他沒骨頭一樣靠在椅背上，聽見周向峰小聲跟他說：“感覺你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因為你哥……”

    這句話被他一個眼刀截住，周向峰悻悻地閉嘴，轉過頭去記筆記了。

    他也拿起筆看著PPT象征性地在課本上劃了幾道，做出一副自己真的有認真聽課的假象。

    沒想到課間的時候，尹梓棋又過來煩他，扒在窗臺上問他：“還疼嗎？”

    他當然知道這人問的是哪兒疼，懶得理他，“你又來干嘛？去去去，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別來煩我?！?/br>
    尹梓棋看一眼跟他同桌的周向峰，走了。

    在做題的周向峰停下筆，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哥的背影，突然開口說：“你們倆關系好像沒那么僵了?！?/br>
    “你從哪兒看出來的？”尹恣榆一臉你沒病吧的表情，“你看見我們倆情比金堅了還是看見我倆親嘴兒了？”

    “噫，”周向峰整個人都往后錯了錯，“倒也不必如此惡心?！?/br>
    尹恣榆想你當然看不見，除非你在我房間里安監控了。

    上午最后一節課是美術，毫不意外地被英語占了。尹恣榆聽著汪曉青在臺上激情英文演講，眼皮愈發沉重。恰在此時，周向峰又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把他弄得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下意識看向臺上，演講毫無中斷跡象。

    “呃……”周向峰看起來人畜無害，眨著水汪汪的一雙眼睛，“就是問問你中午吃什么?！?/br>
    他瞪著那雙正在眨巴的漂亮眼睛，“你媽的，以后沒事兒別戳我?！?/br>
    “行行行，中午吃什么？”

    “……飯?！彼肓讼胝f。

    周向峰一臉的無語：“大爺，您這說了跟沒說似的?！?/br>
    好吧，他勉為其難地又填充了幾個字，“蓋澆飯?！?/br>
    “嘶，蓋澆飯……下課得沖食堂啊，沖不沖？”

    “不沖，”他想到自己向來高貴的形象，還是搖搖頭，“多掉份兒?！?/br>
    “那你吃個屁的蓋澆飯！”

    尹恣榆說：“那你下了課沖食堂吧?！?/br>
    剛一說完這句話，下課鈴就急促地響起來，汪曉青的那句下課感言才說到一半，周向峰就已經消失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汪曉青對此緩緩搖了搖頭，感慨現在的學生真是……

    這話又卡到一半，因為她發現除了1班的可愛學委，沒人愿意留下來聽她的嘮叨。

    她只好收拾教具，對著學委說了一句拜拜，學委笑得眼睛都瞇起來，沖她揮手甜甜地說汪老師拜拜。她的心靈頓時得到凈化，食欲都開朗了起來。

    走之前，她又瞥了一眼教室，看見坐在最后的那位大爺也沒走，高聲叫道：“尹恣榆！”

    “嗯？”尹恣榆在玩手機呢，抬頭就看見汪曉青還沒走，莫名其妙盯著她嘴唇想汪老師這口紅色號真一言難盡，應該問問哪個牌子，讓尹慧娟避個雷。

    汪曉青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說：“下次給我好好聽課，這節課跟周向峰說什么悄悄話呢？”

    他笑了，汪曉青還是第一次見他笑。然后聽見他說：“您聽不得的話唄?！?/br>
    “……??？我聽不得，什么話？”

    他靠在椅背上做了個口型，用的氣音，只有自己能聽見：“葷話?！比缓蠛苡字傻乇蛔詡€兒逗得直樂。

    汪曉青一臉迷茫地走了，留下來一男一女尷尬對望。尹恣榆等老師一走就立刻恢復面無表情，繼續低頭玩手機。

    學委走到他跟前，麻花辮一翹一翹的。教室空調關了，她嫩白的小臉上熱得出一層汗。正午太陽正盛，窗簾大開，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把她臉上的汗照的亮晶晶。

    尹恣榆抬頭看她一眼，她好像受到莫大的鼓舞，開口問道：“你不去吃飯嗎？”

    尹恣榆盯著她看了半天。

    “……你誰來著？”

    “啊，我、我嗎？”她指著自己，臉頰已經微紅，說出來的話磕磕巴巴，“我叫段雨彤……”

    “哦，”尹恣榆又看了她一眼，“不餓?！?/br>
    他說完這句話，把手機塞回桌斗里，站起身，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把本來就睡得松散的頭發揉得更亂。

    他站著的時候也挺不直背，懶懶散散的，一副剛睡醒的樣子，“走了?！?/br>
    “哦……”段雨彤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沖他揮手，“拜拜?！?/br>
    他也禮貌性地沖她揮揮手，拿上外套出教室了。

    段雨彤在他經過時聞到沐浴露的香氣，和她從前請教尹梓棋題目時，在尹梓棋身上聞見的味道一模一樣。

    奇怪，她想，他們兩個不是關系不太好嗎。

    “彤彤！”

    她止住這些想法回頭看，鄭書伊上完廁所了，蹦蹦跳跳地朝她跑過來，很親熱地挽住她胳膊，“我來大姨媽了，去小賣部買了一包衛生巾。對不起啦，讓你等這么久?！?/br>
    “沒關系啊?！倍斡晖χ鴵u搖頭，“反正我也不餓?！?/br>
    鄭書伊想了想說：“這個點食堂應該沒什么飯了……這樣，我請你吃外賣吧！”

    她彎起眼睛說：“好呀，放學我請你喝香芋奶茶?！?/br>
    在手機上下好單，她們走去校門口等外賣。學校里雖然明文禁止點外賣，還有專門的外賣檢查員來每天中午值周，但實際上管得不是很嚴。就好像這所學校也天天叮囑著在學校里不能使用手機，但每個同學手里都有，怎么可能完全聽話。

    快要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看到尹恣榆拿著外賣要回去，段雨彤愣愣地跟他打招呼，他理都沒理。

    鄭書伊氣哼哼地跟她耳語：“不就長得好看點嘛，他拽個屁哦！”

    她悄悄捏了捏鄭書伊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