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

    “……可他說，那一刀，未必無法企及?！?/br>
    “總會有地上的生靈，敢于直面雷霆的威光?！?/br>
    …………

    這些是什么？

    楓原萬葉擰著眉，在夢魘中掙扎。

    腦海里飛快地閃過許多畫面，最終停留在一塊墓碑上。

    墓碑上刻著誰的名字？

    他看不清。

    若看不清，就不必看了吧。他一貫的處世態度是這樣的。

    可是他的心告訴他，去看吧，一定要看清啊。

    于是他集中注意力在墓碑上，從刻痕起落中描摹著那個名字。

    那個名字是——

    2.

    “萬葉，你今天怎么了？”

    Tomo關心地看向萬葉。

    沒辦法，竹馬今天太過反常，不光是早晨早早地來到他家門口等他，還在上午的半天時間內緊緊地跟著他。

    以前怎么沒有這么粘人呢？

    萬葉一怔，才像是終于清醒過來。

    他眨了眨眼睛，輕聲道：“……沒事?！?/br>
    “只是做了個夢?！?/br>
    只是個夢。

    3.

    “我們先一下題干……”講臺上的老師認真地講題，Tomo卻心不在焉。

    他微微偏了下頭，果然看見旁邊的萬葉注視著自己。

    Tomo無奈地朝他伸手，掌心朝上。

    萬葉疑惑地眨眨眼。

    Tomo壓低聲音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這么不安，但是我在呢?！?/br>
    不管是什么樣的夢，起碼現在，我在你眼前。

    萬葉不再看他，然后抓住他的手，嘴角上揚。

    之后的一整節課里，他們就維持著牽手的狀態，而萬葉也沒有再盯著Tomo不放。

    4.

    放了學，Tomo和萬葉沿著街道并肩走。

    天色未至傍晚，遠空處于藍與橙之間。

    兩人都沒有說話，行走間偶有觸碰，也都默契地分開，又在之后不經意碰上。

    是相互都不用言明的曖昧。

    5.

    楓原家門口，Tomo摸了摸萬葉的頭，道：“進去吧，明天見?！?/br>
    萬葉點頭，道：“我看著你走?！?/br>
    Tomo笑了笑：“好啊?！?/br>
    他轉身離開，下一秒又頓住。

    萬葉從背后抱住了他。

    他剛想開口，就聽到萬葉的聲音。

    “明天見?！?/br>
    一定要見哦。

    Tomo也轉過身抱住他。

    “嗯?！?/br>
    一定會見。

    6.

    Tomo離開了。

    萬葉看著他的背影出神。

    無他，和夢里的那個背影實在太像了。

    但是……

    萬葉摸了摸額頭，放下了縈繞在心頭一天的沉重與煩憂。

    終歸是個夢罷了。

    7.

    碑上刻著的，是Tomo的名字。

    二、

    1.

    萬葉和Tomo剛剛成為高校生不久，學習并不是很緊張，早上也不需要起太早。

    大概七點的樣子吧，萬葉跟家里人說了一聲便收拾好東西出門了。

    推開門，跨出兩步，熟悉的聲音響起。

    “萬葉?！?/br>
    萬葉轉過頭，看見Tomo靠在他家門邊墻上。

    “怎么在這等？”萬葉問。

    Tomo站直身體：“昨天你去我家門口，今天輪到我了?！?/br>
    他說的是萬葉驚夢之后去他家門口等人，本來他們是約在巷口一起走的。

    萬葉笑了笑，問：“你是不是強迫癥犯了？”

    Tomo很無奈：“這都被你發現了，不要說出來啊?！?/br>
    萬葉：“好吧?！?/br>
    Tomo：“但是你已經說了誒?！?/br>
    萬葉：“那怎么辦呢？”

    Tomo上前幾步和他并肩走：“當然是假裝無事發生嘍?！?/br>
    他又道：“早飯吃了什么？”

    萬葉：“mama做了飯團……”

    當真是假裝剛剛無事發生了。

    2.

    其實Tomo來不是因為什么強迫癥。

    只是想看看一夜過后萬葉是不是仍舊憂愁罷了。

    3.

    萬葉對學習并不苦手，只是人總歸有自己的偏好。

    他最喜歡的倒不是主課，而是課外選修的和歌與俳句。

    Tomo其實學什么都無所謂，便和萬葉選了一樣的。

    這堂課一般都是老師帶著他們去一處景致好的地方，或是將一種有意境的物件帶上課堂，再由此展開，講一講歷史有名的句子，并留時間讓同學們創作。

    今天老師帶他們去看楓葉林。

    Tomo說：“還挺襯你?！?/br>
    萬葉：“什么？”

    Tomo：“楓原萬葉看楓葉，嗯，下一句是什么好呢？”

    萬葉道：“放過自己吧，不要想了?！?/br>
    Tomo只是笑：“那我們的大詩人萬葉想的是什么？”

    楓葉正是最紅的時候，一大片一大片的，很是壯觀。

    有點像是在燃燒生命。

    而萬葉突然道：“可嘆……”

    他聲音不大，Tomo沒聽清：“什么？”

    “不?！比f葉垂下眼簾，“沒什么?！?/br>
    4.

    可嘆，落葉飄零。

    5.

    當初萬葉要選和歌與俳句時，Tomo并不意外。

    自家竹馬是什么性格，他還能不知道嗎？

    不過，別看萬葉周身是一股文人氣質，有的時候還是很利落的。

    也很瀟灑。

    譬如練習家傳刀法的時候。

    楓原家據說原先也是一個很大的家族，只是多年過后衰落，到底是不復曾經輝煌了。

    現在也只是開著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平凡地生活著。

    只是偶爾可以從練刀法時窺見一二。

    畢竟是那樣俊逸的刀法。

    萬葉這么跟Tomo說。

    6.

    Tomo跟萬葉是打小就認識的。

    兩家人是鄰居，雖說還是隔了幾家，不在左右。

    但小孩子出去玩，就在那一片。

    萬葉一直很乖，除非有熊孩子太過分，才會非常有氣勢地擺平一切，然后又安靜地蕩秋千。

    Tomo跟他相反，他很皮。

    于是就經常被萬葉收拾。

    7.

    “……那會兒你打我可狠了，一點都不友愛?！盩omo抱怨。

    萬葉并不辯駁：“你欺負別人?！?/br>
    Tomo到底理虧，只好一語帶過：“是我錯了，我們來說說周末去哪玩吧?！?/br>
    萬葉也不揪著不放：“好?！?/br>
    8.

    “痛痛痛——啊呀，你快放手啦！”

    壓著人的男孩板起稚嫩的臉：“你還欺負人嗎？”

    被壓的男孩不情不愿道：“不欺負了?！?/br>
    “那我放開了?！?/br>
    “誒，你別走啊——你打得我好痛啊?！?/br>
    “……”

    “你干嘛一個人坐秋千不說話，我幫你推要不要？”

    “……”

    “我mama說，不說話就是默認哦?！?/br>
    “……”

    “我叫Tomo，看在你很厲害的份上，我就和你做朋友好了?！?/br>
    “……我叫萬葉?！?/br>
    9.

    要說友情是什么時候變質的，兩人誰也不能說清。

    只是回過神來，好像就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了。

    不過誰也沒有挑明，就這樣平淡地過著。

    10.

    有時被問及是什么關系，就相視一笑。

    摯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