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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藥棉ABO在線閱讀 - 第五十四章 午時

第五十四章 午時

    星際,外交部發言人林國峰主持例行記者會。

    星際總臺記者:就在會議期間,我臺前線記者發來報道,京維十三島之首的利卡塔酋克波斯王朝第二十三任酋長阿亞察克在利甌邊境線三十公里處的利爾貝斯附近遭到殺害,嫌疑人尚在調查之中。京維十三島常年動亂不安,是整個星球核國唯一拒絕批準的國家,河國作為曾經泛甌區核試驗的受害者和與京維島國相望的國家,與京維島國關系持續緊張,阿亞察克之子贊布察克此前在接受采訪時曾表示支持擁護父親的對河政策,而目前利卡塔酋內“威爾威”運動進行得如火如荼,其國內局勢更加不明朗。請問發言人,對今后京維島地區的局勢、以及京河關系的影響有何評論,針對地區軍事沖突,我國的政策和態度是否會發生改變?

    林國峰微微頷首,“首先,我們對利卡塔酋酋長阿亞察克的遇害深表遺憾,對于反動分子表示強烈譴責,希望各方合作能將嫌疑人早日抓獲。

    其次,京維島核武器研發已經引起整個國際社會的抵制和警惕。但需要注意的是,河國此前曾聯合其周邊五國進行核潛艇合作,雖已簽署,但仍舊公然違反損害,成為挑起地區分裂和對抗、加劇軍備競賽的領頭人。京維島國與河國雖然在能源、基礎建設等方面存在合作關系,但是不排除其外交關系持續惡化的可能性。無論塔國國內形勢走向如何,京河雙方都應傾聽國際社會呼聲,撤銷有關錯誤決定。

    最后,針對地區軍事沖突,我國將持續深度參與國際維和行動,承擔國際責任,維護地區和世界和平?!?/br>
    岑鶴漸漸關掉車載廣播,凌厲的長眉微微擰緊。

    她隨手撥了個號碼,反復三四次之后都無人接聽,冷厲的面龐看起來稍許陰沉。

    車子擦著超速的邊緣急速行駛,在下一個路口忽然掉了頭,往回走。

    軍區大院的桂花也開了,香氣清遠,三五成群的小孩子蹲在地上撿,掀起上衣下擺個個兜了滿滿一衣服。

    岑鶴步履生風地穿過笑語歡聲的大院,往更幽靜的一處去。

    阿姨在門口的監視屏看見是岑鶴去而復返,愣了一下之后緩緩開了門:“司令已經出去了……”

    岑鶴凌厲的長眉微微蹙起來,“有說去哪兒了么?”

    阿姨輕輕搖了搖頭。

    ……

    機場人來人往,一輛軍用越野在路邊停下。

    駕駛座上的車門打開了,一只皮鞋踩在地上,锃光瓦亮,腳尖一轉,探出半個身子來,來人異常高大,一身考究精良的黑色西裝,領帶規規矩矩地束著領口,看上去禁欲又冷感。

    他修長的手按在后車門把手上,車門緩緩打開時,下來個打扮精致的女孩,一頭鬈曲長發籠在頸側,露出來半邊優雅的頸線來。

    俞驍打開后車廂,拎了一個不算大的小皮箱,郁時雯拿著化妝鏡照了照妝面,才將皮箱從他手里接過來,“麻煩您親自送一趟了?!?/br>
    “順路而已?!?/br>
    “不然您改天再去吧”,郁時雯指指天空,“剛才廣播上不都說了么,有寒潮,疆城都下雪了,堵路上就不好玩了?!?/br>
    “無妨?!?/br>
    郁時雯見勸不動,也不再多說,畢竟她也只是出于禮貌象征性地關心一下?!澳呛冒?,我去學校轉一遭,下星期三小野和長夜生日的時候就回來,您自己一個人當心點?!?/br>
    俞驍微微頷首,郁時雯揮了揮手,轉身瀟灑地走了。

    臨近出城的時候,下起了雨,氣溫驟降,越往北,氣溫越低,雨也漸漸變成了雪,路虎的頂上漸漸覆上了一層白。

    “……自星際海陸空總司令俞驃選任民進黨新任總裁后,星際第一領導人的選舉工作進入到了新的階段,眾議院將于11月中旬投開票,朝野各黨展開了激烈的‘選戰’?!?/br>
    “日前,各媒體對眾議院選舉初期選情進行了調查并發布了調查結果,朝野政黨加緊了對尚未決定投票對象的無黨派人士爭取,激戰區的動向將左右勝負?!?/br>
    “全國調查結果顯示,未確定小選區投票對象的受訪者將近四成,包括民進黨略微領先的小選區在內,全國共計約80個激戰區,許多小選區呈現朝野黨派一對一較量的格局?!?/br>
    “23日上午,自由黨、公明黨、共和黨等黨派領導人已經親自率領干部前往激戰區,民進黨也派出干部陸續前往激戰選區,日前民進黨干事長、選舉對策委員長林政賀前往擁有穩固基礎支持的蕓城,呼吁‘希望團結大家的力量,推向勝利‘,據悉,其黨內最晚將于26日前召開選舉對策總部會議,商討下一階段的選戰戰略……”

    車子擦著疆城的邊界開,九月份的天氣,寒潮猝不及防地來臨,竟至風雪侵襲。路上的車輛越來越少,地勢緩緩上抬,白雪蓋了一層,老舊的公墓看起來更加荒涼。

    俞驍把車停在陵園外,皮鞋踩在嶄新的積雪上,身后蜿蜒出一道長長的足跡。走了不多一會兒,發頂和肩頸上就鋪了薄薄的一層,紛紛揚揚的細碎雪花被風吹得順著脖頸往衣領里灌,融化時,暈開細微的涼意,他漆黑的眸子半斂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墓碑鱗次,不多,稀稀疏疏的一些,大部分周圍荒草叢生,像是很久沒人來過,只有偶爾幾個墓碑前放著花捧,已經枯萎的花瓣在風雪中顫抖凋落,漸漸被雪掩埋。

    他緩緩拾級而上,又一道足跡從山坡的另一側上來,將不算薄的雪踩實,腳印還很新。這種惡劣寒冷的天氣,愿意來掃墓的人恐怕非同常人,俞驍看了一眼,和那道足跡拐進了同一個方向。

    遠遠地看見一道側影。

    穿著件黑色的風衣,垂順的衣擺被風吹得向后鼓起,站在岑顯的墓前,正夾著一根煙沉默地吞吐著,白霧看起來既像是煙圈又像是吐息時凝結的水汽,似乎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頭頂上已經蓋了一層落雪。

    熟悉的輪廓,不輸于他的挺拔。

    俞驍的腳步頓住了,正巧這個時候那人望過來,兩個人對視了幾秒后,他吐出一口煙圈,絨絨地鋪了滿臉,掩住了那雙如出一轍的深邃黑眸。

    片刻后,他抬腳靠近了,冷峻鋒利的眉眼仍舊是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情緒。

    俞驃側了側身子,俞驍停下的時候,兩個人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岑顯的碑靜靜地佇立在那里。

    照片里她的面容被風雪模糊了,俞驍上前,微微俯下身,寬大的手掌緩緩撫摸過冰涼的碑頂,將那層雪緩緩掃下去了,岑顯唇角噙著散漫的笑意,淺色的眸子看著他,風流又不羈,就像是有千言萬語。

    有些雜草高了,風吹時,掃在他的袖口和衣擺,窸窸窣窣,俞驍的大手握上去,穩穩地一棵一棵連根拔除。

    數十年來,第一次在岑顯的墓前,父子相見,他們像是不認識般,不言不語。

    這支離破碎的一家人許多年來第一次團聚,陰陽相隔,形同陌路,分崩離析,這些,他們竟都占得一樣不落。

    俞驍將雜草收拾起來,扔進了一旁的林子里。做完這些,他直起身,退了半步,手掌探進西裝內,摸出了一把槍。

    手臂上抬,高高擎起。

    砰——

    砰——

    砰——

    劃破岑寂的槍響驚動了林間的一群麻雀,撲棱棱地飛向簌簌落雪的天空。

    俞驃站在一旁,煙吸了一根又一根,不幫忙,也沒有說一句話。

    俞驍又在墓前靜靜立了一會兒,緩緩轉身了。

    “俞驍?!彼鋈唤兴?,他吸了太多煙,嗓音啞得甚至變了形。

    俞驍的背影頓住了,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他身后的俞驃,夾著煙的手指湊在唇邊,在不明顯地顫抖,時間過了好久,久到他指間的煙灰已經攢了長長的一截,他都沒發出一個音節。

    俞驍沒問他想說什么,抬腳離開了。剛走出兩步,粗糲沙啞的聲音又喊住了他:“俞驍——”

    他這才緩緩轉過身來,視線落在俞驃身上,他行了個標準的軍禮,淡漠的聲音不含任何情緒,“到,請首長指示?!?/br>
    那截長長的煙灰落了,窸窸窣窣地飄搖落地。他看見他常年嚴肅冷厲的眼眸浮現一絲空白和怔忪,而額前總是緊皺的眉心此時松開了,紋路卻比往常還要深刻。他總是緊繃而不茍言笑的唇角細微地顫了顫,像是想說什么。

    那道視線向自己望過來,復雜不堪,奇異地生出一些微妙的恍惚和脆弱之感。

    “你去過仞城么……”半晌,他緩緩開口。

    “……去那做什么?!?/br>
    煙已經燃到了盡頭,俞驍看見他的手指顫了顫,不知是不是被高溫灼傷了。他用指腹將煙頭碾滅,“岑顯的莊子……你有時間回去照看照看……”

    俞驍的目光終于肯認真落在他身上,這才發現,他或許來得算不久,那鬢邊的顏色,不是落雪。

    他今天有些反常,他也知道他似乎有什么未盡之言,但他抿唇看了他一會兒,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好歹是至少沒說出輪不到你說這樣的話來?!斑€有別的事么?”是要離開的意思。

    “岑老——你外公,岑徹,說想見見你?!?/br>
    俞驍的眉頭終于微微蹙起來,他們這么多年從沒有來往,是比俞驃還要陌生的陌生人,郁耀平剛給他下了任務不久,岑徹主動說要見他,為什么?

    “你抽空去看看吧”,俞驃的手臂垂下來,手松松虛握成拳,拇指被燙焦的嫩rou在中指上緩緩摩挲著,刺痛順著手指沿著筋脈鉆進手臂,“人老了,病得很重……畢竟是……”

    畢竟是什么,他也沒有說完。

    “收到?!庇狎數乜戳怂粫?,行了個軍禮,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了,身后兩道深沉的目光一直追隨他走出去很遠,才漸漸收回了視線。

    雪更大了,實時路況廣播的主持人提醒外出的朋友們疆城的高速已經封路,窗外天色漸漸沉郁,扶在方向盤的手調轉了方向,調頭往城內開去。

    風雪蕭蕭,模糊了穿透性極強的霓虹光影,路上偶見幾個行人,裹緊了衣襟,喃喃咒罵這見了鬼的天氣,行色匆匆。

    酒店大廳的旋轉門機械地運轉著,冷風時不時地灌進開闊的大廳,尚未來得及更換制服的前臺鼻子通紅,下半身藏在柜臺后一刻不停地輕輕跺腳。

    “嘶——”阿杜抽了張紙擤了把鼻子,說不上是第多少次喃喃抱怨,“太冷了太冷了……”

    “再堅持一會兒吧,待會兒該換班了?!币煌斨档闹芙氵f給他杯熱咖啡。

    “你今天又值整天?”阿杜接過咖啡,捧在手里暖著,說話時帶著nongnong的鼻音。

    “嗯……瀟瀟家里有點事,又找不到人跟她換班,我給她頂兩天?!?/br>
    阿杜嘖了一聲,有點恨鐵不成鋼:“她家有個屁的事兒,不過又去找她內毛都沒長齊的女朋友了,天天的,你就被她欺負吧你就?!?/br>
    “怎么算欺負呢,我又不是白給她干活?!敝芙銚u搖頭,有些蒼白的臉上,眼瞼下兩片烏青顯得格外濃郁。

    阿杜翻了個白眼,看了眼才下午六點就已經徹底黑掉的天色,“這么大雪,你們家典典放學回家怎么辦啊,公交估計不太好等吧,家里還冷鍋冷灶的?!?/br>
    周姐搖了搖頭,“我中午給她轉了點錢,叫她直接在校外的賓館開房間住兩天,這幾天寒潮,雪估計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上學放學來來回回太受罪了?!?/br>
    “嘖,對你女兒真大方?!卑⒍艊@了口氣,“誒,也是,你家典典也爭氣,成績那么好,跟我姐家內祖宗比簡直——”他一臉牙疼,“不說了?!?/br>
    過了一會兒,他又想起了點什么,抬起胳膊撞了撞周姐,表情神秘曖昧。

    “?”

    “就我上回跟你提的那個事,你考慮怎么樣???我姐內發小雖然不是多有錢,可打小就是我們內片兒出了名兒的老好人,我問過人家,人家對你印象不錯,你要覺得還行,找時間再約出來見見唄?!?/br>
    周姐愣了一瞬,有些尷尬道:“我……就算了,我們家這條件,就不拖累別人了,而且典典她——”

    “嘶——我就說你是死腦筋,你怎么就轉不過來彎呢?!你女兒成績這么好,我聽說學校有意把出國留學的名額給她,先不說你一個人供不供得起她,她那么懂事一孩子,自己個兒可能都主動放棄,我不信你當媽的到時候心里不愧疚?!?/br>
    周姐沉默下去了。

    “多個人幫襯,你輕松點,她也不必因為現實放棄那么多機會,再說了,要真是你情我愿,也算不上是拖累?!?/br>
    這回,她沒再忙著反駁了,兩個人又在冷呵呵的前臺守了一會兒,換班的人來了,阿杜摘下工牌撞了撞還有些心不在焉的周姐,“噯,我走了,內事你記得再好好想想!”說罷,逃命似的離開了。

    “什么事???”新來的小雨放下包,邊摘圍巾邊問道。

    周姐輕輕搖了搖頭,但笑不語。

    “嘁,神神秘秘的?!?/br>
    垂在桌下的手臂被輕輕了戳了戳。

    周姐疑惑地看過去。

    “快拿呀,一會兒被經理看見了?!?/br>
    周姐偷偷地拿過來,道了聲謝。

    “知道你值一整天,肯定來不及吃飯,我幫你盯著,你偷偷塞兩口墊補墊補”,小雨笑了笑,視線落在她臉上,“你這臉色,跟菜似的……待會兒抽空去衛生間補個妝吧,一會兒經理看見又該說了?!?/br>
    周姐含含糊糊應了一聲。

    “誒,你投選票了么?我們家我爸媽都是民進黨黨員,MD這兩天街道黨委宣傳部都快把門邊子踏破了,平時從來沒見這么積極過,還特假模假式地跟我說我內入黨第一階段的考核過了,第二階段要看我各方面表現,尤其是對政治覺悟的考察巴拉巴拉,他媽就差沒明示我們家只能投民進了……”

    小雨說話語速很快,咬字又不清楚,音量不高,但聽起來格外聒噪吵鬧,周姐聽著她絮絮叨叨,極度休息匱乏的大腦一陣陣地作痛,太陽xue蹦蹦直跳,耳道里漸漸像是起了一層霧。

    “我跟你說,我根本就不想入黨,都是我爸媽,說什么家里都還是農村戶口,每次到村委會換屆選舉的時候,對黨員票的競爭很激烈,給這樣的好處那樣的好處,說有人就為了成為黨員花好幾萬塊錢買一個,我尋思這不就是尋租賄賂么,什么廉潔性純潔性都他媽是狗屁……”

    “我這人別的沒有,就是逆反心理特強,你越跟我說要我怎么怎么做,我就越煩”,她冷哼了一聲,“等著吧,趕明兒我下了班就偷偷去把票投了,偏不投民進的……”

    “就是有點可惜,民進的黨總裁那么帥,那么那么那么那么帥……”,她嘆了口氣,苦惱道:“我好糾結啊,本來對他還挺有好感的,畢竟我還是條顏狗,叫我們街道黨委書記給攪和得……我真的好糾結啊……”

    “你說我該——”余光里見旋轉門前進來個人,小雨漫不經心地抬眼,“臥了個槽——?。?!”

    來人劍眉星目,輪廓深邃而鋒利,身量極為高挑,一襲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凸顯得他寬肩窄腰,兩條修長健美的腿包裹在垂順的西褲中,長度簡直逆天。

    他的肩頭墜了些落雪,抬起手去撣的時候,袖口微微下滑,露出一小截分明的腕骨,微微偏著頭,眼簾半垂,從眉骨到鼻背,從唇峰到下巴形成了一條極優美性感的曲線。

    小雨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撲面而來的冷風都好似充盈著性感到極具侵略性的雄性荷爾蒙。

    她眼睜睜地看著這個莫名看起來有些熟悉的男人靠近,腦海一片空白,職業素養散了個一干二凈。

    他偏了偏頭,抬起一只手,修長的手指在發頂輕掃,頭頂一層薄薄的雪窸窸窣窣地落下來,有種漫不經心的慵懶味道。

    小雨激動得臉有些紅了,放在桌面上的手垂下去偷偷去夠周姐。

    卻見那人半垂的眼簾抬起了,一雙深邃冷厲的眼睛望過來,不緊不慢的步調陡然加快了,像一頭矯健的獵豹暴起獵殺,忽然凌空一躍——

    小雨的眼眸驟縮。

    一道人影凌空而過,帶過去一陣冷風,余光里周姐猛地向后栽去——

    小雨轉過頭去,高大的Alpha反應敏捷地接住了她?!鞍 彼檀俚伢@叫了一聲,慌慌張張地蹲下去抓周姐的手臂,被一只大手攔在半路,“不能晃,打120?!?/br>
    小雨怔怔地點頭,在身上上上下下摸了半天才想起手機鎖在更衣室,趕忙起身用前臺的固話撥急救,巡邏的大堂經理注意到異常匆忙趕過來,見倒在地上正被急救的人也嚇了一跳,“周文家屬電話有么?”

    小雨邊和120接線員溝通邊搖頭。

    “就她還上學的女兒,來了也不管用,周姐肯定不想讓她擔心的?!睊炝穗娫捤f。

    “她或者她家族有癲癇病史么?”俞驍邊按壓她的胸部邊說,他的急救措施很標準,是那種一看就經過專業訓練的,動作沉穩,使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信賴感。

    “這個不清楚”,小雨搖了搖頭,“但是她從上周到這周好幾天替別人頂班,通宵當值,休息太少了?!?/br>
    俞驍抿唇不語,他背對著他們,一手托著這人的頭一手按壓著,天很冷,但他額前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某種莫名熟悉的感覺再度向他襲來,淡淡的一層,像云霧,怎么抓也抓不住,腦后和額前卻隱隱作痛。

    天氣惡劣,救護車來得也不快,將近半個小時后才抵達現場,暈倒的人已經恢復了些意識,但仍然不能開口說話,俞驍將她放進救護車,經理鉆進車廂剛要和他道謝,俞驍也跟了進去。

    “敢問這位先生,您和周文認識?”經理問道。

    俞驍搖了搖頭,他垂下眼眸,按了按額角。

    救護車一路開進疆城第一軍總醫院,擔架旋風一樣風風火火地推進急救室,接診的急救醫生拿著單子從診室出來,一邊低著花白的頭一邊在墊板上刷刷刷地龍飛鳳舞,進急救室之前抬起頭來撞見門口的俞驍,愣了一下,“俞將軍,您來看???”

    俞驍看著眼前這張陌生的臉,看了一眼她胸前的工牌,不動聲色地輕輕嗯了一聲。

    趙醫生點點頭,“那您等等,沒掛號就算了,我親自給您看?!?/br>
    俞驍輕輕頷首,趙醫生風風火火地進急救室去了。

    走廊上急救通道的指示綠燈亮著,前額和腦后的痛感愈演愈烈,但他只是神色如常地站在一旁,單手插著兜,看上去沒有什么不同。不一會兒,急救室的門打開了,趙醫生領著他在值班室落座。

    一坐下,她的視線就落在他額前那道疤上,看了一會兒,道:“我在新聞上看到您在塞國受傷昏迷不醒的報道,萬幸,受了點傷,但是有驚無險,恢復得怎么樣了?”

    她的語氣很熟稔,不像是接待病人,倒像是和自己的老友聊天,俞驍溫聲道:“沒什么大礙了,復健還可以?!?/br>
    趙醫生點了點頭,笑道:“那就好,上次接到電話去仞城給您做完應急治療我就急匆匆地回來了,也沒顧上和您多聊兩句……說起來不怕您笑話,我從醫四十年,只遇到過兩次渴求癥這樣的病例,上一次見還是二十多年之前,但那次沒抓住機會,我總想著是不是還能再見見您,可巧,今晚是我退休前最后當值的一班了,沒想到正好遇上您了,看來老天對我很厚道??!”

    重重疑云在心中四起,俞驍淡淡地笑了笑,“勞您掛念了?!?/br>
    “最近有發作么?”趙醫生問道,“還有暴走癥,也好些了?”

    “……沒那么頻繁了?!?/br>
    趙醫生點點頭,“想不到啊,我還能沾您的光見到個醫學奇跡……您患上渴求癥,我總以為對方是不喜歡您的,沒想到竟是我先入為主了,對了,那孩子還好么?上次在醫院見他的時候看起來不大精神,還那么瘦……”她垂眼掃到他的指間,“您二位已經結婚了?恭喜恭喜!”她臉上露出真情實意的笑,或許是最后一班崗,不舍太濃,萬千感慨讓她微微渾濁的眼泛起一點淚光,她最好的青春年華都奉獻給這個崗位,忙碌是日常,壓力是日常,但到頭來,她發現這份熱愛從未在磋磨中消失,反而日久彌篤,她也真心地期望她曾經救助過的病人們都能夠過得幸福過得好。

    俞驍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抿了抿唇,勾起一個似是而非的弧度,“多謝,也祝賀您光榮退休?!?/br>
    趙醫生笑了一會兒,“要是那個人也像你們一樣就好了”,她微微嘆了口氣,感慨道:“當時那位病人來的時候,她的病其實沒有你的嚴重,膠質化的硬塊不算特別大,但她懷著身孕,總體來說,風險是比你的要高得多的……我當時只是個副主任醫師,從醫時間不算太長,經驗不多也從來沒見過這種疾病,倒是病人自己說出了病名,我才回去仔仔細細地翻閱資料,就連我自己的導師也只是在他還是實習醫生的時候跟在老師身邊見過那么一例,可想而知,這病究竟是多罕見……”

    她越說,掀起的波瀾就越大,俞驍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他的眉頭不明顯地微蹙起來,“您的那位病人,是不是姓岑?”

    絮絮叨叨的趙醫生愣住了。

    俞驍繼續道:“岑顯?!?/br>
    “你們……認識?”趙醫生驚訝道,眼睛都微微瞪大了。

    眼前的Alpha卻沉默下去了,眼眸噙著復雜晦暗的東西,某種猜測在趙醫生心中逐漸成型,她看著俞驍的神情,那猜測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確定,半晌,她聽見自己用不可置信的語氣艱難道:“你,就是、那個孩子?”

    俞驍看著她,輕輕點了點頭,“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她的祭日?!?/br>
    趙醫生瞠目結舌,她僵坐在那,震驚得半天都反應不過來,這樣一對巧合,竟然在雙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遇上了!

    “所以……這種病,和暴走癥一樣,也是遺傳類疾病么?”

    好一會兒,趙醫生才緩緩搖了搖頭,“理論上來說,不是的,這種病始于對某一個特定的人的感情,是腺體在生理上對這種感情的反應,有點類似于‘標記’,就像標記是一對一的,每個人這個所謂的特定的對象是有差異的,理論上是不會遺傳的……但也不排除有過家族史的人在陷入一段親密關系的時候患這種病的概率比其他人更高?!?/br>
    “那我能看看么,我在您這的病歷檔案,還有她的?!?/br>
    趙醫生看了他一會兒,“檔案是歸醫院統一管理的,沒有特殊情況和病人本人的同意,一般不予披露查閱,但是——我愿意幫您申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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