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念想
等待未知的時間太長,蔡澤語已經從最初的害怕忐忑順利過渡到無所謂。所以當他見到’霽雨軒’第一位客人由前廳引領,帶到面前時,已淡定如常了。 引導客人在寬大的桌前坐下,蔡澤語站在他身側,微微欠著身子進行標準工作流程:“您好,先生!我叫蔡澤語,是霽雨軒的服務引領,您可以叫我小蔡,也可以叫我服務生……” “我可以叫你蔡蔡嗎?”客人笑著看向他。 蔡澤語迎上他的眼睛,像早已輸入程序的機器人斷了電,愣在了那里!他怎么會知道我叫蔡蔡??? “對不起,我還是叫你小蔡吧!”客人以為他不樂意,改了口。 “哦,沒關系,可以的!”蔡澤語聽到客人說話回過神,仿佛又通了電,繼續往下的流程:“您看您是先點菜,還是等朋友來了再點…….” “我一個人?!笨腿祟D了頓說出,仿佛是前一秒做的決定般。 蔡澤語卻忘記了早已滾瓜爛熟的流程,上揚的聲調脫口而出:“一個人?” “嗯,一個人!你有什么推薦菜品嗎?蔡蔡?!笨腿朔路鹩X得他的名字很好玩,刻意放在句子最后強調一下。 這間房必須提前預定,客人應該是知道最低消費的???,就一個人,太難為我了,投訴是肯定了!想到這兒,反而徹底放松了。 “沒關系,我不挑食,好吃就行!”客人看出他的為難。 “這房間低消6888,我怕……要不,你打包吧!”蔡澤語實在想不到,一個人吃啥能湊夠6888,那些深海的刺身都得提前三天預定。 客人被蔡澤語認真的表情逗笑了:“呵呵,真的沒關系,我就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在不影響你上班的情況下,還能和你聊聊天?!?/br> “我?和我?我們……認識嗎?”蔡澤語躊躇的說出這句話,打量來人。 看似普通的藏藍色休閑裝,三七分的發型,頭發黑而濃密。大約二十六七的年紀,五官立體,鼻梁高挺,嘴角帶著一抹溫柔的笑意,感覺這人…..很善良。但是,不認識! 他從旁邊椅子上的背包里,拿出一本書遞給他。 蔡澤語低頭一看:普通高中教程化學。這不是昨天落在鐘惠那里的那本書嗎?他是…… “昨天你走了,聽小姑娘念叨你把書落下了,今天過來,就順便給你帶過來了?!?/br> 原來他是昨天在鐘惠店里焗油的那個人! 理由并不是合情合理,但也…….蔡澤語憋紅了臉,干癟癟的說出“謝謝”兩個字。 “不用客氣!你可以坐下和我說話嗎?” 蔡澤語有些為難?!芭?,那沒關系,只是…..要不給我推薦美食吧?”他適度的幫蔡澤語解了圍。 聽從了蔡澤語的建議,他點了一個清蒸老鼠斑,醬燒肋骨,上湯西洋菜,和一盅蟲草熟地老鴨湯。除了青菜都是量少且貴的菜品。 滿打滿算也就三千左右,蔡澤語又鼓起勇氣強調說:“你再點幾個菜打包吧,這里最多四千,不過老鼠斑沒有了……今天就這一條?!?/br> “好??!你最喜歡吃你們酒店的什么菜?” “我?我最喜歡白切雞,食油雞,鹽焗雞,還有花叉,咸魚蒸rou餅和咸魚茄瓜煲也不錯,沙姜雞煲也挺好……” “蔡蔡很喜歡吃雞呀!” “好像是!”蔡澤語有點不好意思。 “你剛才說的菜一樣來一份,哦,雞都要整只的。你再看看加些什么菜,夠低消就加上吧!” “打包?”自己的建議被別人采納,蔡澤語很開心。 “嗯!打包!”那人看著蔡澤語開心的樣子,學蔡澤語上揚的語調。 兩人會心一笑。隨后伸出手:“你好!蔡蔡,我叫李華,交個朋友吧?!” 蔡澤語看著他的手,一怔,第一次有客人這么正式向他發出交朋友的邀請。 “嗯?!”他的手輕微向上揚了揚,蔡澤語靦腆的握住了他的手:“你好!李華。我叫蔡澤語!” 在這種高消費的地方工作,蔡澤語早就對有錢人見怪不怪了,但像李華這樣由內向外,都如此平和的,還是第一個。 “不錯,搭配的不錯!為了感謝你給我的推薦,我想請你吃飯以示感謝,可以嗎?我知道有一家的沙姜雞,很地道?!彼难凵褡谱频?,看著來回端菜跑的一臉緋紅的蔡澤語說。 “不,不用…….這是我應該的?!辈虧烧Z第一次在客人面前局促起來。 “如果你不方便,要不下次,我就在這里請你?!” “不是……沒有不方便!你別來了…..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一個人別訂這個房間了,包間都挺安靜的?!钡谝淮温牭娇腿艘埶燥?,語無倫次! “來你工作的酒店吃飯,我得一直仰視你。所以,換個可以和你平視的地方,賞臉不?朋友!”他適度的幽默,讓蔡澤語對他的好感度直線飆升。 “要不,下次我請你吧?!其實……如果你對服務滿意,我今天有好幾百的獎勵,只要不去星級飯店,應該都夠!”蔡澤語猶豫的說出實情。 “滿意,非常滿意!好??!那我就等你請我啰,留個電話吧?!” “不好意思,我的電話昨天掉水里了,準備下個月發工資再去買?!辈虧烧Z腦子里是昨天,從洗衣服的盆里,撈出滿是泡沫的手機的心痛場景。 “哦,那行!我先把我的電話留給你吧?!?/br> 和李華聊天很愉快,他總是能洞察到別人的想法,不會為難人。說話的語速不急不慢,渾身上下透出的一種儒雅的氣質。 臨走時,蔡澤語拎著打包的菜,準備送到他車邊(如果他開車的話)。 他沉吟片刻對蔡澤語說:“哦!我忘了,明天要出差,一早就走。這個菜你留著吃吧!謝謝!” 你花錢,我幫你吃,你還給我說謝謝。蔡澤語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大腦一度停止了運轉。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當天晚上,夜班餐飲部十幾個服務生吃了頓豐盛的晚餐——蔡澤語把李華打包的菜,無私奉獻了出來。 大家開始各種揣測:有說,李華就一貪官,錢多用不掉;扮大方;也有人說,李華可能是殺人犯,知道自己在人間時日無多,最后的善良;還有人說,李華是蔡澤語追求者,給他點了一個星期的菜…… 對于各種善意或惡意的揣測,蔡澤語也無法澄清,因為他也不知道什么情況!而大部分人都相信最后那種說法,因為蔡澤語的外貌,是對這種說法最好的支撐。 大家的揣測最后變成緋聞,在酒店傳的沸沸揚揚。段明宇專門找到他,劈頭就問:“你被一個男人包養了?”哎!傳聞又升級了! 蔡澤語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我被包養,還上什么班?!我被包養,還得等發工資才能買手機?!我是得有多便宜,且暫不論是男是女包養我?!?/br> 段明宇才知道啥叫關心則亂! 后天國慶節,蔡澤語申請了加班,因為公司規定節假日加班雙薪。為了手機蔡澤語不得不折腰。 中午,推開服務房間的門,看到李華因他進來而變得灼灼的眼神。 “原來是你!又一個人?”蔡澤語收起了職業的微笑,眼睛彎彎的。仿佛老朋友般的口氣。 “我看你一個電話也沒給我打,以為你要賴賬,只好自己找來了?!?/br> 李華今天穿著淺藍色襯衫,領口微微敞開,襯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間,露出小麥色的肌膚,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邊眼睛,一副社會精英溫文爾雅的模樣。 “我……還沒發工資,手機還沒買?!辈虧烧Z不好意思的摸了一把鼻尖。 “開玩笑的。幫我點菜,剛下船就過來了,有點餓?!彼偰苓m時的緩解尷尬。 蔡澤語給他推薦了小半只白切雞,咸魚茄瓜煲,白灼菜心,湯是送的例湯。 這里不是‘霽雨軒‘,蔡澤語得同時兼顧好幾個房間,等其他幾個包間的客人陸陸續續的離開。蔡澤語回到李華的包間,他已經吃完飯,在低著頭看手機了。 “不好意思……”蔡澤語看著忘了給他沏的茶,上次在霽雨軒到他走,也沒想起來給他沏茶,今天又是! “沒關系,我平時也很少喝茶。忙完了?”李華看他看著茶壺,幫他解圍。 蔡澤語紅紅的臉,透著蓬勃的朝氣,如朝露般清亮的一雙桃花眼,白皙的皮膚襯托著淡淡桃紅的嘴唇,酒店服務生普通的對襟工作服,也掩不住他的陽光帥氣。 長長的睫毛溫順的附在他眸子上,鼻子堅挺,好似從中透露著一種倔強個性。 “這頓飯我請吧,免得你說我賴賬?!辈虧烧Z嘗試幽默的說。 “我不和你爭。但不是這頓飯,這頓飯我依然需要仰視你,我需要和你平視的一頓飯,才算數!” “那我蹲著?”蔡澤語被他的幽默風趣徹底感染。 “那我就不來了,總得低頭找服務人員?!?/br> “我那么矮嗎?!”蔡澤語說著,真的嘗試蹲了下來。 李華忍不住的笑著打趣道:“愛卿平身!” “謝主隆恩?!辈虧烧Z回敬他一個不屑的眼神,伸出粉紅的舌頭舔舔了下唇,然后輕輕咬住。 李華看他無意識的小動作一怔,喉結滑動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咳咳……我差點忘了,有個東西給你?!?/br> “這……”蔡澤語看著他遞過來的小盒子,上面清晰的手機圖案。 “別誤會,我去香港出差,認識一個專門倒騰手機的朋友?;貋頃r,和他一起,他帶的太多怕被海關查到,讓我幫他帶了兩三部,這是酬勞!” “可是……我不要!”蔡澤語聽說過從香港澳門帶貨的事,但是他這么有錢,也幫人帶貨?! “我也沒花錢,何況這些手機都是水貨,值不了幾個錢?!崩钊A總能精準的解決他的顧慮。 “那,要不……發了工資,我給你錢?!辈虧烧Z堅定的眼神開始猶豫,原來是水貨。 “行!就給我五百吧!”李華并沒繼續推辭。 “五百?”這款新機最少五六千,就算水貨也得三千吧!蔡澤語不可置信的看著李華。 “水貨本來就便宜,我又沒出本錢,就當你幫我報了差旅費!換了號碼,記得告訴我!我得走了。下午,公司還有個會!”李華邊說邊站起來穿外套。 “那,好吧!謝謝啦!”看他那么忙,蔡澤語也來不及矯情了。 “我今天對你的服務也很滿意,你公司會給你獎勵嗎?”李華已經走到了門口,扭頭問道。 “會!”蔡澤語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那我得想想,必須吃一頓大餐才行?!?/br> “沒問題!”蔡澤語干脆快樂的答道。 蔡澤語換了最新款的手機。工作間隙,余洋幽幽的說:“蔡蔡,你是不是最近中了彩票?” “中了彩票我還申請國慶加班?你有沒有腦子?”蔡澤語睨了他一眼。 “那萬一你故意裝窮,怕兄弟們問你借錢呢?” “窮,還用裝嗎?那是本色出演。何況,我干嘛要裝,中了彩票我早就辭職讀書去了!”蔡澤語看著余洋憨憨的樣子,用手指在他頭上點了一下。 “你真想讀書???!多沒勁!他們還說,給你點一星期菜的那個人又來了,聽說又指定要你服務,據說一副斯文敗類的樣子,你太招桃花了,你可得小心??!” 蔡澤語佯裝提腿踹余洋:“你在哪兒聽來的?老子是爺們,純的!不和你廢話了,明天國慶,我全天班!你國慶多好,回家去做爸媽面前的乖寶寶?!?/br> “一會兒下班去滑冰不?” 聽到滑冰,蔡澤語想起那個旱冰場上矯健的身影,眼睛一暗:“不去?!钡灰幌氲剿?,心口如同墜了千斤石,好像被堵住的感覺。 “怎么啦!要不陪我去逛街,我想給我媽買件衣服?!庇嘌笙裥『⒆右粯油现惨?。 “行!逛街,吃云吞!”蔡澤語不想掃了余洋的興。 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打開空調,拿出剛才陪余洋逛街買的象棋,盤腿坐在床上,照手機上搜的殘棋擺好,正準備研究。 門鈴響起,伴隨著急躁拍門聲,蔡澤語一邊往門口走一邊重復大聲的問:“誰呀?” 打開門的同時,一個高大的人撞了進來。 緊緊箍著蔡澤語的腰身,幾乎想將他揉碎揉散按進自己身體里,另一手牢牢扣住蔡澤語后腦,迫他抬頭,狠狠的攫住他的唇。 鼻腔里充斥著酒精的味道,他喝酒了?! 這熟悉的懷抱,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力度…… 蔡澤語嘗試掙脫,甚至還嗑到了牙齒,發出輕撞聲響。 夏侯靘不管不顧,粗糙的,迅猛的銜住懷中人唇瓣,不待細嘗,撬開牙齒阻截,去尋蔡澤語的舌。 急促的呼吸,讓夏侯靘更加瘋狂攻占他唇內每一個角落,狠狠的,緊緊的,迫他與自己纏綿,不允許逃離。 霸道的纏著蔡澤語的舌,怎么都不愿意退開。 蔡澤語舌根發酸,,腰被他箍的很疼??上暮铎m吻勢來的太猛太烈,他推不開,也躲不掉,發出“唔…..”的聲音,撩動著夏侯靘身體最深處的欲望。 nongnong的情思揉著無盡的渴盼,似乎傳達著無數種情緒,令人心酸又心疼。 有一瞬間,蔡澤語差點心軟,柔進他懷里。但很快反應過來,一口咬住他的舌尖。 “呃…..”夏侯靘嘴里吃痛,手上的力度松了許多,蔡澤語趁機掙脫他的懷抱。 “滾!”蔡澤語退后兩步,喘著氣,指著他身后敞開的大門,看也不看夏侯靘,冷冷的說。 夏侯靘很沮喪,努力想辯解什么。蔡澤語眼角都紅了,眼里噙著淚水。 興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夏侯靘竟看他臉頰浮現出誘人的紅暈。削瘦的身體在寬大的衣服里輕微發抖,耳根還很紅,敞開的衣領能看見剛才的吻痕。 “我想你!每天都想見你?!毕暮铎m的聲音暗啞顫抖。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蔡澤語深吸口氣閉上了眼睛,轉身走進臥室,眼淚不自覺的奔涌。 夏侯靘在原地呆了幾秒,關上大門跟進臥室。蔡澤語站在床頭柜前,對著空墻仰著頭。 床上放著他擺好的象棋,夏侯靘想象他一個人下象棋的樣子。這些日子來的忐忑和不是滋味泛濫成災,又心疼又愧疚。 “小語,我想你!我…….滿腦子都是你……我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毕暮铎m神情復雜。 蔡澤語回頭看著他,還是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只是眼底明顯泛著青色。 心里遲鈍的感情慢半拍的趕到沸點,突然毫無預兆的激烈起來,憑空升起一股空虛的饑餓感,跨步向前,一口咬在夏侯靘鎖骨邊上。 夏侯靘咬著后槽牙一聲不吭,哪怕疼的全身發抖! 蔡澤語把這一個月的委屈全部集中在了齒尖,反而咬的自己渾身顫抖,說:“有本事,說到做到??!” “我,沒本事!我再不來找你,我就瘋了?!?/br> “更好,送去瘋人院,免得害人!”這埋怨的語氣,反而讓夏侯靘的忐忑不安消失了。 一把把蔡澤語推到床上壓了上去,身后的象棋硌的蔡澤語后背生疼,發出難耐的嗚咽:“呃…..嗯……” 夏侯靘手掌扶起他的后腰,伸手把象棋撥到一邊。 目光在蔡澤語潤濕的唇角,掙開的領口下精致的鎖骨上流連,用鼻子蹭著蔡澤語的額頭:“把我送瘋人院?” “才能斷了念想?!辈虧烧Z躲避著他的眼神。 “對我有念想?”夏侯靘整個人壓了上來,不管是哪兒,逮著就親:“你也想我?對不對!”他喘著粗氣問。 “嗯”一聲剛泄出,熟悉舒適的氣息融過來,夏侯靘的舌已經欺了進來,攻城掠地。 迅猛,急切,霸道,充斥著最原始的欲望,緊緊箍著他,不讓他逃離半分。 情緒席卷的的太過迅速,就像前一刻還風平浪靜,后一刻就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