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蕭楚炎遲到了，雖然上班沒有固定時間，但他之前每天8點半準時。他一進門霖渠就問他：“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嗎？”

    蕭楚炎前腳挨著后腳進入錄音室把霖渠拖鞋踩掉了，霖渠笑著蹦回去穿鞋，蕭楚炎在心里咆哮：我正在攻克你啊男神?。?！

    他猶豫著說：“我應該去宏大吧……”

    錄音室的麥克風都架好了，設備都開著，霖渠拿起架上的吉他遞給蕭楚炎讓他自己調音，說：“那很好啊，你簽宏大，原創歌手出道，馬上就可以發專輯，之前那些歌都不錯，再寫幾首吧，我幫你?！?/br>
    蕭楚炎搖搖頭，抱著吉他可憐兮兮看著他：“我不是簽賣身契給你了嗎，不是說好給你當主唱嗎？”

    霖渠本來還想問難道不是歌手，當制作人？他看著蕭楚炎渴求的眼神閉上嘴，明白他的意思了。

    霖渠坐在椅子上低頭不說話，蕭楚炎盯著他頭頂的發旋看了好一會兒，然后又往下，看他纖長的睫毛正低垂著，顯得很溫順。霖渠沉聲道：“弟弟，我不想改變現在的生活狀態，簽公司，對我來說瑣事太多，我每天在這個屋子里做音樂就夠了?！?/br>
    蕭楚炎看著他顫動的睫毛咬住嘴唇，不覺得他真的滿足于現狀。外界根本沒那么可怕，體驗過就知道，霖渠現在已經敢拉著他去外面買奶茶了。而且說什么瑣事，更寬闊的空間更多的專業人士和樂手幫助，明明更節省時間精力才對。

    霖渠自己也知道，他無非是在逃避。簫楚炎不經覺得這樣的霖渠真是膽小又懦弱。

    他搬了椅子坐到霖渠面前誘惑：“你還想做大編制歌曲嗎，不是要找樂團嗎？錄個恐龍就滿足了，遠古專輯呢？要不要加合唱團，要不要加配音，要不要找薩克斯手，王惠！”

    霖渠：“……”

    “知道嗎，布朗尼的上張專輯找來了加拿大的國際行進樂隊，還去英國制作編曲，今年提名mtv……”

    霖渠抬眼指著他：“我要把你趕出去?！?/br>
    蕭楚炎笑著抓住他的手指：“你以前說的理想呢？要帶領華語音樂走向世界?！?/br>
    霖渠眼神很消沉，抽回手：“當年是不懂事……走向世界，那是校園烏托邦出來的理想主義，華語音樂和這個世界都不是我們能撼動的……”

    蕭楚炎嘆氣，無奈地低下頭：“然而你們做到了，你們明明能做到……”

    極日四人，只有張軒逸仍留在娛樂圈，他繼承了極日當年的榮光，極日的貢獻皆歸功于他一個人，其他三人則是有罪無功，何其可笑。

    第二天一大早，蕭楚炎敲門，霖渠放他進來。

    他鞋子都沒換，興沖沖把一個文件袋放到桌上：“對了，之前合約企劃你們是不是沒看，蕭強和公司智囊團商議了好久，宏大不會隨便消費你們的。知道英國的虛擬樂隊Gorilz嗎？就弄成那種形式，都不用露面，我們先抓牢群眾基礎鞏固好地位！”

    蕭楚炎笑得跟向日葵一樣，開心地來到霖渠面前，舉起兩只手猛搖：“然后一切都好說啦！”

    霖渠：“……”

    “然后一切都好說啦渠渠！”蕭楚炎再次搖手，差點把巴掌抽霖渠臉上。霖渠坐在沙發上不說話，蕭楚炎想起了什么，坐到他身邊一拍腿，“啊，還有那個錄音棚啊，超大的……蕭強從我爸那騙來的，就在北沙河，不遠。本來想送給你們，你就說要不要嘛哈哈哈……”

    得不到一點回應，蕭楚炎夸張的假笑很快偃旗息鼓，他等了會兒，把文件都拿過來遞給霖渠：“你好歹看看嘛，看看又不會少塊rou……”

    霖渠接過文件，一個字一個字全部看完了，蕭楚炎期待地說：“怎么樣，看起來棒呆了對不對？錄音棚的平面圖和功能展示文件我發給你吧。哎呀……之前第一次見面我拿了文件打算給你介紹的，結果呢，你屁滾尿流就跑了哼哼哼……”

    霖渠不悅地看著他：“你什么意思，怎么說話的，為什么要這樣笑，是不是在諷刺我？”

    不一會兒塔倫來了，蕭楚炎又把文件給她看，看完塔倫拉著霖渠進臥室商量，過了兩個多小時都沒出來。蕭楚炎懷疑他們是在里面吵起來、或者打起來了。隔音太好他聽不見。

    眼看到飯點，他自己進廚房去做飯，等到把四菜一湯、碗筷米飯都上桌，他饑腸轆轆坐下準備開吃，這時塔倫拉著霖渠出來說：“資料和合同我們都看了……”

    蕭楚炎一手插一根筷子拄著臉，期待得點頭：“嗯嗯，然后呢?！?/br>
    霖渠說：“開的條件實在太好了……”

    蕭楚炎迫不及待吹彩虹屁：“因為你們不是新人啊，talixx的實力毋庸置疑，你們之前更是顛覆娛樂圈火遍全國征服全……”

    霖渠捂著臉：“不要說了弟弟，求你住嘴……”

    蕭楚炎笑得很開心，上前掰他的手：“我說的都是事實，加油啊男神！”

    霖渠被他抓著手腕拍手打節奏，無語道：“有什么可加油的，你不要動手動腳?！?/br>
    蕭楚炎放開他：“talixx也很神，你們影響了很多音樂人，你隱姓埋名也默默推動行業進步?！?/br>
    “啊啊啊啊啊?！绷厍俅挝孀∧?，“叫你不要說了，你可以在背后偷偷說，但不要當著我的面?！?/br>
    ＊

    一周之后，蕭楚炎領著塔倫霖渠前往宏大，地點位于中城向陽街，那一片都是金融商業區，離天和景苑4公里多點，出行非常方便。

    在樓下迎接他們的是經紀人鄭霞和老總蕭強。

    這個鄭霞是業內赫赫有名的經紀人，宏大的絕對王牌。她的資質比宏大老，人脈及強，營銷和公關能力超群。她自己手下也有娛樂公司，不過經營的都是偶像，主要靠炒作，和宏大的路線是南轅北轍。

    宏大在注冊前蕭強就挖鄭霞當二把手，鄭霞毫不猶豫答應，對外宣稱是宏大給得太多，但實際上她另有私心。

    公司7樓，五個人占了一間大會議室，環形會議桌的一端鄭霞坐在副手，給三人介紹樂隊的發展規劃。塔倫在下面聽得很開心，她無所謂露面不露面以及網上輿論怎么樣，只要給錢。

    鄭霞對霖渠說：“具體的細節我會制成文書發給你，你可以說說自己的想法，有什么意見我們可以溝通協調，我們會盡量滿足你們的合理要求?！?/br>
    已經沒啥意見要求了，唯一的問題是宏大太貼心、待遇太好了，這種天上餡餅的事，謹慎入霖渠哪敢輕易信。他耷拉著眼皮不說話，蕭楚炎擔憂地問：“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霖渠搖頭：“宏大給我們這樣的優待，不考慮回本嗎？”

    鄭霞說：“這個不用擔心，宏大愿意長期投入，藝人分成都不低。而且你們這樣還相對比較好cao作。用虛擬卡通形象可以擴展周邊，延續當年極日的音樂影片，長片上院線，短片能參獎。你們的實力擺在這兒，不需要露臉照樣有競爭力?！?/br>
    口碑輿論說到底都是虛的，任人cao縱的把戲。鄭霞知道當年極日的專輯mtv創作由霖渠和吳青擔綱大頭，霖渠的音樂造詣和技術能力那才是實打實的。這對整個行業來說都是香餑餑，花多少錢都值得。

    蕭強說：“對，極日的音樂影片模式咱們有人嘗試過，班門弄斧激不起水花，這個還得你們來。我以后還打算做虛擬偶像，這是個試水的好機會。宏大這邊提供資金技術、人員團隊，負責后期宣發，你們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雙方互惠，保證不虧！”

    簽約那天下午，蕭強和三人仍舊在這個會議室見面，蕭強藏著蕭楚炎的合同對他說：“你先過來簽，你的流程不太一樣?！?/br>
    霖渠他們看完合同，宣發來找他討論企劃，蕭強就把蕭楚炎單獨拉到自己辦公室，出門前塔倫還調侃：“裙帶關系喲蕭少爺，看看你小叔要給你什么福利?！?/br>
    蕭楚炎坐在蕭強的面前，鄭霞在旁邊的沙發上回信息，蕭強把他的合同遞過來，律師在旁邊解釋合同的各項權責。蕭楚炎看著桌上薄薄的兩摞紙，呆呆地聽著，問道：“這是我爸的意思？”

    蕭強笑：“我們一起討論的，沒關系，只有三年，畢竟宏大門檻擺在這兒，你音樂基礎差，沒作品，也沒有市場基礎，這樣宏大是不要滴，不用這么驚訝，三年后續約改簽b合同?！?/br>
    蕭楚炎喃喃：“我有作品啊，我發給你們了……”

    蕭強笑而不語，蕭楚炎看著合同上的分成和月工資，一時無法言語。這個簽了就是被剝削壓榨的命，自己接活都比這強。

    蕭強還指指合同書的一項條約，對他強調：“看到了嗎，接私活要和公司分成，否則被查到就是違約哦，要賠錢的?！?/br>
    “怎么了，不想簽也沒關系，回去上學嘛，讓霖渠和塔倫先出道。不過他們的合約是5年，你回來再想加入可能要等?！笔拸娬f著拿起杯子喝水，想起來了，笑道，“都沒給你倒水，你要是渴了自己出去喝吧?！?/br>
    鄭霞在旁邊實在看不過去了，走過來叱他：“你欺負小孩干嘛，看把人嚇得?！?/br>
    蕭強哈哈大笑，指著蕭楚炎：“你看他懵逼的樣子多可愛哈哈哈！”

    蕭楚炎茫然抬頭，鄭霞說：“其實你畢業回來正好，到時候正好加入樂隊擔任主唱，樂隊也正好公開身份，你們就是三人樂隊，你直接拿a合同，沒有經濟壓力……”

    “哦，我……”蕭楚炎拿起辦公桌上的派克鋼筆，刷刷幾下把名字簽了，他放下筆。

    鄭霞：“……”

    律師：“……”

    蕭強：“……”

    蕭強：“哦吼⊙?⊙！哈哈哈，好好好，年輕人就是有魄力！”

    蕭楚炎捏著眉心閉上眼，無奈道：“就這樣吧，我們準備專輯?！?/br>
    回到樓下排練室，塔倫和霖渠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塔倫看到他回來大聲調侃：“蕭少爺回來啦，你叔叔是不是讓你好好干，成為頂梁柱繼承他的公司？”

    蕭楚炎走過去一屁股坐在霖渠身邊，太近了，霖渠往旁邊讓，蕭楚炎有氣無力說：“你電視劇看多了?！?/br>
    霖渠問他：“簽好了？”

    蕭楚炎點頭，看著腳下的地毯花紋發呆，塔倫開心地說，“那我們也簽了吧?！?/br>
    她起身推霖渠：“簽嗎？簽吧簽吧，簽了拿工資，做歌不用愁?！?/br>
    霖渠疑惑地看著蕭楚炎，沒理會塔倫，塔倫又開玩笑說：“蕭楚炎，怎么了，你叔叔現在就著急讓你接手公司啦？”

    蕭楚炎抬起頭，搖搖頭又垂下去，像朵被雨打蔫了的狗尾巴草。他感覺自己今天成長了不少，不，應該說肩上的負擔承重不少。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了社會的殘酷，如此可笑荒謬。

    他們明知道他沒錢了……

    還以為簽約了生活會輕松起來，沒想到又是一條枷鎖。